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宠渡望空撒土,只因初试此术,不免将土撒得高了,久落不至,一时哭笑不得。
那狮象王立身场外,见状哂道:“雕虫小技,也敢撒野!”蒲掌疾挥,呼呼风儿起,卷了土去,叫他施法不成,到底走不脱。又见他跃出圈外,喝一声:“哪里走!”祭起狼牙棒,将他打落下来。
宠渡跌在地上,飙口血箭,又是气恼又纳不住笑,暗自骂道:“你个蠢货,为何将土抛得那么高?该遭此殃!”
果见狮象王口喷一物,乃是“八卦云光帕”,——上有坎离震兑之玉、包罗万象之珍,望下一丢,将宠渡裹个严实,只剩脑袋在外,道:“拿了!”众妖得令,绑了群修。
这捆人的绳索,本是万年古藤炼成,水火不侵、斧钺难断,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只往身上一套,便禁住真元,叫人挣脱不得。
众人没奈何,只得被小妖抬着,回了洞府。
狮象王端坐宝台,命将人押至丹墀跪下。自宠渡身上收了云光帕,仍以古藤捆缚,恼道:“尔等人族,果是奸恶之辈,怎的不以真面目示人?”并指一打,便有黄光,其大如线,破了障眼法。
被擒道修中,有那首阳弟子,得见宠渡真容,认出他来,俱是惊喜,脱口叫道:“哼哼,果然是你这贼人!”又道:“只恨今日身陷妖窝,不能上禀道子,将你这厮斩了!”
众妖道:“这几人似有过节,倒是有趣。”
熊怪道:“我家大王在此,焉敢喧哗造次!”走近前来,抬掌猛挥,就把那人扇得鼻青脸肿,诺诺不言。又道:“这等卒子该当如何,不知大王可有计较?”
“熊头领有甚说法?”
“照俺说,莫如尽数吃了,好叫小的们换换口味!”
众妖欢喜,皆道:“熊头领妙言!我等吃瓜吃果、吃鱼吃虾,却不曾食过人肉,不知是香是甜、是辣是咸,正可尝尝滋味!”
“也好!”
狮象王颔首应允,小妖们争相拽人,出得洞来,剥去衣袍、刷洗干净,未曾上笼蒸煮,似已闻见肉香,个个眼冒精光口角流涎。
却无小妖来拽宠渡。
熊怪不解,狮象王笑曰:“这帮崽儿可精着哩!此人肉身颇坚,只怕蒸不熟、煮不烂,吃不到嘴里,故此无人拽他。”
宠渡计上心来,也在那儿连笑两声。
狮象王问道:“小子笑甚?”
“我一笑众王不智,二笑大王不义!”
“呔!你这小娃,找打不成!”熊怪闻言着恼,抬掌欲扇,又惧他肉身之利,恐打得自家手疼,只得恨恨作罢。
狮象王强压怒火,道:“哼!你且说说我等如何不智不义?若言之在理还罢了,若是心存戏弄,顷刻叫你血溅当场。你肉身虽坚,令熊头领没奈何,却难不住本王,自可破你!”
“此言不假,我这肉身确受不住玄丹境连击。”宠渡心下凛然,却也窃喜:“只要他愿意听,便入了小爷毂中,此计已成一半。”便使个欲擒故纵的伎俩,有意吊二妖胃口,娓娓言道:“大王手段通天,某人钦佩。不过将我那些同道煮着吃,却非良方,我另有一策,愿献与大王!”
熊怪挠首道:“不煮来吃?莫非烤着吃?”
“这黑熊四肢发达,当真莽夫!”宠渡哑然,强忍笑意,应道:“非也、非也!熊头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却是会错了意思。”复对狮象王道:“此前来洞府途中,听闻此山名唤‘龙盘山’,只因山后深涧有蛟龙为患,常入山叼食,可对?”
“确有此事,你便怎的?”
“大王糊涂!”宠渡故作停顿,只叹不言,急得熊怪抓耳挠腮,好不耐烦:“怎这生啰嗦,速速说来!”便道:“此番众位妖王俘获我等,总有上百口,却不知正可借此暂免恶龙之祸,此为众王不智也!”
“小子休得妄言!那恶龙道行了得,我等联手亦不能敌,凭你百人区区归元境,焉能暂免其祸?!”
宠渡对曰:“大王稍安勿躁,且细想。而今大王也抓有数十人,不喂那恶龙,也好叫这山中部族少受其害;反纵手下兵将口腹之欲,半晌贪欢。他日恶龙出涧,依样叼食。大王倒是享了口福,可怜山中百兽,尽成恶龙腹中餐,大王于心何忍?此为大王不义也!”
熊怪这回听得明白,讶道:“小子之意,可是叫我等将人拿去喂龙?”
狮象王思忖片刻,将长鼻一晃,笑言:“噫!当是此理!小子果然聪敏!”当即传令,熊怪出洞,命小妖罢了蒸煮。狮象王道:“本王即刻往拜他府,商榷此事。”便驾云而走,聚会众王,依言道出。众王皆喜,以为妙着。
当中有一毒蜻蜓,自号“飞竹山君”,乃是使毒的行家。待狮象王言罢,接道:“此计妙则妙矣,却非长久之方。待那恶龙吃尽人族,终究会来衔食我等。”
另有羊力仙道:“虽是此理,但缓得一刻是一刻。不然,山君有何良策,不妨说来。”
“列位皆知,飞竹擅毒,本是利器。叵奈那恶龙惯兴云雨,昔日你我联手之时,我的毒雾叫它一吹即散,未能见功。如今正可借彼等道修,永除后患!”
“山君之意……想是‘种毒’?!”
“正是!将毒种于人修体内,喂食蛟龙,时日既久,定可杀它!”
狮象王抚掌赞曰:“山君此计更妙,端的是一劳永逸之法。”
“此法我早有想过,一来不忍以吾族作饵,二来毒丹未成,故而并未告知众位道友。现如今正有人族可用,想来也是那恶龙该有此报!”
羊力仙道:“但那恶龙颇识嗅味,只怕有所察觉,闻出毒来,不肯食人。”
飞竹山君面色不悦,嗔道:“羊仙君未免小瞧我也!自有奇毒,令它不察。”便取丹丸,大如指盖,晶莹透亮,恍若无物。与众观览,果是无嗅无味,叫人防不胜防。又道:“此丹毒性虽烈,效力却慢,正当此用!”
“此事庶几可成!”
众王称善,复议数番,各回府上,遣自家小妖入山采拣毒草,供山君炼药之用,非止一日。不题。
且言群修早前叫小妖剥去衣袍,而今只有碎布裹身,被押在洞中。洞中阴冷,又值隆冬天气,寒意自底起,众人冻得直哆嗦。好在皆有归元境修为,纵是辟谷不食,亦可保半载无碍,倒不惧沦为饿鬼。
“可恨!这些个妖道将我等囚禁于此,不杀也不放,究竟有何盘算?”
“道友且知足吧!没被煮来吃了,已是万幸。”
“那会儿可真把爷爷我吓坏了!”
“你说怪也不怪,怎就不吃我等了?”
“怎的?当真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还想往那蒸笼里走一遭?!”
“我可听说,亏得那位小哥,方免了蒸煮之祸。却不知他对那妖怪头子怎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