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开元二十七年,圣祖皇帝西郊狩猎,在林中遇猛虎袭击,命悬一线时随行的骑都尉周济挺身而出,却也因此命丧虎口。
因周济之故,独子周波被封为西陵伯,圣祖皇帝还赐长恩郡主与之为妻,周家荣宠一时。
薛翎儿之母周氏,就出自西陵伯府,是周波的庶三女。
而她口中表姐,则是长恩郡主所出的长房嫡孙小姐周嫣然。
蕲芳华理清楚了关系,不动声色道:“我和你表姐可没什么交情吧。”
平白无故地给她下帖子,光听着都觉得奇怪。
薛翎儿一点都不怪她语气冷淡,笑道:“表姐听闻大姐天姿国色,又冰雪聪颖,神交已久。正巧清灵县主三日后要过府,表姐就想借着机会邀约大姐。”
说着,她直勾勾地盯着蕲芳华:“大姐常年深居简出的,凉都勋贵家的小姐们也不认识几个,连个手帕交都没有。爷爷心里也不好受,听我提起这事,特地交代要让翎儿务必带大姐出去多见见各家小姐。”
蕲芳华放下汤碗,雪光逆转交折的玉颜带着霜雪的冷意。
“大姐是怪翎儿自作主张吗?”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薛翎儿心里有怒,却不敢当众给蕲芳华甩脸。
“这事祖父许了?”乌眸冷淡地瞥过去,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薛翎儿拿不准她什么心思,局促地绞着手,不复之前的活泼,垂头道:“是啊。”
“好,我知道了。”收回目光,优雅地拿锦帕擦拭嘴角。
既然蕲嵩也是这个意思,她就顺了吧。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薛翎儿一怔,随后笑了,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蕲盛:“盛弟也一起去吧。”
“翎儿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盛儿课业多,恐怕抽不出时间。”张氏像只护崽的母鸡般将蕲盛拉到身后,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薛翎儿摇头:“那就可惜了,不过,还是以课业为重。”
张氏松了一口气,和薛翎儿说道了两句,看蕲芳华脸色冷淡,两人也知她没话和她们说,也就先后告辞了。
两人走后不久,周氏就派人送来了几匹时下流行花色的锦缎,说是给蕲芳华做宴饮的新衣,除此外还送来了几匣子的首饰。
铃铛怀疑道:“周姨娘怎么突然对小姐这么好?”又送锦缎又送首饰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铃兰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铃铛沉思的脸,又克制地咬着唇,圆眼偷看着蕲芳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乌眸悠悠,蕲芳华折回坐在塌上,悠然地喝着热茶。
“小姐,那我们都不准备准备吗?”铃兰还是没忍住,说完又紧张不已地盯着脚尖,仿佛做错了事情。
蕲芳华淡笑:“船到桥头自然直。”
周氏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那点招数她还不放在眼里,就随她蹦跶了。
可若真欺到她头上,她也不会手软!
见她胸有成竹,铃铛也就没多嘴,朝铃兰使了个眼神,两婢默默地退下。
屋外拐角,铃铛定定地盯着铃兰:“你是在怕我吗?”
“我,我怕你做什么。”铃兰扭开头,表情很不自然。
铃铛年纪不大,心思却比同龄人细腻成熟不少,不然也得不到蕲芳华的青睐。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地拉着铃兰,本有许多话解释,可话到嘴边她只说了一句:“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小姐。”
她看人的眼神殷切而炙热,隐隐地有泪光闪烁,铃兰被她如此盯着,心头忽然跃起股羞愧来,嘴角嗫嗫却不知说什么好。
下午时候,蕲嵩来了风澜院见蕲芳华,说了去西陵伯府的事,大意也是让蕲芳华去多交些朋友散散心。
蕲芳华早就有了决定,故而,十分爽快地应了蕲嵩,同时也好奇在西陵伯府的戏会怎么唱。
时光弹指一挥,匆匆过去。
仿佛怕蕲芳华临时反悔,薛翎儿一早就来了风澜院,顺带将新买的胭脂也给蕲芳华送了盒来。
“难怪古人说,‘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大姐这身新做的石榴裙,面料上乘绣工精致,大姐又是这般姿容出色,穿上后明光溢彩雍容高贵,比那劳什子的凉都第一美人美多了。”尽管妒忌到不行,薛翎儿也不得不承认,蕲芳华的容貌绝属无双之姿。
再看自己,紫衣飘逸琅嬛相称,精心的打扮在和她一比,瞬间就掉了好几个层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由铃兰为她将一只红珊瑚的流苏长簪插好,铃铛将粉白的面纱轻覆在她脸上,蕲芳华这才转动乌眸,淡声道:“可以走了。”
茜红绣牡丹的大氅披在肩头,她莲步轻移当先而出,铃铛两婢紧随其后。
薛翎儿不忿地哼了两声,脸上不屑的神情顿时化作笑脸,小步跟了上去。
天还下着雪,纷纷洒洒的,整座城郭银装素裹,好不美丽。
马车驶出将军府,两婢规矩地跽坐车内,蕲芳华歪着身子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突然问道:“祖父今日出门,可有说去什么地方?”
朝野皆知,蕲嵩被摄政王责罚了在家休养。他好久都没出门了,怎么会忽然间外出呢?
铃兰摇头道:“奴婢不知,管家来传话时只说让小姐别太晚回来,老将军要和小姐一起用晚饭。”
“或许是朝上有事吧。”铃铛不忍她担心,猜测道。
蕲芳华放下书,眼皮子诡异地跳两下。
莫非,是有什么预兆?
半时辰后,马车在西陵伯府停下,薛翎儿让丫鬟去叫门,稍许就见门房处走来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面目红润的老嬷嬷来,朝姐妹俩行礼后,那嬷嬷道:“老奴是郡主身边伺候的李嬷嬷,听闻将军府两位小姐前来,郡主让老奴来迎两位小姐进府。”
“嫣然表姐在做什么呢?她啊上次说了,要是大姐来了,她要亲自来迎接的。”薛翎儿对西陵伯府很熟,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的。
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李嬷嬷规矩地道:“清灵县主来得早,大小姐正在暖阁招待县主和大理寺卿孔家小姐。”
“啊,孔姐姐和县主都到啦!”薛翎儿懊恼地跺脚,小脸添上一抹红霞,很是娇俏。“哎,我们应该早些到的。”
“也不迟,刚好,刚好。”目光落在一言不发却气质超然得令人无法忽视的蕲芳华身上,李嬷嬷不动声色地道:“两位小姐,请随老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