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十几分钟才打到车,期间他没有说一句话。等上了车,她报出一个地址,司机师傅看了他们一眼,把他们当成了情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按照她说的地址,默默地开着车。
夜晚的车辆少,一路畅通,他们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
“不是我家。”她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家是外地的,只是在这个小区租了一间房子,用来放置我的画,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学画画的。”
他还是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不会卖了你的。”
“我没有担心这个。”
可是她觉得,他一副很不安的样子,“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什么都没担心,我只是在想……”他顿了一下,决定把脑子里的想法讲出来“我在想,自从我家出事以来,别人要么趁机报复,要么敬而远之,没想到最后帮我的,会是你。”
“奇妙吧?”她笑着问。
人生岂止是奇妙就能形容的。
就好像谁都不会知道,下一秒里有什么。
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夜之间,父亲入狱了,家里被封了,以前的朋友,女人,房子,车子,全都失去了,更不会想到什么都失去之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半夜跑到他的身边,愿意给他一个安身之处。
房子在四楼,没有电梯。
她打开房门,率先走进去,灯打开的一瞬间,他踏了进来,看到一室的明亮,这是简单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客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有的裹着画布,有的放在盒子里,有的放在架子上,整齐划一又赏心悦目……
看得出来,主人很珍贵这些画。
她从卧室拿出两条绒毯,一条展开了给他,一条裹住自己。
两人披上毯子,并排坐到沙发上。
她开口道:“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他怎么会嫌弃?
她是这段日子里,唯一一个,既没有嘲讽他,也没有可怜他的人,这里虽不豪华,却比公园长椅,比多人一间的宿舍,比高傲的亲戚家,好过千倍万倍。
这里有明亮的灯光,有挡风的墙壁,有沙发还有茶几,给人温暖又给人安全,在他当下的处境看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最后愣愣地说:“我会付你房租的。”
“你不用……”
“我一定要付你房租。”
她想,这大概就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吧,于是她答应下来:“好,我们一人一半,算是合租。”
“但是要先欠着。”
“好。”
“我住这里,那你……”
“我住宿舍。房子只是用来放画的,新画都有点味道,放在宿舍不太好,而且我的画又多。”她说着,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毯子,解释起来,“我只是偶尔在这里休息一下。”
真的只是偶尔……
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你不需要把房子让给我。”
她看了看沙发,那么狭小,偶尔凑合一下还行,总不是长久之计,明天她就把卧室打扫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走。
“对了,给你钥匙。”
他伸手接过去,看出她面容上的倦色,他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进卧室,从外面替她拉上卧室的门,隔着房门,他沉沉地道了句:“晚安。”
朱珠睡的很晚,第二天却早早地醒了,房子里只有一个卫生间,而且在卧室的外面,她去洗漱的时候,看到客厅的沙发上,他还在熟睡中,绒毯斜斜地挂在身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悄悄走上前,为他将毯子拉好。
洗漱之后,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房子是上学期开始租的,她偶尔在这里过夜,因此留下了三五件衣服,和少许的生活用品,但好在东西不多,这会儿收拾起来,也没有很麻烦。
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她又心血来潮,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小区门口提来了早餐,还为他买了新的牙刷、牙膏和杯子。
早餐是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有点恍如隔世,好像突然间找到了家的感觉,“谢谢你,朱珠。”
“我也要吃早饭嘛。”
不,他感谢的不是早饭,而是所有。
……
周一朱珠回到学校,室友们软硬兼施,逼她交代去了哪里。
“租的房子。”她回答,这不算撒谎,只不过省略了一些事情。
杨子对她的说辞很是怀疑,“你走的火急火燎,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么一说,连张瑞也不相信她了,“死丫头,给我们老实交代!”
不是她不想交代,只是昨天的事,要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和安逸尘在一起一个晚上?
还好她早有准备,摇了摇手中的袋子,狡猾地说:“姐妹们,我买了炸鸡。”
“哇,朱珠,你太好了!”
“快过来坐!快过来坐!”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看了看时间,神情严肃地说,“我上课快迟到了,你们慢慢吃。”
杨子拉着她,怂恿道:“偶尔旷一次课没关系的。”
她摇头,露出坚定不移的样子:“不行,今天的老师很帅。”
“切,色女!”
大学里像她这样,不管是文化课还是专业课,一节课不落的学生,真的没有几个。
马上就要四月份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油画老师组织去山上采风,她满心期盼的周末,就这么被占用了。交齐了费用,她带上自己画画的工具和简单的行李,周五的早晨,坐上学校安排的大巴。
油画班一共三十二个人,随行的有两名老师,她把行李和画架放到座位上方的架子上,然后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
老师拿着花名册点了遍人数,确定全员到齐后,司机发动了车子。
前排的黎晴突然站起来,阴沉着脸,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车子还未行驶平稳,她便迫切地走到最后一排。
朱珠瞄了一眼前排,几乎肯定地问:“和男友吵架了?”
“恩。”
这一对班级情侣,天天闹矛盾,却怎么也分不开。
前排的一名男生也站起来,朱珠以为他是要过来找女友认错,却没想到他走到林梦茹的座位旁,两人热络地聊了起来。
林梦茹可是他们的班花,长得肤白貌美。
这男人,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两个人的内部矛盾,一下子升级了。
朱珠似乎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个……”她真害怕黎晴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你快去管一下吧”
“无所谓,让他们聊。”
“你不要口是心非……”
“反正,班花不可能看上他。”
“你不怕万一?”
黎晴虽然很生气,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们班花是什么人?她交往的对象,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像以前的安逸尘,我们家的那位,估计连备胎的资格都不够,咦,朱珠,你怎么了?”
黎晴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却道出了事实。
朱珠把脸上的表情藏起来,心虚地说:“没……没什么。”
黎晴突然靠过来,带着一丝八卦的心理,小声道:“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和班花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啊。”
“那她为何总和你过不去?”
朱珠也想知道为什么,林梦茹那样的人,高傲的像个公主,怎么会拉低身段和她过不去。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大概是无聊吧。”
“不太像。”
也许是当局者迷,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你觉得是为什么?”
黎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道:“看着,她似乎嫉妒你。”
“怎么可能,你看看她,再看看我。”
于是黎晴很认真地看看她,客观又中肯地评价:“朱珠,你长的不比班花差,只是不像班花那么打扮。”
“别闹。”
“难怪班花总和你过不去。”
“这是什么理由?”
黎晴不正经起来:“我要是男的,一定追你。”
“……”幸好你不是男的。
大巴车上了高速,窗外的风景变得豁然开朗,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麦田,绿油油的树叶,一望无际的绿色。
欣欣向荣的景象。
万物复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