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分开看两场考试都不会太难,但同时进行,委实不易。
徐孜心里暗自点头,南越书院考试确实难,她也很是没有把握,端看这次考题的难易度了!
此时又有童子过来将考生们按着手里的木牌序号安排就坐。
端坐于自己的桌几前,徐孜凝神静气,这场考试没有半分的投机取巧,拼的是以往知识的积累,如果是一年前的徐孜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去,现在嘛,她还真是愿意找找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叮,叮,叮……”
一串古筝调试的弦音在碧荫庭院间打了个转,传到了徐孜他们的耳朵里。
闲谈春风,琴音铿锵,这徐师兄倒是弹得一手好琴。
在一小串调音过后,徐时行稍稍停了一下,接着便响起第一个调子。
“噌……”
节奏舒缓,泛音清丽。沉醉其中,似是黄昏将至,烟波浩渺的江边,安详恬静,蒙蒙如霜。
徐孜可顾不得其他,忙提起笔,果断的在纸上写下“暮色江边”。
而这会子,大部分考生还沉醉于徐时行动人的音律中。
徐孜暗暗摇头,这样可不行,虽然琴音动人,她也想继续听下去,可是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看来这些个没有经历大考小考的书生们,不知道时间的重要性。
居然连林士章、王之垣都在那点头称赞,忘记赶快写下答案。
倒是有个和她一直在一处的胖子,一边听着琴音一边紧盯着出算学的师兄,警惕性挺不错。
果然,那边终于有个师兄把算学题目出好了,将将笔墨收拾了,就发现有两道身影快速的靠近,吓了他一大跳。
“今有宛田,下周九十九步,径五十一步,问为田几何?”
以径乘周,四而一。
所以它的答案是五亩六十二步四分步之一。
“呼!”
徐孜长出一口气,总算抢了个先机,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场面可就不会这么安稳了。
好,又有一个师兄写好题了。再一看,果然有好些人准备如她这样起身了,徐孜也正准备着,却不料徐时行在这个关头正好换曲了。
罢了,这个时候还是先紧着曲子的考试,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换曲目。
当然,也有那急性子的想着适才曲子弹奏时间并不短,想着先去把题目抄回来再说,这样想着的人也不老少,所以场面竟有些吵闹,连带着琴音似乎都有些飘远。
徐孜不得不全神贯注。
这次似乎旋律颇为灵动,隐隐还有雁群鸣叫呼应的音型。
只是这声鸣叫声实在太低,很容易便错过了。
徐孜再想听得仔细些,结果琴音一变,这就过去了。
再看看还在抄题的几人,徐孜摇摇头,他们一定不清楚到底错过了什么!
算了,不管别人,她相信自己刚才判断的没错,就是大雁飞鸣。
看来还是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说是一心二用,就绝不会一心一用!
那些不相信的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现在曲风又变了,是抒情,看样子是有机会,只能再去试试。
徐孜正打算起身,旁边又是一道胖乎乎的身影跑过,这胖子似乎特别灵敏。
她还是求稳只拿了一道就急忙赶回坐好,而那个胖子却是去拿了第二道题。等他也坐回座位,弹的曲子正好又换了。
徐孜目瞪口呆的看着总是能踩中点的胖子,不由万分佩服。
不过这次可不是只有他们拿到了题目,林士章、王之垣、肖直他们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水平。
……
待到香燃过一半,水平的差异也慢慢显示出来……
有些是徐孜意料之中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首先是第一梯队,胖子和徐孜因为抢占了先机,所以成绩还是最好的。
那个苏州才子林士章已经赶了上来,仅差了一题。
此外还有一人,和他们几乎不相上下,他能够也有这个程度既是情理之中,又算得上是意料之外,正是那个第一场就发挥出色的十岁童子徐瑛。
再在他们四人之后的就是第二梯队了,王之垣、肖直他们紧随其后,主要是各大书院名气较大成绩优秀的几人,差距也不是太大,只是时间利用不是太紧凑,曲乐基本没有落下的,算学题倒是拿的不多,看样子是打算在后面发力。
最后剩下这部分人,人数最为庞大,大多有些偏科,有那善乐的,也有擅算学的,所以不是顾了这个忘了那个,就是在跑动的过程中漏了题。
比如,无欺还坐在原地听曲乐,一道算学题都没做,不知道后面打算如何赶超上来。
还有一位老书生,倒是想要和其他人一起快速跑动拿题,奈何骨质疏松,老胳膊老腿的愣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曲风一首一首的换着,算学题目也是一道难过一道。尤其是算学题目放出并没有规律,前半段时间题目减少,等到时间过去大半的时候,一下子又出来了好几道题目,还要随时保持着曲子变换的警惕心,绕是徐孜她们也扛不住了。
“叮~”
在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徐时行终于结束了弹奏,只是如果没有记错,他还有一道题要出。
可是,看看那跟尾端还在尽职尽责闪着红光的香,时间真是所剩不多了,就算现在马上出完题目,等到大家一窝蜂的跑去抄录题目,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也跟本抢不过。
徐孜心里暗道可惜。
再看自己前面的回答,总算还是满意的。
^
“最后一道算学题就是……”,一道短暂的停顿后,主考人徐时行终于公布了,却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外,他的题目是……
“适才徐某一共弹奏了几首曲子?”
就……就这么简单!
压轴的算学大题要不要这么儿戏!
连徐时行边上的几人此时也向他望来,不过终究把疑问咽回肚子。
徐孜可顾不得旁人是怎么想的,本来以为最后一题肯定是要放弃了,哪想到柳暗花明题目又回来了!
不过,仔细算来有三首咏景,五首寄情,两首飞禽,一首走兽,所以是十一首曲子!
在香燃尽前,徐孜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
“唔!”
“总算是结束了!”
“本以为第一场的那道迷一般的策论题已是极难,哪里想到真真是没有极难,只有更难啊!”
“怎么说,怎么说,小弟等人第一场发挥失常,以致错失了第二场的考试资格,听几位师兄的意思,这后一场似乎更是不易啊?”
“岂止不易,我和你们说啊……”
原本安静了的南越书院大门口此时随着考试书生们陆续的走出来,又再一次的喧闹了起来。
不说在此等候多时的各府家丁丫鬟们,也不说走街串巷的货郎们,单说第一场失利的大批学子仍旧留置不愿离开的也是有大把的人在。
所以天气虽然炎热,但场面却依然火爆,人心永远比天气更难测!
这不,有些刚刚还垂头丧气走出来的考生,这会被众人围着追问后面的考题,不时有美艳的丫鬟们送上倾慕的眼神,所以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讲解生动,言之凿凿,让听者们恨不能以身代之,这一堆堆的人群聚在一起,短时间怕是不会离开了,好在他们还知道给别人留条通行的道路,弯弯曲曲的倒也能通过。
最麻烦的还是有些考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将本就弯弯曲曲的通道挤得狭小不堪,王之垣和游显均两人身边也各自围着几人,他们因为出来大门的时间有些晚了,所以被堵在了原地。
“对了,你们说最后一题到底谈了几首曲子啊?”
“八首吧。”
“不对,有十首呢!”
“不可能,我记得明明是只有八首,你哪里多出的两首啊?”
“就在你来回跑动的时候,不然你问之垣,几首?”
“对啊,几首?”
“十一首!”王之垣肯定的回答道。
“真的?”一旁三人先是一口同声问道,再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虚的闭嘴不言。
“你们怎么回事,最好老实告诉我。”王之垣有些狐疑的看着三个明显有事瞒着他的同伴,他可不希望节外生枝。
“嘿嘿,之垣,听我们说,先前和大礼争执的那小子得罪了王家,还将我们书院的名声丢尽了,就这样放过他,我们这口气可出不了!”
“所以……”
“子清就坐那小子边上,看到他最后一题也写了‘十一’,所以子清离场的时候‘不小心’在他这个一后面加了一横,变成了‘十二’!”
王之垣强忍着不语听完,暗自皱眉,王大礼不过是他们王家旁支的一个族兄,因为这个事情被赶,算不上得罪他们王家,至于书院可能会有不满,但也不至于以此报复。
看着渐渐熄了声响,诺诺站在那里的三人,罢了,想那也是个小人物,还不至于搭上三个同窗的前途,以后再找机会补偿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