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苟仓遭了狗咬,右掌皮肉尽去,血淋淋的,只剩骨头,怎熬得这般疼痛?大声痛呼,急忙架宝遁开,只见肉翅忽闪,有一黑色獒犬正望钱多宝飞去,身长三尺。
真人切齿怒喝:“好哇!竟是你这孽畜!待吾二人斗得两败俱伤才出来,当真好算计!”
原是獒夫人!
自与钱多宝打过那场,獒夫人隐在深山疗伤旬月,愈后要来报仇。也怕多宝与苟仓联手,遂不敢妄动,只藏在暗处多日,寻机下手。早见众人斗法,便缩小身形,一路潜行跟了这许久,这才趁着两人酣斗,突施偷袭。
钱多宝叫那蓬乌光打得直飘摇,连顶上宝钵也不稳,彩光登时打散。
宠渡早被甩下杖来,惊哇哇地落向山间,被獒夫人接在背上,连挠它脖子,笑言:“好狗狗,不想到头来竟是你救我。”
獒夫人喷个响鼻,算是应过。宠渡自忖:“此番他二人必联手,宜叫獒夫人早走才好!怕只怕,俩老道儿此番两败俱伤,它非要趁机报仇,不肯走!”
说与它听,獒夫人喉间隆隆有声,果然不答应。乌光乍闪,现出原形来,却比先前大上不少,高有两丈左右。风也似的,探爪抓向钱多宝。
多宝骂曰:“苟老道儿脚下飞着骨头你不去啃,反来寻吾晦气!”忙祭散魂锏打它。
獒夫人显是吃过苦头,晓得厉害,不敢硬接,背上六翅一扇,拐个弯儿又来咬苟仓。
“来得好!这生欺我,正报此仇!”
苟仓大怒,猛蹬脚下白骨,左手仗剑相迎,一挥,十丈剑芒落空,反将前面山尖儿削掉半边。复取夺心锥,回手三连发,早被獒夫人厉吼震裂,落在尘埃,直气得痛心大呼:“吾的宝贝唉!”
宠渡轻拍犬背,手指贯月槎道:“擒贼先擒王!且去那船上,招呼他家肥道子。”
獒夫人将身一晃,挥爪落在贯月槎上。朱费早命人催动船上禁制,只堪堪接下,被打得摇摇欲坠。众弟子东倒西歪,都在那儿哭爹骂娘。
苟仓大喝:“孽畜!休伤吾道子!”碎灵剑先人而至,被獒夫人口中乌光抵住,却哪里挡得了!不过几息工夫,木剑势如破竹,散尽乌光,贴着犬背划过。
但见毛发飘飞,獒夫人背上,自头到尾,登时被剃得溜光,顿有几分滑稽。宠渡看在眼中,又是好笑又是后怕,“还好小爷躲得快,不然定少半个脑袋!”。
苟仓道:“道子,且布定灵剑阵!”朱费道:“这孽畜道行又有精进,只怕定它不住!”苟仓道:“唬唬这畜生也好,叫它心有旁顾。我再邀那浑道联手,庶几功成!”
朱费从之,令摆开架势。因驾贯月槎,另要催动船上禁制,只得七七四十九人布阵。主阵弟子或立或坐,皆是掐指悬剑,心与意合、人与剑合,身上泛出微微灵光,散不尽的道家气息,当真脱俗。
宠渡观之便觉其不凡,自忖难敌,暗里侥幸:“若先前在坊市就有这四十九人的大阵,只怕吾早去地府点卯去了!”正思之际,当空灵息骤紧,阵力将至,急呼曰:“快走!”
獒夫人道行高过宠渡,非止一星半点,早觉有异,不消他说,早散出灵光护体,遁离原地。果有无形之力压下,将地上小山包直碾作齑粉。
主阵弟子见一击落空,各走方位,仍降阵力打来。奈何獒夫人遁速甚疾,阵力总迟上半拍,始终定它不住。反听山下轰隆作响,被阵力压出土坑无数,圈圈圆圆圈圈,浑似和尚脑袋上的戒疤。
苟仓心下甚急,望钱多宝言道:“道兄,你我之争且放一旁,先了结了这畜生再说。不然,只怕你我都要叫它吃了!”
多宝岂会不知,自思:“理虽如此,也要提防这狗道过河拆桥。”应道:“真人所言不差,你我先将这孽畜宰过再说!”
宠渡拍犬背言道:“好狗狗,俩老头儿联手,你铁定干不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早走才是妥当!”哪晓得獒夫人喉间咕咕一声,瞪眼回望,把宠渡盯得全身发紧,没奈何,只能由它。
却说苟仓与多宝一拍即合,各执剑提锏来取,只想拖得片刻,叫獒夫人落入阵力之中。也怕受波及,只与它甫合即离,打一下就走,不敢稍待,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獒夫人与俩老头儿,道行本就差不离,又要避开阵力,哪里应付得过来,早已左支右绌,叫俩老道儿觅着空当,木剑打头,黑锏打尾,把护体灵光也震散,直打得翻着跟斗倒飞。就惹得獒夫人鬼起火,引颈怒号,另化出两具肉身,皆有丈许来高,背上各生双翅。
宠渡只觉天旋地转,好在拽得紧,不然早被甩将出去。见状嘀咕道:“这狗子!有此好手段,怎早不使出来?!”
俩老道儿亦是大惊。钱多宝道:“好孽畜!竟有此等分身之术!”苟仓道:“道兄莫忧!这母狗既使此招,必是技穷,你我正可将它除了!”
多宝望獒夫人,只此一分作三,道行有微跌,已非玄丹圆满,三具犬身只近乎上境。大喜道:“真人慧眼如炬!”
正说话未了,三犬同时掠来,一斗苟仓,一斗钱多宝,一斗月船百子。
獒夫人虽有灵智,奈何仍是畜类,终究比不过人心诡谲,这分身之术使将出来,倒使事情简单了。俩老头儿本各自提防彼此,放不开手脚,而今各斗一犬,便不似先前那般顾忌,反斗得游刃有余。
且言朱费见犬扑来,忙命驭船飞遁。只恨定不住獒夫人,索性撤下剑阵,率百子化符施术。
宠渡自思:“我那驭灵功虽伤不得俩老道儿,打你这道子却绰绰有余!”吼道:“好狗狗,吾来助你!”连放龙象破去小半术法,余下的早被獒夫人一口乌光打消。
朱费莫法啊!道行差太多,一应手段俱是无用,仅够保命。没奈何,急令众弟子稳住禁制,催快贯月槎,任由獒夫人追在后面,被打得似海中扁舟,东飘一下,西荡一下。实在遭不住了,只得望苟仓求救。
苟仓心忙意急,灵机大动:“且先宰他一头,自然可解困局!”掩两剑荡开犬爪,却不来援,反遁向钱多宝。手中木剑光华大盛,弹指间化作三丈大小,望另一具犬身斩去。多宝也具应变之慧,忙将五彩钵祭起,琉璃灵光之下,定住獒夫人分身。
那分身道行不济,短时难动,自知危急,敛尽乌光望上疾跃,势如万钧雷霆,撞在彩钵之上。一声响,宝钵龟裂有纹,彩光散逸。犬身急急走出,终是迟得半分,叫碎灵剑削掉了尾巴。多宝大喝:“孽畜还不死!”将黑锏丢起,正正打在狗头上。
这散魂锏不损外皮,只伤内里。那犬身受此一锏,立时呆立不动,掉在地上跌为齑粉。
虽是分身,却干系真身,就把獒夫人疼得嗷嗷哀鸣,遁在半空乱扭。却害了背上的人!宠渡只顾着放龙象,怎料得此出,早被甩落犬背,望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