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〇〇八年九月一日,金陵大学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早上十点半,309宿舍的成员们终于全部到齐,这一天的课也已经全部上完了。要不是那上课的老师要出差,把课从第二节调到了第一节,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应该坐在教室里各忙其事呢。
苏莹下了飞机回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大家上完了今天的课回来,这一次她的行李极少,唯一的一个行李箱里面只装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剩余的空间全部装满了她所谓的地方特产,还有她妈妈半夜起来做好的叉烧、鸡腿、鸡翅、紫米糕等等的食物,中午她们一个宿舍彻底不用去食堂了,这些东西都够她们吃两顿的了。
易兰和陈笑爽下课便去上自习了,她们都在为着考研而认真地准备着,吴蕾要和男朋友一起吃饭,所以也没有回宿舍,但309宿舍里却热闹非凡,何晴和董萱都过来了,尽管她们也要考研,但是知道苏莹这时候回来,便都来迎接她。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真是一点不假。309宿舍现在完全成了这三个人的戏台,再加上贾春梅一起,那可真是一台人间喜剧啊,欢笑声、喧闹声不绝于耳,董萱还一手举着一鸡腿,一手拿着一个紫米糕,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连腿脚都没闲着,左跳跳右跳跳,还不时扭一扭她不太好让人恭维的腰儿。杜语轩静静地坐在床铺上看着董萱,心里想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董萱你别跳啦,你跳来跳去的在干嘛呀?”何晴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对着董萱吼了一句,但那一脸笑容灿烂的表情分明还没有跟着话语转过来,大概那些食物实在是太美味了,让她那在学校食堂饱受一暑假摧残的味蕾不可自拔地沉沦进去了。
董萱吞下嘴里的肉块,舔了舔嘴巴解释道:“我这不是在运动嘛,虽然要考研,但也不能完全彻底放弃减肥啊,是吧!”
杜语轩本来在思考关于工作与考研的选择问题,听到董萱故做甜美的声音,情不自禁地自语道:“哦,原来如此啊!”
苏莹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才发现杜语轩正呆坐在床上,便问:“什么原来如此啊,你怎么不下来吃啊?”
“哦,没什么,我过会再吃吧,你们先吃。”话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时间差不多了,魏默妍也该来叫她一起去吃饭了呢。
杜语轩正想着,魏默妍就出现在了大敞着的宿舍门口,不用她开口说话,杜语轩便很自觉地跳下床去,带了饭卡钥匙和她一起出去了。
“啊——去哪吃什么啊?话说苏莹今天回来还带了不少吃的呢。”走在校园的梧桐树荫下,杜语轩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蓝色的天空,自语般地问旁边的魏默妍。这个时候的天空,蓝蓝的,一丝云也没有,那种蓝,有种剔透而深不可测的感觉,很是好看呢。
“不知道啊,这可是个千古难题呢,不知道本部食堂的饭菜味道会怎么样呢?”魏默妍是今天早上才赶了公车来到学校的,她家就在南京,离学校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和杜语轩一样,她虽然对食物没有什么禁忌,要求也不苛刻,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发现一种或几种让人不用思考就能想到去吃的食物,能够让“吃什么”这个千古难题得以解决。“啊呀,不过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免得到时候很失落呢!不过食之无味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了,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年了。”
杜语轩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把脸转向魏默妍,婉尔一笑:“我同意!在这种地方,只能生存,算不了生活,是不能讲究的,只能将就着来。”
她俩走进食堂的时候,人并不多,吃饭的高峰期还没有到呢,两人左瞧右看,决定先去尝尝这里的盖浇饭。点了饭,刷了卡,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了下来。打卡机旁边的小姑娘一边飞快地为外带的盒饭搭配塑料袋和筷子,一边为前来的同学们点饭刷卡,还要向里边的厨子传话和叫已经做好了的饭,那声儿叫一个高调,整个食堂里都回荡的是她脆生生的声音,哪个同学点了什么,哪种饭点了多少份,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专业啊,这就叫专业,要是没点灵性没些功夫,哪里能应对得来啊。
不多时,饭好了,杜语轩点的是鱼香茄子盖浇饭,魏默妍点了青菜牛肉盖浇饭。先观其色,看上去还是不错的,毕竟这里只是个学校食堂,不能按着外边的餐厅饭店之类要求,再吃一口尝一尝,嗯,味道也还不错啦,对得起二人并不高的期待。
魏默妍从杜语轩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嚼了嚼看着杜语轩说,“嗯,味道不错,应该能让你满意吧?”魏默妍说着夹了根青菜给杜语轩,接着说:“肉的味道是不错啦,但是觉得这个青菜有不太熟的嫌疑呢。”杜语轩吃下那根青菜,脆脆的,有种吃青草的感觉。
“嗯,确实够原汁原味的啊。”杜语轩看着魏默妍一边点着头一边回答道,魏默妍摆着一副傻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杜语轩,杜语轩头皮一紧,瞪大眼睛问:“干吗?又让我帮你吃肉啊?”
“嘿嘿,知我者,语轩也!好歹也是花钱买来的,不要浪费了嘛!这不也是为了你再长点肉嘛,看你瘦的,都快把我们宿舍的董萱羡慕死了呢!”魏默妍说得大义凛然,可杜语轩知道,她只是想让她多吃点肉而已。
两人吃完饭走出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的人也不多,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全班同学当中,恐怕再没有谁能吃得比她们更慢了,也只有她俩对学校食堂的大师傅最宽容,再难吃的饭菜,她俩也能看上去很享受地吃下去,没有足够的宽容与淡定,还真是无法忍受学校食堂这种就餐的地方。
杜语轩回到宿舍的时候,何晴和董萱已经回去了,宿舍里安静了许多。上完自习的易兰刚回来,带了一份盖浇饭,坐下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靠,都说了不要放葱蒜和辣椒,还放了这么多,让人怎么吃啊!”易兰说着放下筷子,拎起袋子起身出去就将饭扔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
看着最近因为备考而有些躁郁的易兰进来,苏莹赶紧拿了一个鸡腿递给易兰说:“呀,你也别生气了嘛,这个时候食堂人多,搞错了也正常啊,我从家里带了很多吃的,够你今天吃中午饭了。别动气啊,吃完了好好学习!”
杜语轩吃了一小团紫米糕,然后默不作声地爬上了床。已经开学了,考不考研,必须得下定决心做出一个选择了,否则都将会成为没有准备的仗。不管怎么选择,最终人都要获得一份支撑自己生活的工作。读了研究生,择业的门坎自然会提高一些,可是杜语轩已然对做学生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
自打她出生以后,只有最初的三年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幼儿园的时候,她要学着做一个乖孩子,这样老师才会发给她想要的玩具,上了小学,她要考虑怎样才能讨得父母欢心,给她多一点的时间去和小伙伴玩耍,到了初中,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藏好自已的日记和各种来路的小说,同时还要拿得出绝不能让父母丢脸的成绩,好不容易升入高中,还得努力过关斩将杀进年级前列,并且对于各类竞赛丝毫不能大意,以竭尽全力揽下一切加分的可能。这一路走下来真的活得好累,好不容易踏进大学大门,以为做为学生的修炼即将在这丰富多彩的四年之后画上句号,却无奈应着那一声高校扩招的号召,大学本科生自此乏值了,大街小巷一抓一大把,就跟菜市场上的萝卜青菜一个样了,似乎继续深造让自己变身为进口蔬菜或是稀有品种才是正道。
怎么办?怎么选?以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下去?越是要接近社会了,心却越觉得迷茫起来。还是先睡午觉,醒来再做决定吧,杜语轩这样想着,然后开始进行自我催眠。睡着了,所有的烦恼便都消散了,可是,人终究得醒来,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要面对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生活就是不断地选择,没有人可以绕过选择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