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宠渡身在阵中,又受了獒夫人一爪,不忧反喜,暗想:“这却是妙着!何不再挤兑几句,借机扰他心神,小爷庶几可脱此阵!”
便哈哈笑道:“大少,正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贵府作恶多端,今日合该受此报应!”又道:“连街边的黄口小儿也知‘猪而得之’,痛快、痛快!”
碎石、鞋靴纷至沓来,却穿不透阵法之力,伤不到宠渡,只将主阵之人砸得那叫一个惨烈。尤其贾打与曹浑等四人,立身大门近侧,自是一通好躲,听得宠渡之言,顿时无名火起,大失方寸。
另几名弟子隐觉阵法似有松动之兆,又见第三拨杂物铺天而至,惊道:“师兄莫再妄动,且祭灵光护体,抱元守一!”大少闻言恍悟,祭起灵光,不躲不避,凝神护持阵法。
然,为时晚矣!
他这番忙中出乱、乱中出错,早涣散了心神,顿叫阵法不稳。
宠渡本暗自攒劲,岂会错过这空当?觉着阵力骤弱,暴喝一声,屈膝猛弹出了阵圈。
大少见再压他不住,急摇铜铃。獒夫人倏尔追至,张口便是一束黑光。
那光初时细如儿臂,转瞬粗如水桶,再而化作扇状。
宠渡受了此招,只觉五内如焚,身不由己往后院排排石屋撞去。
轰隆声中,石墙皆毁,房屋尽塌。
“打得好!”二少狂喜,却听石堆之中阵阵窸窣,恼道:“小贼好生命硬,如此尚能不死!”
宠渡翻身爬起,值此存亡之际,顾不得矫情,咬牙拔出四截剑尖收入袋中,吞丹敷药暂止伤势。
贾打等人看得胆寒,皆想:“这小子怎修得如此强的肉身?!”却不知这肉身乃是那无上真经铸就,等闲不可破之,若非此番他修为不济,那四截断剑也刺之不透!又见他打坐调息,急道:“速杀此子,莫叫他缓过劲来!”
这当口,七人仅余三剑,便贴满符纸,射了过去。
惊天炸响,火光顿起,众人不知其间究竟。
那獒夫人既为兽类,道行又高,自有冥冥灵感,似觉有威胁渐生,不由双瞳猛缩,口中咕噜阵阵,埋首俯身,作势欲扑。
大少见状思之:“这孽畜此番姿态,莫非那小子还有后招?!”
正思虑间,似闻龙吟,定神觅去,顿时汗毛倒竖。果见那石堆瓦砾之下,两条白色巨龙浴火而生,灵息缭绕、玉光莹莹,不是真龙、胜似真龙!
贾打惊惶,将铃一抖,獒夫人应声弹跃,振翅飞在半空,与二龙斗得难分难解。
宠渡虽化出龙象缠住犬兽,却不知其拖得几时,暗想:“当务之急,自是毁他铃铛。再杀他一人,令其不可布阵!”脚踏离位,运起遁影诀,直奔大少。
其余六人却非愚驽之辈,自然猜得他的打算,分列四周,将贾打护在当中。
曹浑道:“那两龙终究是真元幻化,并非真物,料来撑不多时。我等此番只守不攻,待龙象散去,便有回转余地,定可取此子性命!”
众以为然,吞丹补气,合力运功,生出光圈罩住己等。
但闻砰砰声响,宠渡已砸出数拳,却破之不开。便将遁影诀催到极致,奔绕数匝,将袋中符纸尽数贴在光圈之上,轰然引爆。其中数纸刃葬符,更是威能非凡,顿叫那光圈遍布裂纹。
圈内七人被震得东倒西歪,待回过神来,已不见宠渡影踪。正自惊疑,忽听二少叫道:“顶上、在顶上!”抬头望去,却见其头脚倒悬,自天而降,提拳砸来。
宠渡先使驭灵功,后催动那许多符纸,体内真元不继,唯以蛮力破之。
便听哗啦声响,光圈顿碎,地上被轰出个土坑。
内中六人当先散开,剩那曹浑闪避不及,吃了这记铁拳。他本是寻常肉身,哪里经得起,那拳头砸将下来,正正落在其头上,只打得脑浆迸流,即死于坑中。
宠渡笑言:“这却好,倒省了挖土埋人的工夫!”取了曹浑的储物袋,忽觉天色顿暗,抬头瞧去,竟有土山压来,自是以肉身破之,不必细表。
余众不见曹浑,知其凶多吉少,切齿深恨,气冲牛斗,恼道:“好贼子,敢杀我首阳宗人!”贾打见半空之中龙象淡去,喝道:“纳命来!”便将铜铃一摇,欲召獒夫人。
“不好!”宠渡大骇,连甩剑尖,取他面门、心口、腹间三点,欲伤他三处,其力之猛、其势之速,转瞬便至。不料对方却也眼明手快,祭起灵光挡下。宠渡欺身上前,破了灵光,喝一声“着!”,又出一剑尖划在他手腕。
贾打吃痛,不由松手。宠渡就地一滚,将铜铃抄在手中,使个“龙摆尾”,伸腿横扫,将其撂倒。见那犬兽赶到作势欲扑,也学着样儿,摇了铜铃。獒夫人虽止住身形,却呆立不动,似魔怔了一般。再摇,仍不见动静。
大少摔了个狗吃屎,忙不迭地爬将起来,见铜铃被夺,既惊且怒,道:“哼哼,小子不知口诀,本少倒想看看你如何使唤这孽畜!”
“既不可为小爷所用,留这铃铛又有何意!”
贾打见他神色古怪,隐觉不妙,未及喝止,却见他一脚踩碎铃铛,顿时悚然,结巴道:“你、你、你,竟敢毁了道子的宝贝?!”
另五人见状惊道:“铜铃既毁,这孽畜必醒!师兄速退,莫做纠缠,免受它报复!”又道:“小贼可听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首阳宗定与你不死不休!”扯了大少,施个土遁,到得府外,拨开人群疾走。
便有弟子道:“那孽畜善飞,我等脚程再快,亦难走脱!”
“正是,师兄速取‘贯月槎’!”
大少应了声,径取法器,揭了封条。那宝器迎风大涨,化作月船模样。几人跳将上去,注入真元,倏忽远遁。
却说贾府院中,没了铜铃蛊惑心神,那犬兽少时醒转。常言“畜比人同”,说的便是畜类亦有七情六欲,亦有通灵之性。獒夫人见了宠渡脚下碎铃,自知为他所救,再不挠他,却也不亲近,蹲身丈外。
它本是山中妖兽,却被那首阳宗道子捉了去,严刑驯服,受了不少苦楚,自然不再相信人族。
宠渡见它眼中戒意,自思:“此番虽救它,只怕也难消其心中戒惧!”喃喃而言:“想来你的归宿终究在山中,而今既得自由,尽可随意来去!”
獒夫人似解其意,低头呜鸣,算是谢过。晃见府外贯月槎起,登时眼露恨意,龇牙咧嘴,猛地立身,作势欲飞。
“莫如随它,且看能去往何处!”宠渡暗喜,探手抓在长尾上。
獒夫人回首看来,喷个响鼻,却不赶他,摆尾将他甩在后背,振翅而起,往贾打等人直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