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令还未吃饱,便听军士禀报道:“孙岚将军已经押送粮草至阳丘关。”
林书韵听罢,起身便走,“阳丘关外驻扎着鹰王东陵陌的部队,此番我必须亲自前往。”
“书韵姨娘!”元小令急忙唤了一声,对月重影使了个颜色便追了出去。
当下东陵、仓平两国以漭水为界,各自屯兵十万,相持不下。东陵主帅东陵陌,乃是当今东陵王的亲弟弟,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前些日子正是他用计斩杀平东将军,三万多常胜军士无一生还。
而今他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越过漭水,将军队驻扎至阳丘关外。平北将军路修远与中郎将林书韵各率部众,与其对抗。
为了缓解西北战事,林书韵日夜兼程,率兵前来。此番轻装上阵,并未带足粮草,而是由平北将军麾下孙岚补给。今日得知粮草已到,是时候与东陵陌一决雌雄。
元小令与月重影跟在林书韵身后。她那身大红长袍,将平淡无奇的苍茫西北印得一片绯色,胯、下的赤色宝马正如她赤红的衣衫,在日光下凛凛冽冽。林书韵此行只带了三千轻骑,因而行动迅速,向着阳丘关全速前行。干燥的西北之地,踏踏的马蹄扬起漫天的黄沙,像是奔流的长河坠入深谷,扬起厚重的尘土。
“听闻狼王东陵壑也在此处,可是真的?”迎面而来的烈风将月重影如墨的发吹撒开来,他策马向前,问了一句。
“不错。”林书韵狠抽马臀,速度又快了几分,“东陵陌虽然用兵狠绝,我却并不惧他,可东陵壑为人阴险狡诈,教人不得不防。”
离阳丘关尚有一段距离,远远便听到关内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隐隐有火光冲天,直破云霄之势,林书韵策马疾驰,暗叫糟糕。
狼王东陵壑的部队在百步之外停歇,军士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并不攻城,而是在地上点起火树,以火箭射向阳丘关。此时关内囤积粮草,极易燃烧。
一行人火速入关,随林书韵登高望远。猎猎的火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东陵壑这只部队,虽然只有几千人而已,可是背靠漭水而布阵,若是受到阳丘关将士的攻击,便可迅速渡河北上,与东陵大军汇合。
东陵壑是料定了她不敢出城迎敌么?
“东陵人怎会知晓粮草在此处?”月重影瞧了瞧一旁的孙岚。
孙岚倔强的小胡子随风摆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白参军的意思是,我孙岚军中有奸细?”
“这倒不是。”月重影眯着眸子望向远方,“我们不过半个时辰前才知道粮草到了阳丘关,而此处与东陵相距甚远,他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孙岚抓耳挠腮,懊恼不已,转而望向林书韵,“林将军,若是将粮草全部运出关内,还需一两日的时间,若是对方以火箭、火雷攻击阳丘关,恐怕……”
“火雷?”林书韵闻言一笑,“孙将军此处可有火雷?”
“倒是有,可此处堆积着粮草,万万不可引爆火雷!”孙岚紧张道。
元小令嗤笑一声,“孙将军你糊涂呀,怎能把火雷藏在阳丘关,若是敌人以火箭、火炮攻击,阳谷关岂不是遇火便燃么?”
“元参军言之有理。”孙岚抖了抖两撇胡子,“林大人的意思,是将火雷运出?”
“不错。”林书韵转头看了月重影一眼,“月公子以为如何?”
月重影点点头,“我便亲自走一趟,将火雷尽数运出。”言罢转身捞起元小令的袖袍,将她拖走。
“关外情况紧急,我们这是去哪里?”元小令着急道。
“阳丘关有奸细,将军已经心生怀疑。”月重影轻声道:“此举不过是让你我先行离开,另想对策。”
孙岚向来治军严厉,怎会有这样的疏忽?元小令不明白此中缘由,只得随月重影率了五十余骑,带着震天雷离开阳丘关。
“小令,你记不记得当日在建熙城中,东陵佑曾试图用震天雷炸掉玉河水库?”月重影问。
“当然记得!”元小令眨了眨眼睛,若是水库决堤,下游的建熙城可谓毁于一旦。
“东陵人恰好驻防在漭水边,若是上游决堤,下游焉能安然无恙?”月重影唇角一勾,像是谋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元小令曾经听说,他用计毒辣,曾在一障山斩杀千名悍匪,一时间人人畏惧,皆要唤他一声“白面阎罗”,久而久之,便成了人人敬畏的白参军。
“你是说我们沿河而上,炸掉上游的水利工程?”元小令睁大了眼睛。
“嗯。”月重影点头,“此计毒辣,若不是非常时刻,不可使用。而我军万人的粮草囤积阳丘关,万万不得有失。”
说罢,他缓缓回头,向着阳丘关外轻轻颔首。而后快马加鞭,往上游而去,五十余骑紧随其后,扬鞭策马,远远望去,像一条蜿蜒的长蛇。
“数百年前,漭水上游生活着乌蒙民族,以游牧为生。”月重影迎风而上,声音随着北风急速而下,教身后的元小令听得清清楚楚,“乌蒙臣服仓平,接受礼仪教化,却也懂得耕作之法,灌溉良田数百顷。”
“乌蒙族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元小令感叹道。
乌蒙东与东陵相持,南对仓平称臣。七年前,乌蒙与东陵一战,族长身死,乌蒙部元气大伤。东陵乘胜追击,将战火蔓延至乌蒙九部,短短半年,乌蒙灭族。先帝觉察到东陵的野心,派军驻守西北边防。
曾几何时,居住在漭河上游的乌蒙族人为了更好地利用水源,便建起了一座漭山水坝,本为蓄水灌溉而用。谁料七年前,乌蒙九个部落均被东陵所灭,而漭水上游,也成了一片荒凉无人之地。
三年前新帝南荣靖即位,国内大旱,中原一带颗粒无收。东陵伺机进犯仓平国土,一举夺下两座城池。与此同时,西南方岷西交界处的一障山上,一伙草寇犯上作乱,自立为王,短短数月寇匪的已逾万人。
新帝忙了个焦头烂额,一方面积极缓解旱情,另一方面平北将军挥兵南下,直取一障山。而西北方面,两军对立,时战时歇。
近年来,中原地区兴修水利,轻徭薄赋,国库粮草充盈,加之剿匪大捷,军心鼓舞,正当是一鼓作气,直指西北之时。谁料东陵人亦在此时滋扰莽水边境,更是奇袭了常胜军中,杀死平东将军,两国积怨久已,战争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