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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月份,有时会落下绵绵的雪。A市在南方,所以大雪并不常见,可是这一年,却是少有的,纷纷扬扬下了许多天。最初的雪,都已经被雨水融化,成为一体,落在地上,结成了冰。而后,雪才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堆积起来。

学校操场上,聚集了许多年轻的身影。地上薄薄的一层雪,像樱桃小丸子喜欢吃的绵绵冰,松松软软的,很快,便被踩出了大大小小的鞋印。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趁着下课的时间到操场上看上一看。

尖叫声,欢笑声,还有冷风划过凋萎时节的尾音。

期末考试已经告一段落,在学校里补上几天课,就会放春节的假期。所以艾沉班级里的同学,也都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去雪地里跑上一圈。疯玩的结果可想而知,老师进教室上课的时候,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艾沉趴在桌上,捂着水杯取暖的时候,秋刈走到她身边,问道,“艾沉,想一起出去打雪仗吗?”

艾沉回到教室的时候,两只手冻得像萝卜,可还是很开心。毕竟,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雪。就算在这一刻被他们玩得几乎化光,可是只要几节课的功夫,就会重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是周身的冰冷太过真实,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进入童话之中的冰雪世界了。

艾沉是被午自习的铃声催着回到教室的,和秋刈简单道别,就一前一后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艾沉从窗台上取下自己的杯子,心里想着出去玩了这么久,大概已经冷了吧。可是却出乎意料地,还是她离开之前的温度。

一定是因为教室里人多,所以温度高。艾沉心满意足地双手环抱着热乎乎的水杯,觉得开心极了。

没过几分钟,班主任走进教室,先是提醒同学注意身体,不要在室外待上太长时间。后来,说了一下有关放假的时间,假期当中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宜,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假前的家长会。

家长会啊…班主任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不清,成了背景,艾沉用右手支起下巴,歪过脑袋,看向敷上了一层冰膜的窗。

在几年以前,艾沉曾经住在姑姑家。

那个时候,艾沉问姑姑,“姑姑,你能去开艾沉的家长会吗。老师说,这次家长会很重要的,要说有关升学的事情。”

姑姑答应了。然后那天晚上,姑姑的女儿,也就是艾沉的表妹,让艾沉帮她写作业,艾沉没有答应,她说,“作业不好好写的话,学习会跟不上的。”

表妹回答说,“你年级比我高,写我的东西很快的。”

可是艾沉还是没有答应,她认为这是诚信问题,就算表妹要发脾气,艾沉也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表妹却说,“你会后悔的,艾沉。”

后来,到了家长会的那一天早上,姑姑叫表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脸色很差,摸了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艾沉也着急,思考片刻后,认为照顾表妹比较要紧,于是想和姑姑商量着,打个电话给班主任请假。

于是,在姑姑在厨房间忙着煮粥的时候,艾沉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姑,家长会…”艾沉的话还没有说完,姑姑却突然发了火,“你这个小孩儿到底有没有良心的?妹妹发烧你就只知道惦记着你的家长会!不去又能怎么样!”

家长会结束后,艾沉当着全班级的面被老师点名批评,“老师不是强调过所有家长都要到场吗?为什么只有你的家长没有来!你是不是把老师的话当成耳边风?升学什么的你都无所谓是不是!”

艾沉听着老师的职责,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个躺在床上,声音柔弱的女孩儿对她说的,“你如果当初帮我写作业,不就没事了,不就没有人会知道,你其实是没人要的孩子。”

于是,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老师。是我…忘记了。”

这大概,就是艾沉关于家长会,最深刻的记忆了。

放学的时候,艾沉跑到办公室,和老师提前说明原因,却不曾想,看到陈喻也在。艾沉离得太远,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老师冲着陈喻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大约一刻钟之后,艾沉回到教室,准备收拾书包回家,却意外听到走廊里传来陈喻的声音,“你不用担心,阿寅现在不在A市,所以我暂时住在他那里。我不会久住的。”

艾沉看陈喻挂了电话,于是急忙装出一副专心整理书桌的样子。陈喻回到教室,看见艾沉,并没有惊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拎起书包走人。

“那个…”艾沉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压抑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你要找住的地方吗…”她犹豫了许久,在他几乎已经走出教室的时候才出声问他。

陈喻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看着艾沉,并不回答。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艾沉有些急切地解释,她记得胡索里说过的,陈喻不是本市人,只是没想到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如果你要问艾沉,你像这样问他,是期待一个什么结果呢。艾沉一定会回答你,她不知道,甚至她连自己能够帮什么忙也不知道。但是那个时候,在她脑海中发出最大声音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艾沉很想出一份力。

他曾经帮过她许多次,艾沉把每一样都牢牢记在心里,不知他是不是将她当成朋友,亦或只是刚巧碰上了所有令她苦恼的时刻,出于善心将其拯救。无论什么原因,什么原因都好。

可惜,艾沉的想法才刚刚萌芽,甚至还未来得及见到阳光,就被无情掐断。

“用不着你费心。”陈喻留下这样一句拒绝的话,便离开了。留下艾沉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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