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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古之良将

面对七个诸侯国的进攻,刘启将麾下也分成多路。

四个齐姓诸侯国叛乱,群起围攻临淄。齐国虽大,一共七十二座封邑,如今被一分为六,还有一个中立的,这决定了齐国终究只是次战场。

窦婴自荥阳,栾布自燕国两人成功的牵制住了齐、赵。

真正威胁中央的只有两个诸侯王——吴王刘濞、楚王刘戊。

吴王刘濞和刘启有杀子之仇,可以理解,那刘戊呢?

刘启在位第二年,薄太皇太后去世。按照规矩,诸侯王应该守丧。晁错上朝时说,刘戊依旧宴饮歌舞,该杀。

当然,杀不是目的。

刘启宽宏大量,决定削去楚国东海郡作为惩戒。

赵王刘遂有罪,削去河间郡,胶西王刘昂买官鬻(yu)爵,削去六个县。造反的七国,其实都是有缘故的。如果刘启能够只挑一个吴王刘濞下手,可能还好点。

吴王刘濞和楚王刘戊帅兵携主攻之势,准备攻打汉朝。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并不想跟其他诸侯王多纠缠,淮南王之类的诸侯王也静观其变,等局势明朗后再决定站队。

吴王刘濞还联络了匈奴人一起来,可惜的是匈奴人也在观望。

吴楚联军攻击的目标是梁国——睢阳城。

之所以选择梁国,是因为他们知道梁国绝不会袖手旁观,绝对会出兵帮忙。而且,从楚国首都徐州到梁国只有三百多公里,正好挡在吴楚联军进军长安的路上,不拔掉这颗钉子对后勤威胁很大。

梁王刘武,汉文帝之子,窦太后的儿子,刘启的亲弟弟。

关键时候,还是亲弟弟靠得住啊。

当然,刘武这么拼命,也是有缘故的。

首先,他们兄弟关系非常好,好到刘武进长安拜见刘启时,刘启以皇帝之尊为弟弟驾车。

其次,母亲窦太后在,家中有主心骨。刘启曾经对母亲说,死后愿意把皇位给弟弟。母亲很高兴,刘武也高兴。

有这两点,刘武坚定地站在了哥哥一面。面对士气正盛的吴楚联军,他在睢阳城内死抗,咬紧牙关绝不放弃,可谓拼尽了全力。

当然,只靠刘武是没戏的,关键还是靠中央的援军。

刘启终于祭出了自己的王牌——周亚夫。

汉孝文帝说:只有周亚夫的细柳营是真正的军营,其他的军营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汉孝文帝任命周亚夫为中尉,相当于中将。

刘启继位后,任命周亚夫为车骑将军,算是先给点恩宠。等七国之乱后,立即将周亚夫请来,任命为太尉,三公之一,执掌天下兵权。

窦婴是大将军,从地位上说稍低于周亚夫。周亚夫从将军,一跃而成最高军事长官,可见刘启对他的期望。

周亚夫不负期望,为刘启分析了局势,认为吴楚军骁勇善战,不能硬打。如今吴楚联军围攻睢阳,为得就是围点打援,认为我们一定会派军救援,然而就地打败我们的援军。

只要援军一败,各地诸侯王怕就要蜂拥而起了,匈奴人也会动,那时候吴楚联军就可以慢慢的收拾睢阳城里的梁王了。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周亚夫于是大胆决策:不救援梁国,让他们打。我们的主力和吴楚联军对峙,等他们筋疲力尽之后,截断粮道,而后吴楚联军自破。

刘启当即拍板,只要能打赢,怎么都行。

这是很冒险的举动,梁王是这么认为的。

吴楚联军拼命攻城,梁王拼命守城,然后得知惊人的消息:周亚夫让他坚守待援,却不发兵。

作战的人总是留有余地的,有理由相信梁王之前做了不少准备,他还有余力,可是马上就要用完了。

梁王求援,周亚夫不派,怎么威胁都不管用。

梁王大怒,于是直接派人去长安,向哥哥求援。

刘启下令给周亚夫,周亚夫拒不执行。其实不过是一个过场,刘启心中也知道周亚夫不会发兵,可是总要给弟弟一个交代啊。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梁王性子很强硬,他手下也有不少能臣猛将。他任命韩安国、张羽为将军,硬抗了两个月,真的很厉害。

当然最厉害的是周亚夫,谋定后动,在荥阳汇聚了中央大军后,兵发巨鹿,高壁深垒,敌人来了就放箭,死活不出战,坐看友军被围。

做统帅的,不仅要考虑军事,还要考虑政治。

梁王刘武是皇帝的亲弟弟,窦太后的儿子,一旦出了差错,上面追究下来,周亚夫绝对跑不了。

可是他敢不动,是因为动了没用。援军加入战局后,并不能明显改变局势,不过是缓解了睢阳之围,还动辄有兵败之险。如果兵败了,那才真的是跑不了呢。

所以周亚夫心中,只有胜利,没有其它的。

一日里汉军营寨发生变乱,下属人相互殴斗,甚至闹到了周亚夫营寨附近。

一般人肯定要出来平息事故,论罪处分,而后警告下面人安分点。可周亚夫丝毫不理,混乱总会趋于平静的,要么死光了一批人,要么没劲了,到时候处置就好。

听闻一个趣事:

高中宣布五一不放假,然后学生们就闹了起来。宿舍楼往下扔暖壶、鞋、书,下面一片狼藉。

校长吓坏了,召集校领导们开会商议解决对策。

上了年纪的老教师笑笑说:别管他们,事情闹过了就会平息的,有本事他们不吃饭、不出来。

其实宿舍楼中,闹事的不过是个别人,他们一煽动往下扔东西,有些心中不满的真的扔了,也有些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大多数人其实是被裹挟的。

五一上课铃一打,有本事你别过来啊。其实不过是闹一闹,学生们总得吃饭啊,要是学校食堂罢工,学生们就抓瞎了。

五四运动之后,北大的学生领袖们尝到了好处,在校园内到处张贴大字报,直指教授们,凡是管得严的、考试多的、不被喜欢的,统统被批判一番,号召学生群起反对他们,勒令他们离职。

那时候胡适刚到北大当教授,教古代史,从商朝开始讲起。几个学生不满意了,咱们要从三皇五帝开始,你这不把历史给断代了吗?于是学生们找到领袖,让他起头将胡适赶走。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领袖于是决定去听听胡适上课。听了两节课之后,领袖回来对闹事的人说:这个人的教学思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

嗯,胡适教授的去留就这样被领袖一句话决定了。

校长蔡元培极为头疼,于是一气之下,也贴了大字报,上书离职申请,表示你们真行,学校就交给你们玩吧,爷不伺候了。

校长一贴,教导主任、各学院院长、教授也纷纷跟进,北大不是学生的天堂嘛,你们上天堂好了,我们下地狱去。

学生们不愿意了。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废了那么多劲考到这里,是为了学东西的,跟着你们闹一闹不过是图个好玩罢了。如今你们倒好,把校长、教授们全气走了,你们上课啊,教育经费,你们去找政府要啊?

北大的学生领袖们顿时傻了眼,引以为傲的群众基础瞬间垮台,只剩下指责之声,骂他们搞乱了学校的氛围。

学生们抛开领袖,自发请愿要留下校长,表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不想这样,全是那帮自称领袖的乱来。

蔡元培执掌大权,将那帮子领袖统统扫地出门,另谋高就吧。

其中一个领袖不愿意,找到了胡适,表示自己之前当了一把梁山好汉,现在知道错了,想招安,还想在北大读书,希望能给个机会。

胡适一笑,对他说:你还是好汉当到底吧。

事情终有落幕的一天。

军营和学校差不多,打架斗殴、聚众闹事都有,而且更多。周校长对此见怪不怪,你们要打就让你们打,谁也别拦着。

两帮人一百多人拿着桌椅板凳打完了,一片狼藉,一死一重伤,轻伤无算。

好了,下面就是周校长的发挥时间了。

闹出人命后,周校长一个电话打到了公安局,立刻将殴斗学生带走,立案侦查。

一查原因,是学校内两派组织首领为了争夺校花而战,各自拉拢小弟,在后操场内决战,表示谁赢了校花是谁的。

首领们被公安带走,打架时下死手的也被带走判刑,一下子就解决了二十多个。

剩下八十个轻伤的被惩处两天,放回学校。

周校长表示,你们真厉害,我们学校庙小,容不下你们,让你们家长把你们领回家去吧。

学生们大惊,回家就是失学儿童,平日里不怕老师,可是怕爸妈啊,这还不把自己送到外地打工啊。

学生们求饶,周校长不答应,一定要请家长。

家长们将儿子们收拾一顿,你说人家争女人你们起什么哄,还闹出人命。可是终究是自己孩子,家长们聚集在一起,向周校长求情,又向教育局抗议。

局长坐不住了,让周校长别把事情闹那么大,起码把九年义务教育完成。

周校长于是对八十人颁布处罚:罚款、记大过和留校察看。

八十人不敢犯事,自此乖乖的在学校,一旦犯错就真的要被遣送回家了。

事情的发生有其必然,最好不要顶着风头做事,等到风平浪静,再秋后算账,向来是最稳妥的。

周亚夫处理军营的事,大致可以这么理解。

当然,周亚夫并非按兵不动,他还玩了阴的。

汉军的粮草供给是很完善的,因为他们的防线设置的很好,而且是守方。

吴楚联军是进攻方,粮草基地在后面,需要源源不断的民夫押运粮草到前线支持作战。

供给线一长,看守的兵力就弱,于是周亚夫派遣的骑兵就有可趁之机,劫杀对方的押运士兵,焚毁粮食,而后离开。

吴楚联军数量多,每日里消耗的粮草也多,一次后勤被攻击,那么就要饿一顿或是少吃点,影响极其不好。

吴王刘濞生气了,率军攻击周亚夫营寨的东南面。

周亚夫笑了,让将领注意西北面。

刘濞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撤退。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周亚夫于是派兵追击,一举攻破吴军。

此时的吴军,大部都是征调来的农夫,而且是上到六十二,下到十四,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还被撵着屁股打,自然撑不住。

吴王刘濞知道大势已去,率领数千精兵跑了回去。

一鼓作气,周亚夫的大军全军出动,将吴国败兵清扫完了,又开始进攻楚军。

楚王刘戊兵败,回封国后自杀。

刘戊是刘交的孙子,第三代楚王,他父亲早亡,他在位二十多年。从他即位的第二年起就开始修坟墓,死的时候才三十五岁。

他的陵墓很有意思,简单说下。

他的陵墓位于狮子山上,要知道山上都是石头,开凿石头作坟墓明显是做不到的。于是他让人往山上运土,运了很多土。他的陵墓被发掘的时候,是在地面十几米深。

发现过程也蛮搞笑的,先是发现了一批兵马俑,做工自然没法跟秦始皇的比。而后考古的人去当地村落找老人询问当地的掌故,无意中听说有一户人家曾经挖过两米深的红薯窨(yin)井,顿时惊异了。

因为山头都是石头,就算有土壤能种地,也没有两米深啊。

考古人员于是挖掘,最后将他的坟墓挖了出来,发现已经被盗过了。楚王身上穿着金缕玉衣,由于玉片容易暴露于是被扔下,盗墓人只将金丝抽走了。楚王的尸骨也腐朽了,而且墓室很仓促,一些地方没完工,连卫生间都没修。

据推断是,楚王死后,家人立刻将其下葬,仓促中很多事情不能完备,所以才导致的。

周亚夫击破吴楚联军,开始进一步进攻他们的封国,并开始发布悬赏令,其中吴王刘濞的人头价值千金。

七国之乱进行到第三个月时,越人送来了吴王刘濞的头颅。吴越是世仇的说法,果然不假。

据说吴王刘濞向闽越国发出政治避难的申请,毕竟吴国也不能保了,只能去百越哪里混日子了。

闽越国当即表示欢迎,然后设伏斩杀吴王,向汉王朝表忠心。这是很聪明的举动,闽越国王的行为得到刘启的表彰,并且在后期得到了汉王朝的巨大帮助,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至此,七国之乱平息,匈奴人始终没来。

对匈奴而言,显而易见,你通知我起兵,可是我是部落制啊,我也得通知我的部落首领们。

草原上春天是不好杀羊的,因为正是羊滋生繁衍的时候,也会最瘦的时候,要等到秋天羊肥的时候才好杀。

羊如此,马也是啊!

起码要等到等到我们的马吃足了草,养肥了膘,我们才好发兵相助啊,你们太不能撑了。

此战过后,刘启进行了以下的人事安排:

鉴于吴王、楚王已死,想要为他们找后代继承封国。

窦太后说:吴王是高祖时候的人,年纪这么大,应该懂事的,维护咱们刘氏天下。他呢,却造反,这样的人,干嘛还要延续封国。

刘启想想也是,于是直接废了封国,干掉了出头鸟。

楚王刘戊自杀谢罪,认罪态度不错,于是开恩。

刘邦弟弟刘交的儿子刘礼为刘氏宗正,于是刘启任命刘礼为楚王,继续供奉刘交的宗庙。

太尉周亚夫劳苦功高,于是升任丞相,太尉一职由他人担任。

同时魏其侯窦婴也回朝,和周亚夫共同挑起了大汉江山的担子。

建立大功之后,周亚夫和窦婴在朝中说一不二,没有一个大臣敢跟他们争论,不仅不争论,反而争相依附。

其实这源于一个很不好的传统——军界干预政界。

周亚夫的升职,大概相当于国防部长立了大功,一跃成为国务卿。你的专长是军事,忽然搞起民生来了,做成了,大家只能感叹能者无所不能,做不成……

当年周亚夫的老爹周勃也是如此,平定诸吕后从太尉一跃而成右丞相,可是对国务还是抓瞎的,于是孝文帝就让他回家了,让陈平管理国政。后来,孝文帝又把周勃抓回来,对这位克定之勋的功臣差点赶尽杀绝。

周亚夫是好的统帅,很懂军事,谋定后动。然而纵观历史,好统帅必然不是好的政治家,死在政治上的比比皆是。

白起、李牧,都因为猜忌被杀;

吴起军政双优,跨行业发展,可惜中道崩殂,可见难度相当高;

孙武功成身退,得以善终。他的子孙孙膑也是,打了胜仗就走了,于是笑傲江湖。

廉颇连续受到三任君主猜忌,躲到国外,这得多点背。

王翦出征前还在要地,战后权力一交就回家养老了,寿终正寝。

跟刘邦打天下的,异姓王们全没有好下场,连文臣萧何都差点出不来。

其实当时天下还很乱,还有匈奴人,用得着周亚夫的地方很多。可是刘启不敢信任周亚夫,因为他击败了吴楚联军,证明他是一个比吴王刘濞更厉害的人,他如果作乱,闹出的动静更大。

统帅建立威望的最高办法——打胜仗。

韩信当了统帅之后,让下属们佩服的办法,就是不断地打胜仗。

之前领兵的时候,将领们对周亚夫的感情一般,可是等他打赢后,纷纷佩服不已,就此认准了他。

刘启能放心吗?

所以他将周亚夫明升暗降,夺走了他的军权,将他控制在长安。

三年封侯,九年富贵,而后就将饿死。

周亚夫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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