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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宣武门前军演,禁军出三十人。

军帐内,林冲与众人商议着这次军演选派人选。所选之人,必定要是拳脚枪棒功夫好的,因为此行前去军演,届时,圣上莅临,京都百姓围观,自是会很热闹,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输了,便是堕了禁军的名头。

不消用说,张山必定是首选。

叫了各个营头、旗头、牌头、千夫长共同商议选补余下人选,黑压压一屋子人。

各人将平时对练成绩拿出看了,因为是军演,讲究赏心悦目,便除却了残疾,面目不佳、身材消瘦的,从中补齐了余下人选。

林冲道:“此次军演,以张山为头。张山,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望能彰显我禁军威风。”

张山道:“定不负教头所望。”上前立了军令状,林冲见其将杨江佩剑随身带着。

林冲道:“此次军演,金枪队也参加,小心要紧。”

营内众人听闻金枪队要参加,一时议论纷纷:“那群恶魔也放出来了?以往只是听闻,从未缘见,这次定要看看他本来面目。”

又有人道:“只是金枪队,有何可大惊小怪的。”

旁人闻此,便对其说道:“是你不晓得这金枪队的厉害,你新近参军不久,未曾听闻金枪队,也情有可原。这金枪队的设立,旨在保卫圣上龙体安危,一直伴随圣上左右,其地位轻重可想而知。这金枪队是世袭,普通人无缘入内,由来只有三十六人,个个都是那千里挑一,武艺高强之人,随便拉将一人出来,都可独当一面。”

那人道:“原来如此,但我还是想讨教讨教。都是一双手一双眼,未曾打过,怎知他比我厉害?”

林冲见二人争辩,说道:“这金枪队徐宁,日前曾与我在圣上面前比较过。那时我二人各选了兵器,圣上有好生之德,怕我二人贱体有所损伤,命我二人各去了枪头,将枪上裹了布,蘸了墨,权当枪头使用。我与他战了有五六十回合,也幸亏是去了枪头,才险险的战了个平手,若是有枪头在,我怕是早已肠子肚子都一齐被他勾了出来。”

众人闻之,无不惊恐。闻到林冲尚且在徐宁手下吃了败仗,自己倘若上去,又能挨得了几个回合,一时众人各自心思,鸦鹊无声。

林冲见士气有些低落,心生不忍,便不再打压,不能长别人士气,灭了自己的威风。说道:“此番比试,旨在交流。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胜负自各安天命,莫要全然计较输赢,你等权且准备,到那时,到了擂台上,将身上每一分力气都使将出来,胜负一事,也未可知。”

林冲路上想到徐宁,便在心下寻思,改日寻得机会,再与徐宁切磋一番。

临近年关,家家张灯结彩,京都处处繁华似锦,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继续行进,一阵脂香迎面袭来,但见南北两边,丰乐楼,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站立妇人数百,浓妆艳抹。站在酒楼上,等待酒客召唤,望之宛若神仙。

过了丰乐楼,便是伎巧工坊,各式各样商铺,内中陈列商品,琳琅满目,亦有各种稀奇技艺,驻足者不可胜数。尤以泥人张面前所立人众最多,三尺小铺,上摆有各式动物小人,铺前立有一人,但见其揪出一块儿泥巴,经过一双巧手上下飞舞,不一会儿便捏出一个小人形状,经由填压画抹,着色,栩栩如生,与地上奔跑小儿并无异样。

林冲在泥人张面前停了下来,挑选了一番,要了两个现做艳舞泥人,想着送予贞娘,弥补昨日亏欠。

走在路上,时不时拿在手中欣赏,回到家中,已是金乌西坠之时。

左右看了,却并不见贞娘,问了院护,方知贞娘去了张教头家。

于是点了炉子灯火,将酒温上,一人独坐,对着孤灯寒窗,心中诸事袭来,烦躁难忍。

便来到厅中,挽起衣袖,拿了枪棒,舞弄起来。一时,点点寒光,道道枪影,穿空之声不断,呼喝之声不绝。

将那十八般兵器逐个儿全舞了一遍,力乏,便回到房中,此时房中渐暖,酒已热。

便拿了酒壶摆在桌子上,几杯酒下肚,酒兴上来,得诗一首:“却敌千里有微功,未负韶华二十春。学人莫学天上月,年年日日挂江中。”

便急忙寻来纸笔,提笔将诗写在纸上,一时笔走龙蛇,墨香四溢。

眼看时日渐渐晚,知贞娘被张教头留住不能归,知他父女情深,今日天色渐晚,不宜登门造访,便上床歇息,想着明日再去拜访。

第二日起床,浆洗了脸面,用盐水漱了口,待一切收拾妥当,便着了戎装,径直走往禁军营帐中,今日便是军演时刻。

张医师正在拆医铺门板,准备开门治病,见林冲过来,道了一句:“教师早。”

林冲驻足作揖,回了一句:“张医师早。”

这张医师,花白胡子,或是看惯了人世疾苦,除望闻问切之外,不甚言语,时常若有所思,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佛曰,最易成佛者便是医生,医者,见人痛如己痛,有一颗慈悲之心,最接近佛门意旨。见惯了苦厄,方知解脱之可贵。

这张医师,原是陕西人,少年时来京应试。有一手好医术,且医德高尚。早年学医,意欲谋得一官半职,后哲宗关闭了医学,断送了学医者精进之门。便也从此无意进取,在这京都内安了家,开了个小诊所,凭着医术精湛,渐渐的,竟让他在京都小有名气。

这张医师有个不寻常的地方,前来寻医看病的,他不论尊卑贵贱,皆是用一双眼睛同样看待,遇着了困顿的,他也施药诊治,不要钱财。

军中对练,枪棒无眼,难免会有一些磕伤碰伤之类的,因两家隔着不远,林冲少年时便成了这张医师医馆中的常客,张医师见其为人,和而不同,便也用心医治,常教授一些医治的法门,二人自是较别人相熟了许多。

后为了报恩,林冲将张教师儿子张山收入帐下,做了一名旗头,这张山,倒也刚勇。

林冲道:“张医师,今日宣武门前军演,可有闲暇移步观看?”

张医师:“还有几位病人在此,约好了时辰,不能抽身远离,还望教师见谅。”

林冲道:“既然张医师有事在身,林冲便不再强求了,今日军演,难免有磕伤碰伤,倘有严重的,还望劳烦张医师妙手医治。”

张医师:“教师不必客气,看病救人乃医者本职。若有,但管送来便可。”

林冲道:“林某还要去营中,就此别过。”

张医师:“后会无期。”

你道这张医师缘何说这句“后会无期”,这原是故宋时期,医师惯常说的一句道别语。

与常人告别,都道再会,心中谋划着下次再遇。医师则不同,见医师,必是身怀重病,因此,医师与人相别,常用这后会无期一句话,盼望着病人痊愈。

但愿人长健,何患我独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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