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很美。微风晃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朝阳的光柔和地洒满大地。
可是小白领季晓雨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致，昨夜一肚子的闷闷不乐到了早上也没消化掉，令她整个人精神不振。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是万圣节夜，往些年，公司在这个节日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一丝节日气氛也无，顶多就是化妆间里一群小年轻乐此不彼地私下讨论今晚去哪个Bar扮什么好玩。但是今年不一样，公司人事变动，驰骋商场大半生的老板决定放下一切工作，开始周游世界，于是把他留洋在外的混血儿子喊回来接手公司，格子间里每个未婚女青年对这件事都相当关注。尤其是人事部三十一岁还没嫁出去的女经理为了讨新总裁欢心，今年特地提出吸收西洋文化，举办万圣节派对。
为了体现公司的凝聚力和对新总裁的欢迎，每个人都要盛装打扮。据说最热门的装扮是精神病院护士，有十多个女员工争相扮演。季晓雨在公司唯一的朋友肖涵趁午休时吐槽：“你看了她们的服装没？我看了，啧啧，裙子短到大腿根，胸开到半个球都露出来了，没有胸部事业线和逆天大长腿的实力真心不敢扮啊，也不知道她们谁能吸引总裁的注意力？毕竟，哪个男人不爱护士啊！”
肖涵说到这，午饭也吃不下去了，只舀了两三勺的咖喱牛肉饭放在一边。她打量自己因为久坐工作而突出的小肚腩，一脸忧伤。
季晓雨知道肖涵血糖低，不吃饱容易晕倒，所以肖涵每次咬牙节食减肥最后都进了医院，她把牛肉饭推回肖涵面前，劝：“再吃点吧，至少七分饱，我看你网购的服装不是无脸怪吗？全身上下都罩着。”
和肖涵差不了太多，季晓雨也不敢去选那些身材火爆的角色扮演，她打算扮演的是丧尸，五官平淡胸部平坦屁股扁平的她争奇斗艳肯定是败了，但她想着没准靠特效化妆能拿个什么购物卡之类的安慰奖。
至于为什么选丧尸？季晓雨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她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美术培训班，玩特效化妆比较有挑战？也许是因为前男友俞嘉喜欢看丧尸片？
俞嘉常喝着啤酒撸着串吼：“这个操蛋的世界就应该灭亡！”反正就是工作不顺心吧。季晓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她感觉俞嘉也不是特别喜欢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他能力范围之内能够找到的最适合结婚的对象才追她的。不过季晓雨内心还是有点浪漫主义，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主动提出分手。
昨晚，季晓雨去公司派对前特别观摩了一部经典的丧尸片《活死人黎明》，研究模仿丧尸的叫声和动作，然后才怀着小雀跃的心情出发。
她不敢乘坐交通工具怕吓到别人，所以尽量捡偏僻的小路走，还好，当初她因为怕迟到，特地租了离公司很近的房子，步行过去也不是特别远。
路上也碰到过一个人，估计也是去哪参加万圣节，巧合的是大家都扮演的丧尸。一向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季晓雨鼓足勇气向陌生人微笑，对方却回以一个凶狠的龇牙咧嘴动作，似乎随时要扑过来吃掉她。
这么快就入戏了？季晓雨心想，自己也得专业点。于是她也毫不马虎地做出同样的动作。
对方摆出的攻势瞬间消解，别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季晓雨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喃喃自语：“这速度……必须得是田径项目省级运动员以上啊！”
之后，“丧尸”季晓雨抵达了公司。
人事部经理就站在会场门口，金色假发乱糟糟的，白色的护士帽也歪斜戴着，紧身的护士服上有些脏污，扣子也掉落一颗，突出逼人的胸器，配着烟熏妆，整体造型反而有种颓废的美艳，邀人蹂躏。她一手拿着硕大的针管，一手拿着手机娇滴滴地说：“嗯嗯，总裁，大部分员工已经到场了。您那边如果会议还没结束，稍晚一点也没关系。毕竟，大家可是非常期待您的压轴造型哦！”
这声音的甜美度简直不像平常那个开人狂魔常说的“You’refired.”
季晓雨见到掌握生杀大权的管理层还是很紧张的，根据墨菲定律最怕什么来什么，季晓雨路过她进门时，果然被喊住了。
“工牌！”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为了怕被人以为是在专门等总裁，经理也主动查验进出人物的身份，免得被竞争对手混进来，到办公室翻机密资料。
季晓雨掏出工牌。
经理点点头，审视季晓雨的目光有些不在意，只有在看到那些和她同样以火爆装束示人的女生时才会燃烧。
季晓雨进场后就赶紧找肖涵，扮丧尸的还有几个，但无脸怪属于超级冷门角色，独一个！季晓雨一眼就看到了肖涵，配着她融不进人群的哀怨表情，远远看过去还挺渗人的。
音乐太吵，季晓雨大喊肖涵的名字，她却没什么反应。季晓雨只能冲过去，拽了她一把。
没想到这个动作把肖涵吓坏了，高分贝尖叫一声，镇得整个场子静了半晌，又马上闹了起来。
季晓雨问：“你干嘛？你不是知道我要扮丧尸吗？”
肖涵委屈地回：“刚刚我在楼梯间也看到一个扮丧尸的，抱着一个好像人手的东西在啃，我吓坏了，逃到人群中才感觉到安全一点，想和人说说话缓解一下害怕，但和每个人没聊几句就尴尬了。谁稀罕和我这种进公司五年都没升职的小文员聊天说话浪费光阴啊，都忙着拓展各自的社交圈呢。”
季晓雨安慰她：“别怕了，我估计就是莲藕淋了红糖浆，楼梯间光线又暗，看起来才会那么逼真。”
听这么一说，肖涵煞白的脸色也恢复些红润，开始八卦：“你觉得总裁会扮作什么呢？”
这是公司所有女青年都关注的问题，要是知道总裁扮作什么，然后自己也扮成一个配套角色，绝对会引起总裁的注意。可惜季晓雨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还没见过新上任的总裁，总裁办公室在三十八楼，有专属电梯直达，职位较低的员工的工卡根本没有设置搭乘这部电梯向总裁当面汇报工作的权限。
除了管理层，只有清洁工有资格去三十八楼。据说，就为了见总裁一面，有个年轻漂亮的女生专门去应聘清洁工，然后在擦窗户的时候不小心而刚好倒在总裁的怀里。然后……没有然后了……
总裁眉头一皱，当时跟着总裁的秘书一下子脸都白了，当场把她开除。一、窗户擦得不干净；二、她的工作时间应该是总裁上班前后，不应该是总裁办公时间；三、不要以为她什么目的别人不知道。
“真**帅！就冲他这颜值，以后我什么欧巴都不粉了。”有人去套消息，被辞退的她说起见面的情况简直两眼冒桃心。
这些都是肖涵告诉季晓雨的。对于季晓雨来说，太遥远的人，最好想也不要想。
她和俞嘉分手，下一个男朋友不会是总裁这样的男人，只会是另一个俞嘉这样的普通男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普通女生，也没什么才华，只是能够兢兢业业为了保住工作足够细心和耐心地完成上司吩咐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她不是没有自信，她只是看清了现实。
看着肖涵一脸期待见总裁的样子，季晓雨拽着她去餐点区。“别多想了，吃蛋糕吧！这次公司可是下了血本，请的是五星级餐厅的甜点师来负责餐点呢。”
在季晓雨大吃特吃时，会场入口处爆发一阵轰动。
肖涵赶紧往前凑。“一定是总裁来了！”季晓雨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水果蛋挞，跟着肖涵的步伐，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见经理愤怒的声音：“今晚扮丧尸的人都站到前面来。”
忽然之间，人群就给季晓雨留出一条单独的通道。
肖涵紧张地拉住季晓雨，看周围人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真的不是好事，季晓雨不想拖好友一起去死，拍拍她的手，让她松开，然后自己极其缓慢和忐忑地走到会场门口。
站在最前面的是扮作护士的人事部经理，她本来就是高挑的女人，然而站在她旁边的陌生男人却更加修长挺拔，一身西部牛仔装束令异性荷尔蒙飙升，混血的深邃面容有几分中式的清俊，目光虽恼，但克制得十分得体。这就是万众期待的那位新任总裁吧？
“够了，我说过，今天是万圣节派对，不要打扰大家狂欢。这事明天再查。”看来，这份恼怒不是针对像季晓雨这样扮作丧尸的六个员工，而是执意要为总裁分忧的经理。
季晓雨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看到总裁的马甲上有一丝血迹，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有人敢袭击总裁？
经理相当激动地表现了她的关心。“您是为了参加大家的派对才提早结束会议回来，又因为堵车才弃车步行，然而在公司附近被人袭击，幸好您反应快，没有让对方得逞！如果这是公司员工的恶作剧，故意挑战您的权威，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总裁目光一冷。
经理猛然察觉到自己和那个女清洁工犯了一样的错误，不该逾越了规矩，只能放弃追查，头一低，装作无事走进人群中，但是经过季晓雨的时候狠狠撞了她一下。季晓雨明白，自己这是当替死鬼被记恨上了，与此同时其余五个“丧尸”也在一同担忧自己以后在工作上会不会被无缘无故挑毛病。
之后，季晓雨没了兴致，也不去想什么五星级甜点和购物卡安慰奖了，早早归家。
肖涵说自己还要再玩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