第四十三章
他站起来，与病床一起向着监护室里走去，后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战士们，有些悲凉的渲染了走廊里的空间。
谁都清楚，谁都是从上时代走进如今，经常会用侥幸得心里去想，我还活着，还能行走。而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活着······就意味着比死还要悲，比丧化还要不幸的一个结局。
病床在护士的推动下，稳稳当当的向着前移动。只是这个时候，走廊前方的拐角处，也响起了声声有力的落脚声。
一众战士没有动。
护士踩不出这样有力度的脚步声。
当两位挂着将星的人，在拐角处与病床相遇的时候，护士停住了脚步，瞬间的怔忡了一下，便低头小声的恭声道：“司令。”
她们两人是一齐唤声问候，但那双目光也同时瞄向了搀扶老人的女将军，露出惊奇，这对于双十年华的姑娘来说，在以前可能会崇拜，在如今只惊讶了一下，便又是一种常态的沧桑目光。
不是姑娘该有的目光，其本身来说，也已经不是姑娘了。
门有方大手一挥，对着两个护士吩咐说：“马上进入手术室。”
两个姑娘没有说话，在憨子把路让出后，病床再次推进了手术室，一直到五个兵士把几个装着医疗器械的大箱子搬进去，走出来，又关上了手术室的门时，门有方看了一眼，是对着东方英，便驱散了众人。
直到两人也走了，只剩下憨子依旧站在走廊中心。
时间过得很快，那是对于逝去的时间而说，也是对有事情而做的人而说，但对于那些无所事事的人来说，时间就是漫长的河流，仿佛只随心随性的等到终点，便是画上了一生的句号。
在手术室中，病人代表着奇迹，最少再这些权威专家的眼中，手中，就像细胞死亡，骨头断裂至此，依然剥夺不掉他的生命力，在死亡重生中往复循环着，难道不是奇迹吗？最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时隔三小时，东方英再次走到手术室门前，与憨子并排站着，随着时间流逝中，仿佛气氛很压抑，又仿佛对身边女人很奇怪，奇怪她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可不是一个好称呼，但却是他两天第一次说话，咬的字不太清楚。
很简单，很直接，很大方，也仿佛很了解他与宁城的关系，她说道：“我是你大嫂。”
外面的月，仿佛感觉到世间并不欢迎它，便在枪声中，匆匆的消失在了它的轨迹里，迎来了黎明与旭日东升。
“你还不睡觉去，”东方英看着他。
憨子撑着眼皮说道：“我等哥出来，就去。”
东方英问道：“你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憨子抬起手，伸出四根手指，但想到不对，又伸出五根。
东方英绝美的脸颊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是被他稚气举动，不自觉的莞尔，驱散了走廊里的伤感氛围。
“你真是大嫂？”仿佛在聊天中，让他还是存有疑惑。
憨子可不是一年前的憨子，世事懵懂的样子。
所以他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哥以后走不了路了，你会离开他吗？”
他依稀记得童年的回忆，父亲的失去，让母亲很痛苦，自然就会想到相互的一面，如果他离开，哥一定会痛苦。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宁城就爱随手摸向他的头，东方英也自然的抬手摸上了他的蓬松脏乱的头发，摇头说道：“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自然在一起。只是······现在，我只能找最好的保姆，去照顾他。”
憨子脸部挤在一起，以前是开心的笑容，今天多多少少笑的有些苦味。
其实他是想说，哥是为救他才走出狙击视线外，他可以照顾，只是他没有说出去口，因为毕竟有女人照顾，应该是更好办法。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手术室大门打开了，摘掉头套的老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却在东方英走过去，才自语了一句：“奇迹啊。”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奇迹代表着转机，然后老人随口又对着东方英说道：“万幸，我这老骨头还能为英子做一些事。”
憨子一笑，转身而去，时隔一夜，眼睛的泪水，随着步伐滴在了地板上。
东方英很少露出焦等的情绪。
一连一晚未睡的老人，不见疲惫困乏状，看着她，忽然的笑着打趣了一句，“活蹦乱跳的是不可能······但是要背着英子走个十里八里的，应该没有问题。”
东方英在听到以后，仿佛呼出了一口长气。
老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是对着身后两位医学专家说的。
东方英知道老人这么做是为了避嫌，毕竟科研院所的院长与医疗机构的两名医学专家消失在伏龙地基，会让某些人起疑心，倒不是会以此追究督战部部长的以权谋私的嫌疑，但是会出现贻误破解瘟疫毒源，或者说破坏了人类反扑末世的罪名，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或多或少影响爷爷的威望，甚至会影响到燕京四军联盟的和谐。
东方英与老人并肩而行，走在前方，在行走中，老人郑重的问道：“你考虑好了。”
东方英点点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你啊！”
老人话锋一转，赞誉道：“不过，小伙子也挺好，这份毅力就不错，能在三十岁打破人体桎梏，可就不是一般人。
说道这里，老人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一下东方英，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瘟疫爆发时，你就无缘无故偷了我六瓶唤生药剂。说是不是给了这个小子？也亏命大，不然六瓶唤声药剂，足够要了他的小命，你啊你，做事不考虑后果。”
东方英笑了一下，有些难为情。
老人没有追问，有些惋惜的说：“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匹配你的相应地位。像这种毅力坚强的人，就跟你一样，倔强。但是他是一个男人，是男人肯定自尊心也强，未见就会······”
老人说道这里，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显，有一位身份显赫的妻子，同时也会成就一段流言蜚语，这也是这个国度的通病，见不得别人好，而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往往又很脆弱的人，最少会被流言蜚语左右心态。
老人感觉自己想得太多了，走了一段，看看东方英，意味的问道：“如果他死了，或者失去自理能力了，你怎么办。”
东方英摇头，说道：“死了，伤了，残了，不能动，他都是我东方英的男人。”
老人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情况不是太乐观，好在及时有人用针灸刺激了他的中枢神经，不然别说能不能站起来，就是命也早就没了，好在小伙子身体里有古怪，创造了奇迹，不然以普通人，受到如此摧残性的伤害，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即使是你完美的体质，也不可能活着。”
几人走在的医疗区的时候，老人看着满园的大棚，停止了絮叨，说了一句含射性的声音：“人只有靠自己的劳作，才能长久，总想着拼家底，总归不会长远的。”
东方英深有同感，在这些小事上，显然以狂暴脾气而闻名的师父，要做得比一个国家还要细。
虽然伏龙基地早就圈植大片的粮食作物基地，但是却没有人去施行蔬菜种植，只一味的从各地粮仓征集那些陈米，单调的进食方法，也许就是老人说的不是长久之计。
一路走过，看着女人们推着蔬菜车，从大棚里走出来，一车绿油油的蔬菜——是能让人看到了安稳与希望的另一层，无声的信仰种植。
白天里，是这些女人们忙碌的时候，在各个大棚里，延伸到避难所的所有区域里，站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东方英看着直升机消失，转身以后，眼睛就换上了柔和的目光。
想着老人最后的一句话：“人的情分，永远与国家的利益，区分得远远的，不要混杂在一起，不然国永远是国，情永远只是情，谁也改变不了。”
她知道老人意有所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