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议通过,无念等人将圣上御赐云顶寺的金银御香交付库房,大家各自散去不提。
岂知异变陡生,下午库房内即传出消息,御赐恩赏入库清点时发现御香少了五十筒。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在报知金缘之前先在僧众里传开了。待到金缘知道时,寺中已有传言说无念等人领赏回寺途中遗失御香乃是杀头之罪,甚至可能殃及池鱼,连累云顶寺。
出了这样的意外,藏经阁记功的事肯定是吹了。但事情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金缘等人都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疑惑归疑惑,目前将这疑惑提到桌面上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寺里还是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封锁消息,并且立即组织人马出寺沿途寻找遗失的御香。
很快,负责寻香的队伍撒出去了,无念和一起进宫交旨的四个文书僧暂时被禁足在藏经阁,阁外有二十名年轻体壮的武僧把守,带队的是普方。此时,藏经阁内四个文书僧正唉声叹气,其中一个道:”这真是天降奇祸,车上东西都有苫布围定,好好的怎么会少了五十筒御香呢!”另一个道:”就是。山路难行,车子走的也不快,掉了东西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这御香丢得实在蹊跷,寮主,你一定要为大家主持公道啊!”对,我们不能白受这样的冤屈啊!求寮主为我们主持公道!”四双企盼的眼睛共同望向无念。
无念正斜倚在引枕上,单掌撑着头闭目养神,并不像四个文书僧一样心急气躁。半晌,无念睁开冰川一样明亮寒冷的眼睛,冷冷的说道:”蹊跷不蹊跷我不知道,不过云顶寺里有人已经将三皈五戒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倒是真的。”四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不知无念所指何人。”这件事你们不必惊慌,破戒之人既非你我,我等所患为何?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为何不去休息?今后云顶寺里要劳神的地方还多着呢。”说完冲四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吧。
藏经阁外,普方正愤懑地来回踱步,踱了几圈,气愤愤地将袖一拂,叫道:”气死我也!寺里如今越发不堪了!居然纵出这等小人的勾当坏我佛门净土!我不信方丈不知道!看我找方丈去!”边叫就拔腿要走。近旁武僧见了赶忙上来左右抱住道:”师傅息怒!方丈怎能不知?只是此事要理会的清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师傅不可焦躁,且等一等,相信方丈定会明辨是非,主持公道的!”普方被僧人们拉住了,便望首座寮的方向直着脖子瞪眼大骂佛门败类……
普方的叫骂声首座寮里根本听不见。此刻,无执正坐在桌边悠闲地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看一本棋谱,脸上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得意。
笃笃笃,忽然有人在外急急地敲响房门。无执应道:”进来。”房门响处,一人闪身进来,称了一声首座。无执道:”脚下无根。什么事慌慌张张?”那人立即俯身在无执耳边低语了一句,无执闻听,登时脸色大变,啪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胆大包天!想不到竟有如此不怕死的!”当下将牙咬的咯咯响,太阳上青筋都暴起了。
气了片刻,又问道:”什么时候丢的?”那人答:”我才发现就来报知首座了。”无执闻言横目将他瞪了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交代给你还不到一个时辰你便弄丢了!坏我大事!”那人吓得一缩脖,忙告道:”首座息怒!我已私下查访过了,虽无十成把握,却也大致可以断定此事是谁所为。”无执横目道:”谁?”那人道:”度尘。”
原来此人乃是云顶寺库房监库僧,法名普平,乃是无执的一名亲信,受无执指使在御赏入库时私藏御香五十筒,并在寺里放言御香归途遗失。不料普平转移御香时恰被度尘窥见,度尘便顺手牵羊,将香偷走,拿到山下集市里卖钱换酒吃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普平回到藏香密处,忽见柜门虚掩着,心下便一惊,思量道:怪哉!莫非我方才离去时忘了关柜门?我分明记得亲手关好的呀!上前看时,只见柜内空空如也,五十筒御香已不翼而飞!
普平唬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那额上背上的汗瞬时就滴下来了。心中惊恐道,我命休矣!首座得知定不能饶我!务必快去找到御香下落方可保命!想罢,手脚并用爬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跑出门外寻命去了。
普平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四下里乱撞了几趟,却一点头绪都没得,心中叫苦不迭。慌里慌张,不知怎地却拐到后院里,只闻见一股酒气熏天,前面一个矮肥驼跛的背影正一步三摇,自言自语往东净里颠,不是别人,正是云顶寺里人人厌恶的度尘。
普平本就焦躁,撞见度尘醉酒的丑态更是大怒,不由分说,大骂一声:”这畜生又灌丧得烂醉来了!好不该死!”赶上前去飞起一脚便将度尘踹倒在地。不料那度尘扑地而倒,却从身上摔出个破袋子来,落地哗啷作响,度尘登时酒便醒了五六分,急忙伸手去抓口袋,那口袋却被普平一脚踩住了,二人较力抢夺,只听呲的一声,口袋撕破,落下一地的碎银子和铜钱来。
普平一见,当即起疑。就地抓住度尘衣领,发狠问道:”你这泥猪癞狗,哪里偷盗来的这些钱财?快从实讲,不然打折你的狗腿!”
度尘却把这话置若罔闻,只顾两手在地上囫囵抓钱。气的普平一拳打落度尘三颗门牙,喝到:”快说!定是你偷了我的东西去卖的钱!还不快招!”度尘哀嚎一声,脸上鼻涕血泪齐流,却仍只是边哀哀呜呜号泣,边去拾钱。普平暴跳如雷,将度尘一顿好打,把地上银钱悉数抢了去,留下一句:”你自作死,待我回来收拾你!”便向首座寮来了。
普平将撞见度尘的事说过,无执咬牙道:”这该死的东西狗胆竟恁地大!坏我大事,岂能轻饶!”说毕,突然出手将普平左手按在桌上,劈掌而下,只听咔嚓一声,当下普平二指骨折,痛得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无执松了手,冷冷地道:“你向来自侍聪明,我多次教导你你却不听。如今你这自作聪明的脾性坏了我的大事,这两根指头算是给你长个记性,今后如若再不悔改,我便打折你的手脚!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