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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剑走偏锋,终得箴言(上)

刘备在新野,韬光养晦,不再急于作为。但是,是金子总要发光,由于刘备早已是仁义名声在外,因此闻得刘备在新野,前来投奔归附的游士、家族络绎不绝。刘备既欣喜又烦恼,既怕引起刘表猜忌,又怕冷了众心,内心很是纠结。

俗语说否极泰来,月亏则盈,实乃亘古不变之至理。这刘备落魄新野,之前屡战屡败,奔走半生,无半点基业,换做他人,早就被世局淘汰了。可是刘备一是善于收买人心,二是能忍,三是善哭,逃亡各地,积累了如天高的名声。这次来到新野,刘备这只快出局的股票,终于迎来了接盘的股市高手。在前来投奔的人中,刘备又慧眼识才,发现了与众不同者,他就是徐庶。徐庶的到来,让刘备的人生又出现了转机。

刘备和关羽、张飞、赵云、陈到、糜竺、简雍、孙乾等数的过来的亲信与徐庶座谈,徐庶以酒杯、葡萄、柑橘等物在桌面上摆出了大汉十三州,口若悬河,分说当今大势,鞭辟入里,深入浅出,说的关羽、糜竺等辈心服口服,说的刘备眼前一亮。说实话,刘备是当今难得的人才,只是之前刘备没有碰到名师,军政大事,都是凭自己的一些小见识、小聪明决断,没有全局的考虑,没有系统的思想理论。身边如关羽、张飞、赵云、陈到辈,上阵杀敌没的说,但让他们出谋划策就是难为人了;糜竺,具体政事处理没有问题,大面的政策是说不上一二的;简雍、孙乾,察言观色,游说诸侯可以胜任,让他们为刘备师却也不够格。现在徐庶来到,方给刘备补上了这课,让刘备心中如云雾开而见青天,豁然开朗:这才是顶级谋士的水平啊!我说之前如吕布之流,本来自己没什么脑子,竟然也能割据一方,甚至与曹操都能周旋多年。感情是人家身边有谋士如陈宫的存在啊。再想想自己,虽然求贤若渴,待人至诚,绝对是好主公的料,却从未接触过顶级谋士是什么样的,即未被谋士指点过,也没好命招揽个像样谋士在身边出谋划策。现在看来,自己身边就缺少这种亦师亦友的好军师啊!若徐庶能早点碰上,说不定现在我刘备也是跨州连境的存在了。

当下刘备大喜,立即拜为军师,又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拉拢感化,吃饭则同桌,休息则同床,日日腻歪在一起谈讲。对于刘备如此举动,徐庶正色拒绝道:“主公何苦如此,我投主公,愿为主公鞍前马后效劳,是因为主公仁义著于天下,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绝非主公眼前的过分殷勤招待。”

刘备面上讪讪,心中大喜:果然大才啊,一般的拉拢手段根本动不了他的心。刘备不好意思道:“实在是不如此不得表达我思贤若渴,敬重先生之情啊。”

徐庶说道:“以庶之才,如何当得起主公如此大礼。荆州多名士,主公当留心招纳才是。”

刘备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徐庶,苦恼道:“眼下前来投奔的士人家族太多,我当如何处置?”

徐庶笑道:“主公多虑了,尽管张开怀抱接纳便是,刘景升不会猜忌主公的。”

刘备大喜,疑惑道:“军师为何如此肯定?”

徐庶严肃说道:“荆州的士族豪门,以襄阳十姓为代表,十姓分别为蒯、蔡、庞、黄、马、习、向、廖、王、林十家。这十姓掌握了荆州的军政、财政大权,荆州士人,十有七八在十姓中。主公细想,这些日子前来投奔的家族虽多,可有十姓之一前来投奔?”

刘备摇头道:“备何德何能,能让十姓主动投奔?”

徐庶说道:“着啊,只要十姓没有投向主公,主公就根本对景升构不成威胁,刘景升又怎会猜忌主公呢?现在前来投奔的人,正好为主公所用。新野地广人稀,到处都缺人;新野守军不多,也急需补充。现在这些人,嫌少都来不及,主公可不要错过。”

刘备恍然大悟,乐道:“如此可解决我一个大问题。只是据我所知,十姓中除了蒯、蔡二家,很少有人出仕,刘景升既然知道十姓的重要,为什么不重用这些人呢?”

徐庶笑道:“若主公是刘景升,八姓中人不肯出仕,该当如何。”

刘备思索良久,内心天人相争一番,最后决定实话实话,免得被徐庶识破谎言,不齿自己。便说道:“乱世之中,得人者得天下。人才不为我用,即可能为敌人所用,不可留为上选,至少要做到掌控他们的动向。但这样做容易伤士人之心,阻进贤之路,自损形象,所以,我会想方设法让他们出仕,不会……”

话未说完,徐庶便哈哈大笑,打断说道:“主公不必解释,这才是当今枭雄该有的心思。可是景升却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为由,任由八姓中人游离在自己的组织之外,可见刘景升非乱世枭雄。十姓中,蒯、蔡二家掌握州务实权,但很难说他们是为刘景升,还是为他们自己。其余八姓,宁可让自家子弟经商务农,也不出仕,正因刘表非真命主,他们正在等待明主,主公可有意乎?”

刘备叹气道:“能得他们归附辅佐,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一来人家怎么能看得上我这落魄之人,要等待的明主怕也是曹操、孙权之流吧;二来我现在躲他们还来不及,哪敢凑过去惹人猜忌。”

徐庶笑道:“主公何必妄自菲薄,庶与八姓中人多有交往,他们对主公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至于主公所说的第二条,庶既有此问,当有法子为主公解忧。”

刘备大喜,问道:“有何两全之法,军师且说。”

徐庶道:“直接与八姓中人接洽,肯定是不行,但是襄阳有一人,非十姓中人,却与十姓中的庞家、黄家走的很近。只要主公搞定此人,让此人去游说庞、黄二家,有八成把握能够成功。只要庞、黄两家投向主公,那剩下的马、习、向、廖、王、林各姓,就是传檄而定。只要主公得到荆州这八姓支持,取整个荆州不敢说,半个荆州是没有任何问题!如此一块天赐基业,主公可有意乎?”

刘备听得热血沸腾,连声问道:“此人是谁?”

徐庶道:“此人即是司马徽,字德操,人称水镜先生,亦称好好先生。不论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好好相应,从不肯驳人话语。但是,此人学识极高,看人也很准,主公要得到他的认同,怕是要下一番苦功夫。”

刘备握紧拳头,斩钉截铁道:“哪怕是愚公移山,铁杵成针,我也要感化司马徽!”

徐庶拱手道:“徐庶先祝主公马到成功,可不要半途而废喔。”

刘备坚决道:“新野军政事务,就劳烦军师处理,今后我就一门心思,感化司马徽先生。”

徐庶自然欣然答应。刘备的一众手下,都是多年来跟随刘备,生死不弃的亲信,尤其是关羽、张飞,更是结拜兄弟。徐庶新来,要安排他们做事,本来是件难事,加上关羽素来看这些士人阶层不顺眼,要关羽服帖,更是难上加难。可是,此时对刘备集团来说乃非常时期,多次的惨痛失利,不仅让刘备,也让关羽他们认识到,他们缺少一个掌舵的,能够关键时候为他们指点迷津的谋士、军师。而现在,这个新来的徐庶,就是最佳人选。所以,对徐庶在新野发号施令这事,他们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支持听话。

刘备自己,认真做了一番准备后,便趁着一次外出赴宴的机会,假装醉酒迷路,误闯进司马徽家,从而结识了司马徽。司马徽松形鹤骨,器宇不凡,峨冠博带,道貌非常。在东汉末年的乱世中,司马徽有经邦济世之才,却宁愿躬耕山野,独善其身。不过司马徽与襄阳高层都有来往,与庞德公尤其相善,一大批名士学子曾师从司马徽。在与司马徽的谈话中,刘备为司马徽的隐士风采所折服,自此经常来串门聆听司马徽教诲,自己也向司马徽说起自己创业的艰辛和挫折,述说自己匡扶汉室,重整乾坤的大志。司马徽对刘备的来访也不拒绝,只是司马徽对世局不感兴趣,刘备对吟诗作乐不感兴趣,两人怎么也聊不到一块去。时间久了,刘备试探着向司马徽提出,希望通过司马徽结识八姓中人,司马徽只是好好应付,并不应承。刘备奔波半生,阅人无数,还第一次碰到司马徽这样的,无论你跟他说什么,都是满口好好答应,但若你认为他是在认可赞同你,那就是自作多情,自取烦恼了。刘备对司马徽的太极功夫,无可奈何。自己之前无往不利的拉拢人才的手段,在司马徽面前毫无用处。时间一长,刘备也是泄气。

刘备找徐庶诉苦,徐庶笑道:“照主公这般做法,再过几年也没有进展。司马徽是个隐士,你跟他谈论家国大事,人家没把你轰出家门就算对你客气了,怎会与你交心呢?”

刘备叹气道:“我也知道隐士好吟诗弄乐什么的,水镜先生于此颇为擅长,只是我于吟诗实在不擅长,抚弄乐器年少时倒是做过,但是也仅是接触过而已,在司马先生面前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军师没有别的招了吗?”

徐庶想了想,说道:“司马徽经常与庞德公等弈棋做戏,主公可以上门与先生下棋培养下感情,拉拉关系。”

刘备一想,乐道:“二弟就是棋道高手,糜竺也能走两步,这招我看行。”说完,刘备急忙找关羽和糜竺练棋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苦练,刘备觉得自己的棋艺差不多了,便再次去拜访司马徽,谈话间假装偶然提到自己爱好下棋,棋艺还不错的话,司马徽果然来了兴趣,二人分执黑白,开始下棋。刘备下棋如用兵,喜欢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对手小股势力,慢慢蚕食,积累优势。而司马徽则下子随意,无拘无束,往往刘备拼下一两个边角,司马徽已是或实地,或厚势,优势已成。

两人下了几盘,司马徽说道:“玄德下棋,过于急躁,贪功冒进,非制胜之道也。”

刘备不解道:“下棋如用兵,积小胜为大胜,难道不对吗?”

司马徽循循教道:“贴身肉搏,你死我活,玄德的想法自然无差。只是高手下棋,更追求战略上压倒对手,避免血拼,棋语说的宁可丢子,不能弃势即是这个道理。”

刘备心有所悟,回新野后苦心钻研棋艺,并让关羽四方搜罗了一批棋谱,天天闷在家里研究。时不时去找司马徽对战棋盘。

且说关羽、张飞等人,在新野左右无事,秋高气爽之际便经常结伙上山打猎解闷,还能搞些肉食改善生活。这天关羽、张飞、赵云、陈到四人又骑马出城进山打猎,恰逢地方富家公子带着一群爪牙欺负一位良家妇女,关羽最看不过别人仗势欺人,丹凤眼一瞪,打马过去就要制止。赵云知道关羽脾气,怕他惹事,忙拉住关羽,几人一起上前拦下了对方。

富家公子得知他们是刘备的手下,满脸鄙夷,连说丧家之犬,也来多管闲事。直把关羽、张飞气的够呛。

赵云抢先对富家公子招招手,说道:“来来来,我一人空手对你们一群,若输了你们自便,我们绝不干涉。可若你们输了,留下百两银子,答应以后不得欺凌良善,马上滚回去。”

富家公子和一众手下哈哈大笑,拿着武器就围上来,只见赵云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一阵拳打脚踢,眨眼功夫,一群人只剩下躺在地上呻吟的份了。富家公子看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知道碰到了硬茬,连连答应着,拿出百两银子,就与一众人搀扶着上马走了。赵云把银子给了那位妇女,哥几个也继续进山打猎。

张飞不忿赵云这么轻易就放过对方,赵云说道:“世道如此,能怎么办?强行出头,我们倒是出气了,可是给主公惹来麻烦就不好了。万一对方怀恨,迁怒于那娘子一家,我们不是反倒害了她?所以我只是略施惩戒,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

关羽点头道:“子龙说的在理,我和三弟过于莽撞了。”

由于这样的事情多有,几人也毫不在意,回到新野连刘备和徐庶也没告诉。

刘备约司马徽下棋,司马徽初时对刘备的棋艺毫不在意,可轻松赢之,后来就慢慢吃力了,终于有一天,刘备艰难赢了司马徽一盘!多日来苦练就为了这一天,当真来到时,刘备非常平静,客气说道:“先生承让了。”

司马徽微微点头,说道:“玄德的心果然静了,不再如初见时轻浮。任他四方风云起,我自岿然不动。成大事者,没有这份镇静功夫是不行的。”

刘备心中一动,通过这段时间的切磋棋艺,二人关系已是近了许多,既然司马徽提起了成大事,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刘备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教诲,备铭记在心。只是欲成大事,一人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孟子有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备自问宽仁待人,忠孝励己;视百姓如己出,待将士如兄弟,于道义无亏,却挣扎半生,至今穷困潦倒,孑然一人。而曹操,出身不正,用兵动辄屠城,又劫持皇上,强奸民情,却掩有青、徐、幽、并、兖等州,拥兵百万,追亡逐北,天下士人无不视曹操为神。备久思不解也。”

司马徽微笑道:“玄德公可不是孑然一人呢,你手下几员大将,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个个武艺高强,思虑周详,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对公更是忠心耿耿。有此等大助力反埋怨上天待你不公,天若听到,鼻子也要气歪。”

刘备说道:“二弟三弟他们,确实是万人敌的猛将,只是无人能用,待在我身边,实是暴殄天物。”

司马徽知道刘备所指,便摇头道:“军国大事,说与我等山野闲民,如对牛弹琴,怕是要玄德失望了。”

刘备忙道:“素闻荆州多士,先生久居荆襄,与荆州士人多有来往,先生高雅,不愿牵连俗事,可否为备举荐一二,以解备之疑惑?”

司马徽笑道:“玄德这些日子,放弃新野军务,委身来陪我这老头解闷,目的正在于此吧。”

刘备被人点破小心思,毫不在意,继续恳求道:“备若为自身计,早就封侯拜将,光宗耀祖了。实欲申大志于天下,复我汉家威仪。是以不辞辛劳,屡败屡战而不减初衷。怎奈备才浅识薄,棋中天地尚且应付吃力,如何拨动乾坤,梳理阴阳呢?备求大贤,若久旱望甘霖,心切之至。还望先生成全。”

司马徽见刘备说的恳切,便说道:“我说一句,玄德自去琢磨:伏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

刘备大喜,忙问道:“伏龙、凤雏何许人也?”

司马徽抚掌大笑,连说好好,刘备知道,这是逐客了,便连声道谢,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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