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否说完这些话,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单薄伛偻的身躯瞬间瘫软在地上。焦化赶忙上前将他扶起,“陆老,您没事吧?”
陆否满面悲怆,似乎再也不想谈及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焦化,既然你已经教蒙儿武功,不论你承不承认,也算是蒙儿半个师傅了,我希望你能继续教下去。老夫我这里还有一点私事,带着蒙儿也极为不便。希望你能够答应老夫这件事,老夫在这里先谢过了。”
陆否不由分说地朝着焦化鞠了一躬,惊得焦化连忙跳身躲过,“陆老,这怎么使得,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不答应呢?况且陆蒙却是习武良才,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将之揽入我的门下的,只是担心您老嫌我才疏学浅,不肯将陆蒙托付给我呢。”
“这怎么可能呢?当初陆老爷子收你们六家,把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六门绝学尽相传予你六家,其中最为玄妙的灵术就传给了你焦家,把蒙儿托付与你,将他陆家绝学教与他,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听完这些话,焦化不免有些欣喜,眼中露出了褶褶的光芒,不自主地向着陆蒙的方向望去。
陆否看到焦化溢于言表的兴奋劲儿,嘴角不禁撇了一撇,面庞上含着一抹让人难以觉察的冷笑。
“好了,事不宜迟,我今天夜里就要动身了,蒙儿已经睡了,我也就不扰醒他了。明儿一早你也就带他离开这里吧,若你我有缘的话,日后或许还能再见。”陆否向焦化望了一眼,腋下夹了一只黄色的锦盒,悄然离去。
看着陆否渐渐远去,焦化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有如寒夜里清冷的星芒,闪烁间透着犀利的光……
黑暗总是短暂的,眼睛一闭一睁,夜晚便悄然自睫毛间滑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挟着的腥咸的海风自窗子的缝隙中挤进小屋时,陆蒙已经穿戴整齐地端坐在厅堂之上了,身前摆放着一碟盐渍的咸鱼,两副碗筷,一屉白饭。
早饭时间可能是陆蒙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候了,这一个月以来不知受了多少苦痛,只有早饭这段时间才能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因为那个极其可恶不近人情的混蛋在训练的第一天就很郑重地对他说:“神仙食在晨,兽食在午,恶鬼食在夜。所以呢,每天早晨的饭是不能狼吞虎咽的,一定要悠哉悠哉,细嚼慢咽,才符了神仙的韵味。”
管他什么神仙不神仙,只要一天中能够抽得这半时辰的空闲来,陆蒙就已经很开心了。
虽说吃得慢,但转眼间已经下去几大碗,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得惊人。没几时,陆蒙便抚着胀得鼓鼓的肚子问焦化,“爷爷呢,打我起床到现在一直也没见到他,爷爷早晨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你爷爷走啦,说是有点私事要办,我看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临走之前你爷爷可是将你托付给我了,嘿嘿,你可是要做好准备啊!”焦化眼睛瞄向陆蒙,不动声色地说道。
本以为陆蒙会大呼小叫,没想到陆蒙却似没事人一样,默然将桌上的碗筷撤下,一言不发地走开。
焦化追出屋外,看见陆蒙蹲在井边洗刷碗筷,心中不禁奇怪,这陆蒙从小便失去双亲,只和陆否一人相依为命,本以为陆否连声招呼也不打便悄然离去,陆蒙会急得跑将出去,寻那将他自小带到大的爷爷,却没想到陆蒙竟然一声不吭。
“陆蒙,你爷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你难道一点不舍之心也没有吗?”焦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不禁出声问道。
“爷爷之前常对我讲,这世间之人犹如海上浮萍,飘摇不定。聚聚散散皆无定理,该聚则聚,应散便散,不应因聚散无常而乱了心神,扰了生活。”陆蒙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可是口中却坚定异常,不露半点留恋之色。
看到陆蒙如此年龄便深知人常之理,焦化心中暗暗赞叹,脸上露出些许赞赏之色,“陆蒙啊,看到你如此懂事,也不枉我今日破例收下你这个徒弟。”
陆蒙强忍心中万般不舍,脸上显出些许得意之色。
“不过呢,”焦化话锋一转,“从今日起,你也要忍受平日百倍的艰苦!”
“还有什么能比每天泡在大海中锻炼更能折磨人呢?”陆蒙有些不相信,撇着嘴,眼睛斜睨着焦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