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渡习得五遁,着实欢喜,忖道:“只需有些火,便可触火遁走!”欲施火弹术,以验此法玄妙。转念一想又骂自己大意:“不妥、不妥!眼下我身在半空,上不接天、下不着地,遁走极易,却如何回来?如此,只怕走脱了贾打那厮!”
没奈何,复将曹浑袋中玉简取来,渡神识观得片刻,始知这方天地之名,乃曰“然谷”。
其浩瀚无垠,自盘古开天而立、鸿蒙判后而成。中州占了大部,西有广漠、南有荒山、北有寒域;再往两侧去便是深海,当中似别有洞天,但玉简地图之上却无详述,难窥其貌。
无数万万年以降,然谷大地上,先衍巫蛮一族,后有诸般妖兽,到如今合该人族大兴,万门争锋、千宗鼎立,道门数不胜数。
宠渡心神悸动,往那玉简地图寻了半晌,方在角落里见得“万妖山”字样,顿时自哂道:“你呀你,昔年随老头子四处游历,便以为见了天下?如今看来,却作了井底之蛙!万妖山虽大,但放眼然谷大地,实乃弹丸之所!”
又道:“我与奴儿同被传送阵甩出,想来那丫头也在这天地间了。如此甚好,终有将她寻着的时候!”
他这厢可乐,贾打等人却是愁眉不展。
那贯月槎乃是丹宝,由道子贴身随侍“苟仓真人”赐下,若以其玄丹境修为驱驭,自不在话下。
但六人只在归元,以贾大少中境为最,合力御宝竟也力不从心,不单真元告罄,连袋中的补气药散也耗了七七八八。
“哼!这孽畜驮着那小贼,如附骨之疽,当真该杀!”
“师兄莫恼,而今离墟海已然不远!”
“我等手中丹药尚可撑些时日,待至墟海,请了道子,定可将他人畜并斩!”
“此言极是!”
大少喃喃,与众人服了药散,将月船催快几分。不提。
獒夫人奔得半月,也现了疲相,吃尽宠渡袋中丹药,却不惧道妖真元相冲,兀自发狠,齐振肉翅,紧追而上,竟不比那月船慢。
如此前逃后追,时快时慢,又行三日两夜,便至墟海。
虽言其海,实则一汪大湖。远在妖族繁盛之时,天降石火,坠地成坑,乃聚此泊。昔年有人绕湖徒行,半载方归,故称之为“海”,以言其广博。
秋水共长天一色,渺渺无边。
落霞与群鸟齐飞,难窥其涯。
宠渡立身犬背,隔了老远便闻水味,到得近处,见了苍苍云山、泱泱浩水,脱口而赞:“当真好景!”
半空之中,多有道修御宝穿梭,只片刻工夫已不见了大少几人。
“那厮既混迹人群,想必首阳宗道子亦在此间!若行半空,不免招摇,且先下地,再做打算!”
宠渡思绪急转,别过獒夫人,徒步而去。
墟海之滨,遍布丹崖怪石、峭壁奇峰,山间自兴坊市,有吆喝叫卖的,有拉活猎妖的,你悬宝剑、我背利刃,尽是道门中人,另得热闹。更有各类店铺林立,凡衣食住行所需,皆有着落。
“照那玉简地图来看,万妖山位在西南,这墟海当在中州边界,离首阳宗尚有十万八千里!那道子想是出山历练,方至此间,却不知究竟在何处?他身旁定有高手相护,我却不可贸然送上门去!”
宠渡料那贾打吃了亏,必不心甘,定会带人来寻,便也不急,兀自闲逛。
却说大少几人收下贯月槎,径入洞府。尚在洞口,已然呼天抢地:“道子救我!真人救我!”
那道子肥头大耳,手拿烤猪啃得正欢,闻听此言,不由着恼:“救个屁!不知本道子最忌你等扰我啃食儿么?!可是皮痒讨打!”见入洞六人,双眼圆睁,不解道:“怎的少一人?曹浑那厮何在?本道子的铃铛呢?”
“道子有所不知,曹师弟已叫那小贼杀了!”
“禀道子,我等不敢妄言,贾师兄所说不假!且那铃铛也被那小子毁了!”
“休要诓我!你七人皆是归元境,又有獒夫人相助,竟拿不住他?!”道子大惊,指着近旁一红鼻子老道,狠狠而言:“那小贼莫非也如苟仓真人,有玄丹竟修为?”
“并非玄丹!”
“元婴?却也不惧,我等干不过,宗内自有他的克星!”
“也、也不是!”
“莫不是化神?!这却难办!”道子喃喃,见几人仍是摆头,登时大怒,“呔!支支吾吾作甚,再不说来便废了尔等!”
“你这肥猪,尽晓得吃,也不动脑子想想,若他是元婴、化神,大爷我还可能回来跪你?!”贾打暗恼,口上却言:“道子听了可别恼……那人只不过在归元境界!”
“甚么?!合你七人之力竟治不住一个归元小辈,岂非污了本宗名声?简直废物、饭桶!留尔等何用!”
“你不也才归元境么?”大少腹诽,却不敢明言,作态泣道:“道子饶命!全怪小的思虑不周,仅凭我府上兄弟之言妄自揣测,只道那小子不过泛泛之辈,这才吃了大亏!”
“此话怎讲,那小子有何异能不成?”
“道子机智过人,实乃属下之幸!那贼子非比寻常,肉身之坚,委实难破。”
“我等只将其重伤,却来不及取他性命,反断送了曹师弟。”
“若非有真人月船相助,我几人必走脱不得,早已死在他拳下!”
在旁的苟仓真人闻听“肉身”二字,眼绽精光,忙劝阻道:“道子息怒!若此言非虚,那厮肉身着实了得,正可为道子所用。他既斩了我门下弟子,我等捉他自然名正言顺,却不惧旁人说道!”
又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不妨先听他几人说说,也好备下对策!”
朱费思之在理,也自欢喜,颔首而言:“有劳真人为本道子考虑周全。”
“道子折煞我也!道子实力强一分,在宗门地位便稳一分,也是苟某人的福气。”苟仓应了几句,又朝贾打等人喝道:“是何究竟,尔等且细细道来!”
几人禀过,道子气得肉山直抖,恼道:“哼,区区散修也敢毁我铃铛!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朱费的手段!”又道:“今有苟仓真人在此,且看那厮猖狂几时!”
“此贼既杀我门下弟子,断不可轻饶!”
“真人所言极是!待问出功法,定将他斩了,否则岂不叫人笑话我首阳宗!”
“至于獒夫人,定会伺机报复我等,彼时再捉它一回便是了,道子无需着急!”
“那孽畜道行不及你,料来走不脱!”
苟仓收回贯月槎,命人取来纸笔,令贾打作了宠渡画像,依样烙于玉简之内。
朱费召集随从,分发玉简,道:“此子杀了曹浑,追至墟海,简直欺辱宗门!尔等当牢记简中画像,暗中打探,若觅其踪万不可擅动,速速回禀!”
众弟子领命出洞,寻入坊间。
宠渡自是不知此事,此刻他正立于一座山崖之下。
崖有两壁,其高千仞,壁面光滑如镜,四周隐有灵波,似是阵法模样,上书五字,乃是“墟海兽魂榜”。每榜列有百人,名后各有数目。那数目不断变化,人名随之闪烁交替。
宠渡望了片刻想得半晌,虽有猜测,却不笃定,抬脚入了崖下的“猎魂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