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一个导演,而我们都是演员,等杀青的时候回头看看自己,就像是看着自己小时候对着相机傻笑的照片一样可笑,很多事情我们都无力挽回,可我们也只能笑,因为别人正等着看你笑话,所以我们在人前都带着一个笑脸面具,别人笑我们跟着笑,别人难过,我们偷偷笑,然后在一个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夜晚,喝二两小白,再给自己一个泪奔的理由嚎啕大哭。
1.我出SC的第一步踏在了GD虽然书没读完但还好普通话标准,辛苦打拼了几年,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于是开始想自己创业,和朋友在广州开了一家中餐店。
他叫杨涛,都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胖子朋友,而他就是我那个死胖子朋友,我叫他老杨。我和老杨认识的时候他在一家婚庆公司给人做摄影师,虽然他是摄影师,但是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照相,我问过他原因,他告诉我说:“没有摄像头能够装下他”
餐厅刚装修的时候为了省钱,很多事都是我和老杨亲力亲为,老杨更绝,甚至每颗螺丝都会看着装修师傅钉在屋子里。租的房子面积不大,但关键是中间有一面墙隔开了,老杨说拆了这道墙,可是要人民币,为了发扬中华人民共和国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我和老杨毅然决然花几十块钱买了两桶油漆,于是我们餐厅就多了一道留言墙。
餐厅装修好了之后就是名字了,我和老杨研究了半天,
老杨:“幸福餐厅,幸福吃饭,结账滚蛋。”
我:“不行,太俗。”
老杨:“醉仙阁,三碗不过岗,上得景阳冈。”
我:“不行,太老派。”
老杨:“兄弟餐厅”
我:“不行,太社会。”
老杨:“胖子餐厅”
我:“不行,不新颖”
老杨:“满春楼?”
我:“........”
老杨越说越离谱,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胖子都这么能说,而且都是不带脑袋思考的胡说。最后在老杨没有生气之前确定了一个名字,张扬餐厅,我们的姓。于是招聘了一干人等之后餐厅就开始运转起来。
刚开始人不多,于是老杨用他一台随时都会断电的电脑和打印机打了广告,也正好这是他的老本行,看他得意洋洋的打印出来歪七扭八的广告之后,我们就开始漫天贴广告,于是广州人民除了“包小姐”以外,看见最多的就是张扬餐厅的广告了。老杨拉着我跑很远发广告,当时我很不想去,因为我觉得那样效果甚微。
老杨告诉我:“思齐,你说我们店到这里要多久?”
我:“开车一个小时,公交就更远了。”
老杨:“广州夏天热不热?”
我:“不热,就是挺烫的”
老杨:“那如果这些人看到这些东西想找麻烦的话会不会去我们店?”
我:“不去餐厅怎么找麻烦啊”
老杨:“嘿嘿”
我:“嘿嘿”
2.老杨的手段当然见效甚微,还好厨师经过精挑细选,餐厅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于是我和老杨就坐在吧台坐等收钱。久而久之也觉得自己快要生锈了,老杨索性端着相机在餐厅留言墙前面给小情侣老夫妻免费照相,然后我们生意又上了一个高度。然后就是老杨举着相机没听过,厨师手里的勺也没放下过,我嘴上的笑也没听过。
一天下午,我和老杨在柜台抽着烟闲聊,门口进来两个女孩,见我看向她们,笑了笑,我也习惯性的笑脸相迎,并招呼服务员招待客人。我和老杨继续闲聊。
女孩:“请问你们这里是可以免费拍照么?”
我和老杨齐齐转过头,我起身,“是的,我们这里可以拍照,因为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好,为了让客人满意,所以我们有了这个免费拍照和留言墙,这位是我们的摄影师,你别看他胖,他之前可是很出名的摄影师呢。”说话间我见老杨直勾勾的看着女孩,就差留哈喇子了,老杨不好色,这是我对他的了解,我也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女孩不是很漂亮,但是笑的很可爱,我知道,胖子的春天到了。
老杨那天给女孩拍完照之后直接把相机扔给了我,然后坐到女孩那一桌开始各种问题,“你多大了啊”“有男朋友了么”“你喜欢体重多少的男生啊”
3。从那天起女孩每次过来都是老杨亲自服务,体贴至极,忽然有一天老杨叫了她一个师妹来照相,拉着我每天泡健身房,我问他为什么,老杨告诉我:“她松口了,只要我减到她接受的体重,她就答应我。”
胖子喜欢吃东西,所有的胖子都喜欢,老杨也喜欢,从那天起,老杨喝开水,吃生菜,看着我的番茄炒鸡蛋流口水,每天训练,老杨瘦了,是消瘦,减肥不是虐待自己,老杨终于撑不住了,躺在病床上,因祸得福,女孩知道后也来到了医院,问老杨为什么那么傻,然后就是哭,我知道老杨如愿以偿,我就离开了医院,我知道,老杨生病,再不用一个大老爷们陪他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唯一不同的是老杨搬出了我们合租的房子,开始了他的二人世界,老杨每天上班都是闭着眼睛的,因为他那一脸的肉笑起来根本就看不到眼睛。一天我和老杨喝酒,大醉,他告诉我,“我要结婚了”
我:“这么快?”
老杨:“不快,为了等她出现,我花了20几年,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就是我生命中注定的那个存在,我见过很多情侣走向婚姻,你知道为什么拍照的时候要比剪刀手么?一个人比剪刀手,那叫2,两个人一起,那才不会让人觉得你2,当然,如果还有人说2的话,我也愿意陪她一直2下去。”
老杨结婚了,办的很隆重,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我是伴郎,也是他最好的兄弟,老杨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都是一饮而尽。结婚当天我也喝了很多酒,因为老杨已经不行了,所以我就做起了伴郎该做的事,兵来酒挡水来酒掩。
时间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能记得快乐,更能记得起伤痛。
那一天中午,天很热,热的让人心慌。我接到老杨的电话,说他们出了车祸,女孩正在医院抢救。我问他怎么样了,他没有说话。我扔掉了手头所有的事,如果汽车改装不犯法的话,当时我想装个飞机的引擎在车里。
等我到医院的时候,老杨蹲在抢救室的角落,头上裹着一根已经染红的白纱布,老杨看到我,双手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臂,说:“思齐,她一定没事的,她一定没事的对不对?是我开车,该死的人是我,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杨,我只有那么看着老杨,血水混着眼泪流过他脸上的一团肥肉,留下一条浅浅的红色。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对老杨来说,也许是最漫长的几个小时,他唯一能想的是从他们相识,相知,相爱。
老杨在葬礼上没有哭,他很冷静,比所有人都冷静,那时候的老杨瘦了,头发白了,满脸的胡渣,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我也不能去安慰他。
老杨没有再出现在餐厅,我再见到老杨的时候是在葬礼的两个月后,老杨头发成了银灰色,瞬间像是老了三十多岁,但是却很干净,刮了胡子,干净的衣服,老杨找我喝酒,那酒很便宜,二锅头,但是却很烈,一瓶又一瓶,餐厅已经没人了,就我和他,
老杨说:“她一直想去旅游,那天我们是去办签证的,我想带她去看巴黎铁塔,我想带她去死海看胖子怎么漂在水面上,我想带她去旧金山看国外的雪,我想带她去吃正宗的牛排,我想带她去很多很多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老杨,他经历过的痛我能懂,但我却不能给他安慰,因为他必须要坚强。那晚是老杨最后一次软弱,我们喝了很多酒,老杨哭的很厉害,撕心裂肺。
天下雨了,老天爷也跟着哭。不是说好了让老杨坚强么?老天你怎么也跟着哭呢?
我感觉有东西要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我抱起酒瓶吹了一口,还是不行,再一口,还是不行,喝完了,还是不行,于是我也跟着哭,电闪雷鸣,掩盖了我和老杨的声音。
时间不是一个好的导演,好的导演不应该让好人有这么伤心的结尾,可是发生的事我们却无力挽回,生活的剧本我们无力更改,所以我们也只能笑。,因为别人正等着看你笑话,所以我们在人前都带着一个笑脸面具,别人笑我们跟着笑,别人难过,我们偷偷笑,然后在一个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夜晚,喝二两小白,再给自己一个泪奔的理由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