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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心有花开

既然情况并非印海方丈口中的“不急”,那么燕飞虹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先去休息等明天,她也不认为自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还能够安心的睡上一夜。所以她连寺门都未进,就在这片广场上停了下来,挥手道:“将所有的能够找到的大型的铜鼎、铁锅都搬到这里,以后就在这里施粥。其他人尽快处理那些尸体,我立刻准备药物,先控制住疫情再说,不能再死人了。”

燕飞虹说完就不再理会其他,挥手间凭空现出三只五尺高的青铜大鼎。天木园中有九只这样的大鼎,是专门用来祭祀天帝的,她在天目时先后共动用了五只,离开时又带走了三只。

清碧的界泉眨眼间便注满了三口大鼎,浊黄的黄泉水依次溶入其中,妖艳的红色奇花在水面摇曳浮沉。燕飞虹素手轻抬,将三颗火星弹入鼎下,沾满了火油的木薪瞬间熊熊燃起。燕飞肃立在鼎前静静地看着鼎中红色彼岸花慢慢的融化在水中,直到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是在所有人面前完成的,完全没有一丝避讳,因为她就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当她了解了莲城的情况后她就彻底明白了,如果自己这一次真的想要解救莲城的话,那么就绝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的利用空间,因为自己不仅要解决瘟疫,还要喂饱几万张嘴。

她其实并不怕自己的秘密曝光,因为她早已明白琉璃净土别人是夺不去的,即使抢走界镯也不行,至于其他可能的麻烦她也并不害怕,她现在担心的是即便自己动用空间、全力以赴也依然还是填不饱莲城人的肚子。

以前总觉得空间很大,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有大片的土地在空闲,可以前尽管只能有效的利用一小部分,空间的产出对自己而言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她也从不曾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对。然而她现在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将那些空着的土地都种上粮食!为什么不将收获的粮食都储存起来而是要酿那么多的酒!可惜《大医王典》虽然神奇,却也没有后悔药的药方。

不过随即她便振作精神乐观的想:自己拥有的也不少了,能有这些就已经很好了,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燕飞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丝担忧的,因为自己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自己必须给他们足够的信心才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否则后果堪忧,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的坚定而自信。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大鼎和鼎前静立的赭衣女子,再想想她说的话,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的众人渐渐缓过神来,麻木的躯壳仿佛又重新被注满灵魂,稀稀拉拉的开始欢呼起来,这欢呼越来越大,终于汇聚成一片欢呼的海洋。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这个一身朴素、满面坚定的女子风华绝代、绝美如仙。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每日也都会有忍不住绝望的人逃出城然后被守在城外的官兵射杀,即使有一两个侥幸逃出,也都是逃进深山丛林里成了野人。他们虽然愿意相信印海方丈的话,可是他们实在无法相信一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真的能够解莲城之危,他们实在无法产生多少信心。

可是这一刻这种情况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对自己能够成功度过这次危机再无怀疑。所有的僧人都欣喜若狂,这是自己师门的尊者,是有大神通的修行者,莲城以后当我佛大兴。方丈印海激动的语不成声:“我就知道,我知道肯定行的,菩萨怎么会错!”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燕飞虹真的能够做什么,他比谁都了解莲花城的状况。莲花城能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大的动荡有一大半是他主持下的莲花寺的功劳。莲花寺是东南第一大寺,他本身在城中威望极高,封城时他没有选择离开,他不相信佛祖真的会抛弃这里,抛弃这么多他的信众。于是他带领着武僧接替官府维持城中的秩序,又安排其他寺僧施药舍粥,可是两个月下来他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如果整个莲花寺最后真的和这座城一起走向毁灭,那么他绝对会死不瞑目。幸好佛祖没有抛弃他的信徒,幸好菩萨回应了自己的祈告,自己终于等来了真正的希望。

有了希望的人是绝对不同的,即便是疾病还不曾离去,饥饿还占据着感觉,可是人们发现这些似乎都已不再是让自己绝望的大问题,只要眼前这个如神仙般的女人还在,那么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燕飞虹确实很漂亮,即使现在一身赭衣还有些灰头土脸也难掩其丽色,但是离风华绝代还是差了些距离。不过相比美貌,她更在意的是心中的自我,因为她觉得美丽是给别人看的,即便毁容了自己一样会活的好好的,然而追寻并认清心中的自我却是一个明心见性的过程,是自己的修行之路。追寻自我,认清自我,服从自我,超越自我。

燕飞虹甩着脑后的马尾漫步在人群之间,微笑着看着武僧们将三十多个铜鼎和铁锅排在广场上,这些样子各异的鼎、锅都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如今这些大家伙大部分都开始煮起了杂粮粥,每一位服过药的人都可以在任意的一口粥鼎前领一碗粥再走。燕飞虹直接取出了如小山一般的各色粮食,就高高的堆在一边。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彻底安下心来,最后一点疑虑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燕飞虹见一切都开始安定下来也稍稍松了口气,她将药鼎重新补满,然后去了广场最西焚化尸体的地方,看着一些遮挡的严实的僧人正在忙碌,便对他们道了声“保护好自己。”最后停在了盛放骨灰的地方。

看着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子,起初还大多是整齐摆放的一样的坛子,后来则大多凌乱的摆放了一地,坛子形制也各异起来。燕飞虹叹了口气,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放下蒲团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低声念起了大悲咒,声音低沉而悲伤,但又婉转而空灵,仿佛一股清泉直击在心田,祝愿着这些逝去的灵魂早登极乐。

燕飞虹不知道这么做对这些灵魂是否真的有帮助,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越来越安宁,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念了几遍,只记得自己是在一片安宁中失去了意识。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体透支的可不仅仅只是月光,她也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看见这一情况的僧人们赶紧将燕飞虹送入了寺中休息,燕飞虹对此一无所觉,透支的身体一旦放松下来往往会陷入更深的疲惫。自修行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辛苦,连当初独自翻越群山去云中时都比不上这一次来的剧烈,好在总算赶到了,一切还不算晚。

第二天中午,燕飞虹凭借着极大地毅力爬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浑身都酸软无力。她强忍着不适再次来到寺前的广场上,药鼎早已经空了,只有一些粥鼎还在飘香。没有人抱怨,即使是那些还未领到药的病人此时也是充满信心的等在广场上。燕飞虹见此总算真的放下心来,她也终于相信莲城会渡过这次危机。

药鼎再次燃起,这一次她留下了足够的预备,交代了施药的僧人红花和泉水的用法后她连东西都不打算吃就又打算回去继续睡觉,只留下晚来一步的印海徒自空叹。这一次她整整睡过了超过十二个时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再次醒来。这一次她是被饿醒的,原本想从空间拿些东西填饱肚子,转了转眼睛又改变了主意。

她回到空间里认真的梳洗了一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来到了广场前,她打算在这里混两碗粥喝。虽然此时她换了衣服,可是这里又有哪个人不认识她?即便是没见过的经人一提醒也就都知道她是谁了,见她也来排队领粥都纷纷让开道路让她先领。如此一来倒是弄得燕飞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感激、崇敬和热切,没有半丝怨色,她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打了一碗粥,就在广场上找了处空地,坐下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她此时神完气足、精力充沛,边喝边打量着与她初来时已经截然不同的人群,大概是因为也算是经历了生死,每个人振奋中似乎都有着一种平静的从容。没有为多少而争吵,没有因吃不饱而抱怨,一锅空了就等着下一锅煮熟,一切安静而有序。

燕飞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天都有新的人被感染,官府放弃了这里,大军就守在城外,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渐渐成了新的危机,即使再努力地收集,粮食依旧越来越少,疾病却从不曾断绝,所有人只能慢慢等死。

瘟疫固然可拍,可饥饿有时往往比瘟疫更可怕,如今还没有出现活人相食的惨状也是全凭莲花寺的僧人在竭力维持。可是这种维持又能坚持多久?每个人都清楚封城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每天都有人忍受不了绝望逃出城去,哪怕明知必死。

所以当燕飞虹出现,并展现出了神迹一般的能力后,所有人都迸发出了从所未有的信心和希望,这是一个坠入地狱又重新走进天堂的过程。也曾欣喜若狂,也曾激动失控,可平复之后剩下的便只有平静和从容,因为明白了自己将能够活下去,仅此而已。

燕飞虹没有亲身经历并不知道这些,她知道的也只是听别人的转述和自己的想象,不过现在她知道的是只要保持住这样的心态那么就再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困难。

心是一种力量,有时可以创造奇迹,那么现在就看自己的了,燕飞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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