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钢刀落下的一刹那,韩昌奇喝止道:“慢着!”寒光一滞,刀片悬在了那人头上几公分处。张祖才不忿地收回了刀,韩昌奇打量着眼前垂首伏地面如死灰的“死狗”,悠悠地说道:“你命还真大,居然还没死?久违了,刘大当家!”
伏在地上赫然就是那该死不死的刘胡子,刚才在祭台上这么大的阵仗,这家伙竟然都能苟活下来,还跟着人群一路逃命过来,真是应了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刘胡子还是那副要死相,衣服破烂,一脸伤痕。他可怜兮兮地抬头仰视着韩昌奇,命悬一线的危机让他冷汗直冒,他哀求道:“韩长官,饶命啊!真不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也是被他们抓来了啊,我也受害者啊,我们都是一起患过难的啊!以后……出去以后我一定接受收编,绝无二心,给您牵马坠蹬……只求您饶我一命……”刘胡子语无伦次地巴拉巴拉告着饶,却惹火了一旁的张祖才,他抬脚就是一下,正中刘胡子脸上,牙也被踢掉了,满口的血还不肯住嘴。张祖才又提刀上前,欲杀人泄愤,刘胡子动作也快,一下扑到韩昌奇脚边,哀嚎着:“韩长官,饶命啊,您说的既往不咎的……既往不咎啊……”
韩昌奇摆摆手制止住了张祖才,冷冷地俯视着这条“死狗”,其实他心中清楚,队伍落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完全怪刘胡子,更多的责任是出在表兄身上,但这个黑锅必须要刘胡子来背,士气这玩意儿可鼓不可泄,都这时候了,枪口要对外,所以他貌似无意地看了看甬道口奋力杀敌的兵士说:“我是说过了‘既往不咎’,但是……我的弟兄们也不能白死……”韩昌奇接着说:“要是早接受收编的话,你也就算是自己人了,真遇到危险救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现在……”刘胡子听了韩昌奇的话里有话,心里又有了一线生的希望,连忙止住哀嚎,眼巴巴地望着韩昌奇,静待下文。
韩昌奇转过脸讥讽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手底下人都没剩几个了,落魄得活像条丧家之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收编……”还没等韩昌奇把话说完,刘胡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不迭地说道:“有,有,我还有钱,我有钱啊……”韩昌奇“哦”了一声,刘胡子以为韩昌奇不相信,急忙道:“是真的,韩长官,我还有很多钱,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韩昌奇心中一喜,成了!这一趟出来损失惨重,让韩昌奇这个管内务的好不心疼,好歹从这家伙身上找回点儿弥补一下损失也是好的,但脸上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道:“人想活命的时候,往往都会为了保命胡说八道,你说,像你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叫我怎么能相信呢?”说着使了个眼神给张祖才,张祖才会意,一把抓住刘胡子的后领,咋呼着:“这老小子惯会使诈,说话如同放屁,不能相信他,干脆一刀宰了他祭奠死去的弟兄们还来得痛快!”假意地刀就往他身上招呼。
刘胡子吓得连忙嚎道:“是真的,是真的,我绝不敢再诓长官您了,再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韩昌奇见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道:“那你说说看,说得好了,我看着条件要是不错的话,或许留你一命,不然的话,你可得掂量掂量你的命到底值不值你那些不义之财了。”刘胡子哪里还敢藏私,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私藏的家底数目连同藏匿地点全部说了出来,只为求得一条生路。韩昌奇一听大喜,没想到这小小的土匪头子居然有不少的身家,总算不用空手而归了。
韩昌奇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理睬刘胡子了,张祖才也叫他滚回了人堆里,听候发落。此时韩昌奇的心又悬起来了,这甬道口喊打喊杀的虽然遏制了那些“皮奴”的攻势,但它们的生命力也太过顽强了,倒下去没多久马上又站了起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光是眼前,表兄说去救人也有一阵时间了……看着士兵们时不时地负伤倒下,有的甚至当场毙命,韩昌奇也只得硬起心肠来咬牙坚忍,谁叫这是乱世呢,这乱世里,血亲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正想着,囚犯堆里站出来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率先向韩昌奇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道:“啊诺……细之累洗码西大,翁金,阿娜达诺那吗诶挖那大苏嘎?”韩昌奇一愣,一听这话这他娘的是个东样人啊,自己哪会这鬼话啊,就只会他娘的几句的你好,谢谢,拜拜之类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泥哄斤?”对方显然很久没和人说话了,骤闻乡音,立马泪奔,不停地点头哈腰道:“嗨,嗨……”韩昌奇见状笑道:“抱歉,我不会说日本话,这一句都是跟表兄学的,他和你们日本人打过交道,你会说中国话吗?”东洋人颇感失望,他稍稍指了下韩昌奇,用半生不熟的中文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九命……恩人……的命字?”韩昌奇哈哈笑道:“问我的名字啊?老子叫韩昌奇!我表兄叫祝鸿誓!”东洋人大喜,默默地念叨了几遍,学着国人的礼仪双手一拱说道:“我……暴打……你们。阿里嘎多过杂役玛喜达!”韩昌奇一呆,暴打我们?随即明白了,他娘的,报答!韩昌奇摆摆手表示没往心里去,能活着回去都不错了,整那些虚的有什么用。这几个外邦人估计都是跑到中国来,被掳进洞来的,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了,受了多少罪,乍得脱难,那心中倍感激动,还有几个黄毛子,据说里面还有美利坚的神父,来中国布道,结果上帝的使徒被邪神的使徒吊打,韩昌奇颇感玩味地觉得讽刺。
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后,韩昌奇两手一摆道:“今日,我不管你们曾经是什么人,什么民族,你们大家伙也看见了,今天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同生共死的局,现在这状况下你们都得听老子指挥,谁要是不听号令,枪毙!有把子力气的,却他娘的畏首畏尾的也枪毙。闯出去了,大家都能活命,若是出不去,下场诸位也都看见了……”他略一停顿,手用力一指甬道口处的激斗,铿锵有力地说:“老子的弟兄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没有责任拿命来换诸位的安全,所以都听好了,不想回去送死的话,都给我出力死战到底!”为了逃出这该死的地方,众人只得依从韩昌奇的安排,遵从他的领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就在韩昌奇等人对“皮奴”的进攻倍感脱力的时候,一名战士高呼道:“是祝长官,是祝长官,他们冲出来了!”韩昌奇急忙上前借着人缝往里瞧,果然见一群人自楼梯上冲了下来,向着己方蜂拥过来。当中正是表兄那张熟悉的面孔,只见他被众兵士护在当中,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罩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何人物。这群“囚犯”为了逃命,不断地冲击着“皮奴”大流,这分明就是挤过来的,不断有人倒下,一旦倒下就成了踏脚石,后面蜂拥而至的队伍就会踏上,继续前进……甬道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韩昌奇见情形不妙,喝令手下此时开枪,攻击“皮奴”群,为祝鸿誓前进扫清道路,又令文德彪待大部队过了甬道后准备实施爆破任务。
经过众人拼死的抵抗,祝鸿誓带着一部分人终于突破了这不足一百米的“皮奴”洪流,进入了甬道,侥幸过来的人都是心有余悸,而大部分的“囚犯”都殒命在了大殿内,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祝鸿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放下背中之人,掉头看了下觉得背中人没有受到伤害,才看向韩昌奇,大咧咧地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表弟,累你久候了。”
韩昌奇白了他一眼,用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下地上曲坐着的黑袍人,裹得严实到看不出一点端倪,表兄拼了命去救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祝鸿誓连忙解释道:“我被关起来的这几日都是她在关照我,若不是她阻拦着,那帮煞星早就把我祭了邪神了。就连刚才那会儿也是靠她给我的破碗碎片,我才割断了绳索,脱了身,所以呢,表弟你说你要是我你救不救她?”韩昌奇又盯了会儿眼前黑袍人,抬头看了眼祝鸿誓,“哼”一声道:“你少激我,我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废话少说,赶紧撤退,回去后我再和你算这笔账!”祝鸿誓如蒙大赦,嬉皮笑脸道:“就知道表弟明事理,够仁义!”韩昌奇好一阵郁闷,这人怎么就被我摊上了呢?祝鸿誓说着话又蹲下身子背起了黑衣人,韩昌奇说:“你是当家的,你来指挥,叫沈二壮来背人吧。”却见黑袍人探出一双雪白似葱的手紧紧抓住了祝鸿誓的两膀,不肯松脱,这黑袍人分明是个女子。祝鸿誓苦笑道:“算了吧,表弟,指挥权今日交给你了,我听你的。”韩昌奇想想表兄现状也不适合指挥,也就不多矫情了,手一挥喝令道:“张祖才,你带几个弟兄帮着文德彪断后,其余人都跟着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