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马车里,陈铎换上干净衣服,脸上盖不住的笑意,一路上不时地抬头看着柳荀,两人刚对视上就立刻躲开,像情窦初开的孩童一般。
终于忍不住说道:“荀儿,幸好你没有放任我不管。”边说还边往柳荀那边挪了挪,哪还有什么君王的样子,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都变成了孩子。
槐絮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被误会了,可是有什么用呢,自己做的事情本就是会被误会的,所以闭口不答。
陈铎以为她害羞了,暗自高兴了一路,回去后特赏了荀妃和月妃还有柳御,此次出门护驾有功,朕心深慰。
孩子的笑总是会让人忘记一切烦恼,自从有了这个小公主,瑶芝的烦恼越来越少了,尽管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她总觉得那孩子的眉眼里三分像自己。柳御是荀妃的弟弟,又是立大功的将军,陈铎特准他可以每周去两次后宫,每次去都要和柳荀一起去看看月妃和孩子。薪梧君知道,自己必须要和瑶芝谈一谈了,可对话中又不能提到入梦之事,但又要打听出瑶芝的想法,自己谋划了几日终于将柠沂支开,和瑶芝两人单独坐在亭中,柳荀抱着孩子去远处玩耍。
亭子坐落在月妃和荀妃的寝殿相连处,两人平日里都是在这里散步,前不通大殿后不通大路,很是隐蔽,所有人都跟着荀妃和孩子走了,这里只剩下月妃和柳御,还有满池的荷苞,静静地在等着蜻蜓能够停留一会儿。
薪梧君往亭边走了走,看着荷花说道:“瑶芝,我们相识有多久了?”
瑶芝心下咯噔一声,毫无征兆的干嘛要问这些,于是小心地回答道:“不记得了,大概有几千年了吧。”
薪梧君心下想了想又说道:“那为何我们总是在一起呢?”
瑶芝觉得莫名,也觉得可笑,莫不是他觉得自己烦了吧,以前从未听他说过对自己的感觉,只是各种机缘和九天上的事情让两人常在一起罢了,可真正放不下的,不还是自己吗?于是如实回道:“只不过是我是赤帝之女而你是白帝之子南境帝君而已。之前青丘在八荒我不得不去,你也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薪梧君听着字里行间的话,她说的确实没错,入梦前去青丘也是去办公事,入梦后怕也是如此发展的吧,只是自己何时对她有了别的念头早已经不记得了,从前也曾为了她来查了槐絮一事,而后还去了虚无之境一遭,如果这些让她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呢?
瑶芝看薪梧君半天不回话又出神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的一样,看似空若无物但又包容万象,苍生似乎都在他的眼中,可万物却又如刍狗,颇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感觉。瑶芝怎会知道薪梧君也曾这样形容过她的眼睛呢。
几番谈论下来,薪梧君终于问到了一个令他怎么也无法解释通的问题,他定了定神对瑶芝说道:“九尾丹,在你那里吧。”
瑶芝自知这个问题不可躲避,其实她早也猜到,在山上的时候薪梧君怕是已经听到了,当时没问是对自己的信任,可按他的机智怎么可能想不到呢,隐藏这么久还是露出了破绽,想了半天开口说道:“我拿它自有用处,若你信我就不要问我,你只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院子里起了一阵风,吹的荷塘中的花苞微摇,空气中飘散开一股香气,池中的水荡起涟漪,花苞的颜色失去了太阳的照射从藕粉色变为深粉色,一滴雨珠轻轻落在了瑶芝的脸上,薪梧君颤抖着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帮她把脸上的那滴水拭去,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下雨了,我们回吧。”
瑶芝回到宫中,看着怀里的这个孩子早就熟睡了,她梦到了什么,笑的是那样纯净,这世上怕是只有襁褓中的婴儿才有如此干净的笑了吧,他们不被七情六欲,人情世故所扰,故此无忧无虑,那一刻,瑶芝也想回到襁褓中了。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还要硬猜,明知道瞒不过他还要硬着头皮骗下去,他的智慧怎么可能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被骗了呢。他不追问,只是怕自己无力狡辩尴尬罢了。
这两年来周边小国皆被陈国所灭,陈君与其左将军身骑白马横扫千军在沙场上无一人不知他们二人的威力,这日柳御去月妃宫中和自己的姐姐柳荀告别,战争到了最后,周边小国归附,只剩下这最后一战,也是最凶险的一战。槐絮也在这呆了将近三年,眼见约定之期将近。
出征前的晚上
“叔父,你可要快点回来,茗儿还要等着你的礼物呢。”那时的婴儿已经口齿伶俐了起来。
柳御蹲下身子,抚了下小公主的头顶回到:“你要听母妃的话,等叔父回来给你带很多好玩的玩意儿。”
话未落,陈铎也来到殿内,身披铠甲,褪去了些少年气,带着满是英气的笑容一把抱起茗儿:“为父出征,你可有对我说的?”
茗儿被父亲抱着咯咯直笑,用稚嫩的声音回到:“茗儿也要一起去!”孩子尚小,自然不懂出征到底意味着什么,看每次父亲和叔父的归来都是笑容,当然也以为是件好玩的事儿罢了,可她哪知道这笑声的背后是万民流离失所,一朝又一朝的覆灭,只是庆幸她生在了一个活的长久的君王家罢了,而这个君王迟早也是要被历史的长河掩埋的。槐絮在这里的第三年,若不出所料这次征战回来,陈铎就要完成他的使命了。
柳荀看着陈铎一言不发,陈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冲柳荀说道:“跟朕来。”
两人踱步到荀妃的寝殿,柳荀谢过相送转身回去,却被陈铎拉住,周围的侍从都极有眼色的退到很远,陈铎看着周围的人散去,对柳荀说道:“荀儿,你不请朕进去坐坐?”眼中皆是悲切,这是一个即将把生命交付沙场的人说出的最后的愿望。槐絮也听说过此战对方人数占上风,凶多吉少,所以不忍,便请他进屋,这两年里有多少次这样的请求,又有多少次毫无理由的拒绝,柳荀能活到现在,也是陈铎太执着的缘故,槐絮始终不明白,他一个君王如此对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槐絮也许不知,一切不都还是因为一个爱字。
陈铎进到屋中,褪去身上的铠甲,冲柳荀说道:“我不在时,照顾好自己。”在没人时,他向来是对柳荀自称我的。
槐絮点点头:“好。”
“你太消瘦了,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好。”
“这次对方的实力不弱,怕是要很长一段日子。”
“嗯。”
“你就不为我担心吗?”
“担心的。”
“如何担心?”
“担心你战死沙场再也回不来了。”槐絮如实说道。
陈铎眼前一亮,走到柳荀跟前,她的睫毛在自己面前扫过,目光流转,最后怔怔的看着自己,从未有人这样与自己对视过。她如此说,是真的担心自己回不来吗?
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烛心未剪,屋里的光线变得极其昏暗,两个人站的极近,各有所思,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轻轻的呼吸声,陈铎听到柳荀所说,高兴极了,整个笑都挂在脸上,满眼的笑意,他看着柳荀,柳荀也盯着他。
槐絮感觉到浑身一麻,嘴上一阵湿润,顺时陈铎的手拦上了自己的腰,还没来的及反应,陈铎抱起她就往床上走,边走还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此前陈铎一直坚持,槐絮心里也清楚,或许是此夜的气氛太过暧昧,或许是自己说的话让他有所误会,可自己说的却是实话,她当然不希望他在未完成大业之前就战死沙场,可这些举动在陈铎眼里都变成了自己对他表达的爱意,陈铎的喘息就在自己耳边,一边想着,一边感觉自己的牙关被东西撬开,舌头探了进来,陈铎的力气大得很,将槐絮往自己的怀里揉,槐絮反应过来,咬紧牙关,一股血腥味穿过喉咙,猛的咳了起来。
陈铎吃痛停了下来,略带气愤的看着柳荀,眼中有东西在翻滚,陈铎冷笑一声起身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穿上铠甲,俯身贴近柳荀,槐絮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
气氛尴尬,槐絮先开口说道:“你一定要保重。”
陈铎笑了笑,贴着柳荀的耳朵道:“等我回来再要了你。”说完伸出舌头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柳荀的耳垂。
槐絮又是浑身一麻,心下一沉,哎,你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次日清晨,军队浩浩荡荡的从城门而出,陈铎骑在马上回眸冲柳荀一笑,瞬时间槐絮脑子里嗡的一声,全部都是那句“等我回来再要了你。”等你回来?队伍越来越远,天边的云彩变得稀薄,三年来看过太多这样的场景,这次等你的回来的怕已经不是柳荀而是那个一心想回九天的槐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