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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刚蒙蒙亮,石川睁开眼,站起身,转圈这么一看,才知道这四面大山,已经把他圈在中间大坑中的这个小平摊上了。要想离开这鬼地方,东南西三面还能找着条险路,可他不能往回走,他的任务是跟、是撵、是追击。他只能向北一个方向前进。可目前的处境,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长付翅膀飞上百丈崖。这是不可能的,是异想天开,大白天做梦,妄想。第二种可能,就是有蚂蚁的能耐,爬上去。一想到爬,眼睛一亮,他精神了。对呀,他的二百来人中,有两个攀岩高手,那可是国家级的攀岩运动员哪。想到这,他喊了起来,“加藤一雄、柳明二郎。”加藤一雄和柳明二郎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山呢。攀岩的见着山就高兴,特别是这种百丈绝壁,特别难找,如今遇上了,就特别来劲,特有精神,都亢奋了,他技痒啊。猛然听到石川少佐喊他俩,就跑了过去。“你俩在看那个悬崖吧?”“很典型,很有挑战性。”“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朱林山和他的同伙就是从那个悬崖的某一处逃走的。你俩去吧,把那一处找到,帮助大家上去,去吧。”“少佐,望远镜能借用一下吗?”“拿去吧。”加藤一雄接过望远镜,从西向东,又从东向西看了一遍,然后把望远镜交给了柳明二郎。柳明二郎仔细的看了一遍,已经把朱林山他们上去的那条道找到了,连同那条绳索拴系的树也找到了。虽然没找到一个人,但看清了从那处绝壁上去的具体路线,他现在已经胸有成竹。他把望远镜交给石川少佐后问:“我们可以走了吗?”“可以。”加藤一雄和柳明二郎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各自背了一套细绳,走向绝壁。

石川看两个人走后,集合人马,清点一番,把有战斗能力的一百四十三人分成两伙,一百人继续追击,四十三人运送死伤者回驻地,然后指挥一百人快速来到百丈崖下。

此时,加藤一雄和柳明二郎二人相距一段距离,各选一条路线,正在向上攀爬,看样子加藤一雄进展顺利一些,已经攀爬到离崖顶仅剩二十几米的距离了。他的头顶上方是一条横向砬子带,有五十几厘米的宽度,上边长有冻青胡、蚂子腿等乔木,再往上的十几米是有坡度的,比较容易攀爬,就是说加藤一雄只要攀上这道砬子带,就基本上完成了任务。

这个时候,加藤一雄的左手牢牢的抓住一个小裂缝,要腾出右手向上再去够那道砬子带的边沿。目前他的位置,他的头顶距离那道砬子沿大约有一米五六的样子,他要够到那道砬子带的边沿,必须要有一个向上腾起的动作,才能够到。他仰着头,心里估算了一会,看准距离,然后下定了决心,运足了气力,一咬牙,左手用力抓牢,左胳膊叫劲一拔,只见他的身子向上腾起,左手迅速松开,右胳膊伸直上挺,右手刚好扣住那道砬子带的边沿,左手紧跟着伸上去抓住,身子悬在了空中。

这是一次死亡腾起,抓住了头顶上的砬子沿,就是成功,抓不到砬子沿,就会毫无悬念的像一根木头一样掉下去,摔下百丈崖。其结果,不是粉身碎骨,就是一滩肉酱。要说还有什么希望和可能,那就只会剩下他的魂灵,飞回东洋老家报丧了。

加藤一雄的处境、可能和结果,石川少佐在望远镜中看得是一清二楚,他的两只脚,他的两条腿,他的屁股,他的后腰,他的两个肩膀,他的嘴,他的额头都在跟着加藤在使劲。他看到加藤一雄身子腾起,他看到加藤一雄的左手一抓,左胳膊一拔,左手一松一跟,石川的心好象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石川倒不是为加藤的性命担多大的心,捏几把汗,他是怕加藤一雄掉下去了,他成功的可能也就丢了百分之五十。如果另一个的柳明二郎也失败了,那他也就是百分之一百的失败。所以,他石川才紧张,才跟着费心劳神,才跟着担惊受怕。

当石川少佐目不转睛的看到加藤一雄的右胳膊一伸,右手一抓一扣,左手紧跟着也是一抓一扣,把身子悬在半空的时候,石川少佐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样。

加藤一雄的身子悬在百丈崖的半空,这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石川少佐怎么还会有笑样呢?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懂得一点专业知识的人都会明白,双手一拉,身子一提,这是这类行当最最最简单,最最最安全的一个动作,做为国家级攀岩高手的加藤一雄,剩下的这个动作,用中国人的话说,那是裤裆里抓那玩意儿,手拿把掐的事儿。

石川少佐放下望远镜,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后,重又提起望远镜往上看。你再看石川少佐,整个身子就跟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僵硬在那,嘴里在叨咕着:“加藤一雄、加藤一雄、加藤一雄、加藤一雄。”石川少佐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什么呢?石川看到了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加藤一雄双手扣住的砬子沿上,边上的一棵小树上,挂着一个脸盆底大的一个东西,焦距调实了一看,那是一个马蜂窝。

加藤一雄的双手一前一后这么一抓一扣的震动,对于在绝对安静的百丈崖上的这个大盘子上几百个马蜂子来说,就跟地震一样。山上的马蜂子生性就野,脾气暴是有名的。这几百个马蜂子哪受过这个屈呀,这一跟一的震动,已经炸了营了,正在找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惹他们,是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家门口搞地震?他们正愁没地方煞气泄愤呢,就见一个东西,圆不圆、扁不扁,有鼻子有眼、有额头有脸、当腰一个大门、上下嘴唇、中间一深沟、出气恶臭。这群凶神恶煞可找着地方了,没等加藤一雄看清咋回事呢,嗡的一下子,就把他的脑袋给糊上了。

冷然间的剧痛,加藤一雄本能的脑袋一缩,身子向下一沉,可马蜂子并没有因为他的一缩一沉,就和他握手言和,休兵罢战,而是视为更大的威胁、更大的危险、更大的挑衅,既而就把他的脑袋糊了两三层。这些家伙可找着发威的地方了,他是不管你脸蛋儿光不光,眼珠子嫩不嫩,有地方就下针,有眼就敢进。可怜加藤一雄,一个很有运动前程的小伙子,只因为参加了侵华战争,在这个绝壁之上,身处绝地。起初还能坚持一下子,可当百多根针扎进他的肉体,百多股毒液散发全身,他胳膊上的肉由坚硬变为抽搐,再到颤抖,最后终于变成无力。无力而哆嗦的手指松开了,他的身子就跟断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牵拉,失去了控制,失去了依靠,直线而下。

石川少佐在望远镜中看到这最后一幕,他扔下望远镜嚎喊:“接、接、接、接住他。随着他的嚎喊声,是一声闷响:“扑”。再看加藤一雄,只剩下一张人皮,里面的东西,全从裂口处喷出,腥臭扑鼻,惨不忍睹。

在生死关头,怎么没听见加藤一雄的任何喊叫呢?其实,就在加藤一雄双肩叫力向上一拔,脑袋探上砬子沿,眼睛看到那大盘子上众多马蜂子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一生结束了。因为,他知道这种细腰马蜂子的利害。不用说在悬崖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躲不能躲,藏不能藏了的一个人了。就是一头大牛,被这么多的细腰马蜂子给糊上,他也挺不过半个时辰,必死无疑。加藤一雄一探头就下沉了一下,其实就是一种侥幸的心理在躲,只是距离太短,间隔太小,只能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而已。那几百个细腰马蜂子没给他喊的时间。等他要喊的时候,他的鼻子,他的嘴已经被这些野物厚厚的给封上了。加藤一雄这一死法,令在场的近百个日本兵不敢多看,不敢做声,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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