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郊义庄。
“啧啧,这天可真冷!”四五个守卫抱着官刀立在义庄门口。
“是啊,也不知道那沈大人是什么意思,一具尸体非得让我们守着,这寒冬腊月荒郊野岭的!”
“小点声!”为头的守卫呵斥了一声,“我们守我们的,不准乱议朝廷命官!否则、、、、、、”他比了个杀头的手势,小守卫吓得立刻噤了声。
“大哥!大哥!小弟刚刚去城里买了坛酒,我们分了喝吧,也暖暖身子!”
“还是你小子聪明!来!兄弟们,都喝点,暖暖身子!”
“好嘞!”
沈云知一身黑衣立在不远处,静静的注视着那群守卫。她不会武,只能用其它手段。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仅有的一点安魂香,嘴角微扬,悄悄放在离守卫不远的地方。这安魂香是师父给她的,那件事发生之后的整整一年,她都要靠着安魂香入睡。一炷香之后,那些守卫们都依次坐在地上睡死过去。沈云知方才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径直推开义庄的大门。
吱——哐——
一扇门后的景象完全不同于外面,屋内一排排的棺材,全是森然的冷意,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体停在这里,四下里寂静无声,沈云知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义庄正中停着的正是张员外的尸体,沈云知冷冷的站在尸体旁,来回打量着。
死者脸色惨白,尸体上两处伤口都是匕首所伤,两处伤口相离不过寸许,左胸下方的伤口是致命伤,只是、、、、、、沈云知眼睛一眯,这伤口,是从下往上刺的!也就是说杀人者的身高比张员外矮!可是这样的伤口,不是一把简单的匕首能刺出来的,这把匕首是特殊打造的,具体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五年前的那把?沈云知正要仔细检查伤口时,窗外猛然传来冷风的声音——“大人,里面有人!”
沈云知一惊,立刻有了决断。
“嘭!”冷风一脚踢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尸体已经被人检查过!冷风一言不发挨着搜,一口口的检查棺材,有的棺材没有停放尸体,因而只弄了白布盖着,而停放着尸体的,则直接封棺了。沈慕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目光锁在门后的一口棺材下的一点水渍,约莫是在屋外沾上的雪化的水迹。
“冷风,不必搜了。”沈慕寒说着,已经走到沈云知藏身的棺材旁。冷风并不知沈慕寒是何意,疑惑的看着沈慕寒,“你出去吧。”沈慕寒说这话时竟有一股笑意。冷风知道沈慕寒的性子,闻言就出去了。
待冷风出去,沈慕寒笑意更甚的开口,“姑娘深夜造访,难道是因为这棺材躺着舒服?”
沈云知一听,也不继续躲了,掀开白布,缓缓从棺材里坐起来。
抬眸,沈云知撞进一片深沉的星海,沈慕寒静静的擒着她的目光。她下意识避开,然后是那人高挺的鼻梁,再避,却是那人淡淡的唇色,又避,是那人一头乌发稳稳的束着,来不及等她再避开,却被一股清香摄住心魄,她怔怔,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绝代风华这四个字。
“看够了吗?”沈慕寒弯下腰,与沈云知面对面,鼻息相接。
“那你呢?”沈云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
“哦?不知姑娘想让我看哪里呢?”沈云知被沈慕寒这话羞得有些气恼,刚想发作,沈慕寒又道,“姑娘一身黑衣,又蒙着面,只怕我还没看够!”说着,沈慕寒作势要去揭沈云知的面纱,沈云知立刻反抗,手一扬,挥到一片虚无,沈慕寒的手早就停在她上方。
“呵、、、、、、沈姑娘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好好查案也不迟。”说着,沈慕寒便要走。
“慢着。”沈云知有疑问问他。
沈慕寒回头,“无疑你是聪明,只可惜、、、、、百密一疏。”沈慕寒的视线一低,往地上的那处水印看去,沈云知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瞬时明了,那是她鞋上的雪水,依稀可见她小小的脚印。原来如此、、、、、、沈云知不知为何有些愉悦,似乎因为沈慕寒的睿智——沈慕寒只凭脚印的大小,不仅知道她躲在哪,还判定她是女子。
沈云知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冷风已经进来,守在张员外的尸体旁,似乎是怕她再去验尸。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幼稚!
冷风何曾被人这样笑过,刹时,长剑已经出鞘,直直的指着沈云知,剑尖离沈云知的咽喉仅几寸。沈云知不避不躲,只看着冷风,冷风也回望着她,第一次,有人不怕他的剑!
两人僵持着,屋外传来沈慕寒的声音,“冷风,明日她还要查案。”沈慕寒的意思是让沈云知走。
冷风闻言,冷冷收了剑,“滚!”
沈云知不再管他,不卑不亢的出了门,又看了沈慕寒一样,终是开口:“多谢沈大人!”
“不必。沈姑娘如此尽心查案,本官谢你才对。”言语中,多了一分戏谑。
沈云知恭恭敬敬,“不敢与大人并论。”
“沈姑娘是在说本官不尽心?”沈慕寒是反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他在试探沈云知,若她无意便留,有心则必死!
沈云知表明云淡风轻,心思早已百转千回,她又何尝不明白沈慕寒是在试探她查案的真正目的。她立刻不慌不忙的说:“小人不敢!只是今日小人去找仵作,遍寻无果,就担心有人独自拿了仵作想从仵作那里获得死者的情况,好早日查出真相获得赏金,小人一时情急才、、、、、、”
“这么说,你是为钱?”沈慕寒眼睛平静无波,不知信了没有。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沈慕寒不发一言,盯着沈云知。
“若大人无事,小人先告退了。”
不等沈慕寒开口,沈云知自顾自走了,沈慕寒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那双小脚印,又看了看欲停的风雪,忽然开口,“等等。”
沈云知停住,手微微握紧。
“本官送你。”沈慕寒的声音传来,有些奇怪,可也不容置疑。
沈云知不曾想过沈慕寒会这样说,一怔,直到沈慕寒走到离她两三步的距离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有劳大人!”
寂静的夜空沉沉,远处有虫鸣之声,风呼呼的卷着残雪,夜色里,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沈慕寒跟在沈云知身后,步子迈得有些小,仔细一看,沈慕寒的每一步都踩在沈云知留下的脚印上,于是她的脚印又变成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