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东方传坐在一个方桌的后面,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法器,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而自己的摊铺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不禁叹了口气。
伸出手,偷偷地摸了摸被胡须压盖住的前胸衣裳,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由得有些烦躁。
想自己自幼便在外闯荡,恍恍惚惚已经过了五个年头,虽说年纪也还小,但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这次本想着进入白马院学习学习,也许会对自己的修为有些帮助。
没想到,刚刚进入白城居然栽到了一家客栈身上,身上的积蓄都被讹走,想自己堂堂一位修行者居然被一群普通人这样欺负,东方传心里都觉得太憋屈了。
没办法,摆出了一个算命的摊铺,想靠本事赚点钱,居然没有一个人来。
一定是看自己年纪太小,来往的人都不相信,只好弄了一身假的装扮,伪装成年纪大的算命先生,总算是开了张,解决了温饱的问题。
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支在墙边的幡,一个大大的“算”字。
东方传不禁点了点头,自己的字写的还是不错的,唉,再坚持两天,后天估计就能进白马院了。
伸出手,梳理了一下颌下粘着的胡须,静静的等待下一位顾客的到来。
嗯?那辆马车上的两个小子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看年纪应该也是来考白马院的,嗯?马车的车窗下有一个“辽字”。估计这两个小子是辽城来的,辽城出来的都很富有啊,可能是两个刚刚走出家门的富二代,但是没听说辽城有什么厉害的家族啊?
正想着,看见一个客栈伙计打扮的人和马车上的两个少年搭上了话。
东方传看到这一幕,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坐正身子,咳嗽了两声,心想,这两个小子要遭殃了。开始为这两个富二代感觉到可怜。
但是转念一想,有人要遭遇和自己一样的苦难了,东方传心中又不由得产生一丝窃喜。
东方传一边梳理着胡须,一边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富二代被客栈伙计带着,转进了另一条街道,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正在此时,方桌另一边的凳子上有一个身影坐了下来。
东方传心喜,又开张了。
“您想算什么?”
东方传控制着嗓子,发出了一种历经沧桑的老人才会有的声音。
东方传眯着眼睛,静静地观察面前这个已经头发斑白的老人,老人的双眼深深的凹陷,脸上虽然满是皱纹,但是却没有斑点,此时正展露出和蔼的笑容,后背微微的有些弯曲,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衫,两只有些显得枯槁的双手正杵在一个拐杖之上。
黄花梨木做的拐杖?大顾客啊!
东方传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笑容。
“寻人。”老人家和蔼的看着东方传。
老人家的目光虽然和蔼,但是东方传却觉得有些奇怪,居然是一种看待自家晚辈的欣慰和疼爱。
“一个走散了许多许多年的老家伙。”老人继续说道。
“您的妻子?”东方传轻声的问道,然后拿起方桌上的龟壳,放进了几枚铜钱,慢慢的摇晃起来。
“不,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东方传没有接话,继续摇晃着手中的龟壳,铜钱在龟壳内不断的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走路的速度很快,像风一样。”
沙沙、沙沙、沙沙……
“他长的很丑,还是个无赖。”
沙沙、沙沙、沙沙……
东方传继续摇晃着龟壳,并没有打断老人回忆的思绪。
“他很瘦,却总是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我总是笑他长的像根黄瓜。”
沙沙、沙沙、沙沙…..
东方传听到这句话,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很聪明,许多事情我都会听从他的建议,事实也证明他都是正确的。”
“他叫东风。”
东方传双手突然僵硬,握住龟壳的手指因为突然的用力也有些泛白。
仅仅一瞬间,东方传继续摇晃起了龟壳。
“他姓东,结果竟是去了南方。”
“他是个修行者,但是他从不承认,始终说自己是个算命的。”
空气突然凝结,东方传双手再次僵住,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老人始终波澜不惊的双眼。
东方传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张开嘴,发出了仿佛几天没有喝过水的人才能发出的干枯的声音。
“老夫姓白,白城的白,白马院的白。”老人家依然还是一副和蔼的表情,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算命先生。
东方传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身,顾不上脸上粘胡须的胶已经被汗水化开了,半截胡子已经掉了下来。双腿并拢,双手做礼,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深深的作揖。
老人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有些慌乱的算命先生,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和蔼的表情。
“晚辈,东方传,拜见师伯”
东方传轻声的说道,身子依然还是深深的埋下,与身前的桌面保持水平。
老人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好像是一朵花开放在了一根快要腐朽的木头上,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坐下”老人开口说道。
东方传立刻抬起上身,乖乖的做到了方桌的另一面,与刚刚高高莫测的算命先生仿佛是两个人。
“他现在在哪?”
“师傅去年十月已于梅城去世。”东方传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谨慎的说道。
老人听到这句话,脸上虽然表情未变,但是原本轻轻握着拐杖的双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拐杖,身子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的精神在一瞬间仿佛被抽去了许多。
沉默了片刻。
“那……现在在你身上?”
“是的。”
再次沉默了片刻。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师傅说,反正他也看不透,那就不管了,让后来人自求多福。”
老人又一次沉默了片刻。
“还有吗?”
“师傅还说,呃……嗯……师傅还说,他先去了,让您也快点。”东方传磕磕巴巴的小声说道。
老人始终不变的表情突然变了,可能是被这句话气到了,呼吸开始变得快速且沉重,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恼意。但是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平静,和蔼的样子。
“老东西,你等着吧,我还能活很久。”老人自言自语道,又看了看东方传“你是来考白马院的?”
“是的。”
老人支着拐杖的双手向下用力,站起身来,说道:“虽然自己不怎么样,但是教的徒弟不错,很有礼貌,我在白马院等你。”
说罢,老人便转过身,拄着拐杖,慢慢的离开。
东方传赶忙站起身,再次作揖,送老人离去。看着老人走远了,东方传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感受到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自己的师伯,自己紧张什么?
东方传把掉落一半的胡须重新粘到了脸上,心中莫名的有几分烦躁,决定收摊。
胡乱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塞到袋子了,拿起身后的幡,便离开。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但是街道两旁的灯火还是把街道照应的光明透亮。
唉,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在等我。
东方传叹了口气,摸了摸衣服里空荡荡的怀兜,不禁有些失落。
今天的晚饭怎么办?咦?那不是那两个富二代吗?
东方传心中暗暗算计片刻,便大步向那两个少年走去。
“两位少年,能否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