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到了。”
打断徐渭第十七次的絮叨,徐孜不由苦笑,他们本应准时到的,如果没有这十几次的絮叨,五六次的犹疑不决,还有最夸张的一次她爹说什么也要把她送回家的话,……是的,他们本来不仅不会迟到,还会提早。
徐孜默默想起出发前,因为害怕路上会堵“车”,徐渭特意让富顺叔提早出门,而街坊们一看是她爹,都纷纷让路。
可是,就这样他们居然可耻的迟到了一个时辰,想想都觉得丢人!
看着等的不耐烦的众人,徐渭丝毫不以为意,“呵呵,路上太堵,太堵!”
听完这话,所有人的眉毛都是齐齐得一抖,果然这种借口大家都听的不要再听了。
“无妨,只要徐善人你来了,咱们的第三关就可以开始。”
“我徐渭和犬子徐枚都已准备好,就请监院出题吧!”
胖监院站了出来,“既如此,就由贫道将我青莲观的所出题目告知徐善人及在座各位。”
鸣锣响鼓,好戏终于要开演了!
刚刚还有些吵闹的庭院猝然安静下来,变得静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胖道士,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监院从黑脸道士宏悳手中接过一个普通楠木盒,胖胖的手指从里面捏出一枚八卦银戒。高高举起手中的戒指,好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这枚戒指的样式和大小,然后又重新放回楠木盒里,“徐善人,你看一下吧。”
接过宏悳道人捧来的盒子,徐孜乘着徐渭观看的工夫,也仔细的看了看,普普通通的银戒,看成色七成新吧。
没看出什么问题,就是觉得挺新鲜,原来道士也带戒指,能祛妖除魔吗?
看徐渭将盒子还给宏悳,监院吩咐,“还请吴大人和各位乡亲做个见证,一起看看!”
知县吴大人当然没有和他们一起挤在会客堂前的院子里,不然成什么样了。
在对面的小楼二楼有条宽大的过道,现在那里摆了几把椅子,隔得有些远,徐孜看不清上面的人,不过看样子中间坐着的就是吴知县。
在吴大人旁边还坐着几人,其中一人身型俊秀,似乎是有些熟悉,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他怎么会在上面?
等到知县吴大人和旁边之人也看过了,才由一个小道士端着盒子在围观群众中简单绕了一圈,大部分人就只能看到个银戒,说实话和家里婆娘带的没大差别,还想再看第二眼,人已经离自己十米远了。
不断有怨声载道在院里响起,看样子没看清的不只一两个,但难道你还想跟县太爷一个待遇,别傻了。
监院道长早已把楠木盒子和戒指一同收好,众人这才作罢,等着看青莲观的后手。
“徐善人,看清楚了吧?”
“可以了。”
“好,我昨日已大致说过,将刚才的戒指放入宝盒内,再放进会客堂内,徐善人只要在一整日内找出它们就算我青莲观输,徐善人可有疑问。”
徐渭摇摇头。
监院继续说,“好,我还需再嘱咐几句。”
“一是时间限制,从现在开始到明日辰时,必须将八卦戒指找到,若是过了辰时还未找到,便算输。”
“二是人员限制,此次过关仅限徐家父子,他人不可进入会客堂半步,我青莲观弟子会负责看守在堂外,以防有外人随意进出。”
“三是条件限制,我青莲观会客堂建立至今也是有些历史的,请徐善人在内的时候可否不要随意破坏原有物件?”
徐渭无所谓的颔首,“就这些条件吗?”
“是的。”
徐渭又问,“如果我提早找到戒指呢?”
胖监院略一思索,说道,“如果徐善人提早找到,只需和守在门口的观中弟子说明,他们会来禀告给大家,当然算徐善人你赢。”
“既如此,我已无任何疑问。”
“好,请各位稍等。”胖监院侧过头去低声对旁边瘦高的宏谶道士耳语了几句,因为太高了,宏谶只得不停的将腰弯下,以方便对方讲话。
看到眼前这有些滑稽的一幕,余人只是笑笑,但徐孜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感觉,这个胖监院恐怕不像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随和,这个胖子不简单!
在众人的注视下,宏谶道士将楠木盒连同八卦戒一起送进了会客堂。也就是盏茶的工夫,门被打开,宏谶站在门口处,双目微阖,左手抱右手向徐渭作揖,“戒指已放好,请徐善人移步。”
“好!”徐孜就听见耳边响起她爹简单而又自信的话语,同时左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牢牢的牵起,望着眼前敞开的大门,这就开始了吗?
……
会客堂的大门被一个小道士给阖上,只留给众人一高一矮两个瘦弱的背影,结局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或许这才是命运有趣的地方。
二楼,某处…
“你觉得结局是什么?”
“结局早已注定了!”
“那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在看徐文长这么个怪人,居然也能生出玲珑秀丽的孩子,奇怪!”
“你啊……”说话之人正没好气的看着身边这人,一个小道士已经跑了上来,“吴大人,监院已为几位贵人准备好了房间,各位贵客可以今日在此歇息,比试如有消息也会随时通知几位。
“这倒不错,贵观安排果然妥帖。”有几人点头称赞。
“大人,您先去休息吧,这短时间徐文成怕是不会出来的。”
知县想想也对,干坐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既如此,请前面带路。”
等到二楼贵宾们纷纷离场,还在青莲观内的人就看到不时有小道士前来闻讯是否需要留宿,如有此需要,只需要支付一小笔费用,就可分到一间四人的小间供休息;如不需要,也可在观内其余地方观赏游山,或先自行下山,明日早些过来也可。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会客堂就走的干干净净!
确定终于再无旁人了,胖道士才慢慢将笑容收起,神色变得阴狠绝厉,对着站在门口的宏谶说,“准备好了吗?”
宏谶思前想后,自觉没有任何问题的点点头。
“以防万一,你在这里守着,确定徐渭父子进去密室。”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胖监院发狠道,“你还是跟进去看看,他们是否进了石门,再让宏悳师兄弟轮流守在这里,不要放外人进去。”
“我会安排的,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记住,一定不能让徐渭活着出来,到今夜子时放火烧了这里,让他们统统死在里面!”
“一定要这样做?”宏谶还有些犹疑。
“谶桑!”胖监院厉声喊道,“不这样我们没有办法向知县他们解释徐渭的死,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关了老东西两年,还有密室里的那些……,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就说是老家伙藏身此处,结果被徐渭无意撞破,两人打斗中失手打翻了蜡烛,……,嘿嘿,和我们可没有关系。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
宏谶转过身去望着紧闭的大门,过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只是,那毕竟是十几条人命!
唉,罢了,早已是罪孽深重了!
渐渐地,两人不再交谈,偶有微风从廊外穿过,轻轻摇晃了树枝。
阳光照射下地面上留有的斑驳树影也时有随风抖动,唯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没有移动,变得越来越大,似变得如野兽般凶狠狰狞!
……
屋外刺眼的阳光在大门关上的一霎那,便和其他人的命运一样被拒之在了门外。
而门窗和墙壁则像最忠诚的士兵将一切的窥视挡在了外面……
徐孜一走进这间大名鼎鼎的会客堂,就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房间真是狭长,横向不过一般男子的十步有余,纵向确实横向的两倍之多。房层足够高,对面的地上建了两层的小楼,而这里一层就几乎和对面一样高。整个房间装饰简单,不见一丝红绸绿漆,全是最简单的原色,不过胜在用料实在,矗在房内的四根大立柱根根粗壮,一个成年大汉怕是都抱不住。
“阿爹,这房子看上去怎么怪,像是……”徐孜总觉得这个房子的造型结构不像是一般的长条形,倒像是原本的一个图形被分割了一半,形状规整却又透着股诡异。
“是半个八卦镜!”徐渭随口说到。
确实,经父亲这么一说,徐孜再一看,果然像。
正门是八卦的尖角,以门为起点将四根大立柱连线起来固然是半个八卦的图形,“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建呢,很奇怪啊!空间利用也很有问题。”
徐渭笑了笑,对于女儿他总是格外宽容,这要是旁人,休想从他嘴里掏到一句话,而自己的阿囡乖宝么,“阿孜,你有没有想过,青莲观为什么会将戒指藏于此地?”
“想必是藏在这里不易被我们发现。”
“那你觉得这里有可藏之处吗?戒指不去说它,那个楠木盒子你见过的,可不好藏。”
果然环视了一圈,徐孜发现虽然房间格局奇怪,但是可藏之处无非就是这么几处,而且都无法放下那个楠木盒,而宏谶托着盒子进去后是两手空空出来的,如果说他把盒子藏自己身上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只能是……
“这个房间另有乾坤吗?”
“我徐渭的女儿果然聪慧,像你爹我啊!”
“那同样聪慧无比的阿爹,你能说说东西在哪里了吗?”
“阿孜,你都已经找到问题关键了,继续想想。”徐渭说完安之若素的坐在了长凳上,还嫌弃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不会是昨日剩下的吧,以那帮牛鼻子的心性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