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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八百块钱在当时对于一个生活在繁华都市的人来说是什么概念,刘美人不知道。她只知道,八百块钱对于从小生活在云村的她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更何况那还是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拿到手的八百块钱,相对于一季的劳作,一季的丰收,这显然让人觉得更加愉悦。所以刘美人开始显得有些激动了。

她不时地看看母亲,又偷偷地看看韩诚。见母亲迟迟没有开口,刘美人就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得无声一叹。她知道以她母亲现在的状态即便只是带带小孩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加上前往城市的舟车劳顿,想来她母亲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而且若是母亲真的离开了云村,离开了他们姐弟,恐怕他们二人也会立刻寝食难安。更何况,他们的母亲想来也是不愿离开他们姐弟的。

可不知为何,刘美人竟是忽然憧憬起了繁华都市的模样和生活。久居穷乡僻壤的她连那只有十里之遥的小镇都没去过,虽然她并不抱怨什么,但一些不经意间却总能勾起她对云村之外的一切的幻想。

“张婶?”片刻的沉默之后,韩诚见刘美人的母亲依旧没有出声便又轻轻的询问了一句,“您看可以吗?”

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恳求,满满的真诚。想来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已是他生命的全部,若非孩子年幼,人生漫长,他应该会选择放弃事业专心的养育这个孩子。

“哎~”有些出神的母亲被唤醒了过来,她看了看韩城,叹了口气说:“我怕是有心无力了!要说光是照顾孩子倒也勉强罢了,可这一路的漫长颠簸,我啊~实在是受不了的。”

母亲说着又微微转头看了两眼刘美人和大山,当她将目光定格在了刘美人的视线中时,刘美人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刘美人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么看着她,那就像是一种询问,一种纠结,一种哀愁一样。

“韩诚啊~”母亲看了刘美人一会儿后又带着些许的感慨般问韩诚,“娃都有了,怎么还离婚了呀!”

“这个~”韩诚一听,顿时显得有些不悦起来。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将缘由说出来。只是带着一丝的懊恼,摇着头说:“也算是我的错吧,是我太专注工作而冷落了她!”

韩诚的话刘美人没听懂,因为对她而言一个专注于工作的男人理所当然是一个好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应该是能够被得到理解,甚至是被得到慰藉的。

母亲似乎是有些听懂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竟又将目光看向了刘美人。直到看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低声地说:“我是帮不了你这个忙了,不过要是美人愿意,你倒是可以带她去城里见见世面。”

“啊~”刘美人一听,着实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可是,不知怎的,刘美人在脱口一呼之后竟不由自主的开始遐想了起来。

那是一种让她觉得无法控制的思绪,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诸多想法一样,让她根本来不及驱散。

“八百块钱能买什么?买书的话应该能买很多吧!那买衣服呢?三个人一年的衣服应该也够了吧!要是能存到年底,那这间平屋就可以好好的粉刷装饰一遍了吧。”她不停地想着,不受控制地想着。就像忽然在脑海里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样,从里面飞出了各式各样的想法,让她难以阻止,“城里是什么样?韩诚哥在的城市应该很远吧!听说城里连田地都没有的,那岂不是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好像城里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温度,那衣服都不用换吧……”

刘美人还在低头不语的思绪飞扬着,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韩诚的目光早已完全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大山一脸呆滞般的来回看着刘美人和韩诚。当他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时,他是有些埋怨的。但他相信,他的姐姐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他知道她姐姐舍不得他。

可在发现刘美人眼下那若隐若现的笑意时,大山竟不觉有些失落了起来。他拽了拽刘美人的衣角,将她从‘陶醉’中唤醒了过来,“姐,你怎么了?你真的要和韩诚哥哥去城里啊!”

“呃~”刘美人没有回答,她的头就像被麻痹了一样,不能摇也不能点。她愣愣地看着大山,双唇开合了半响竟是没有挤出一个字来。

“美人?”这时候,韩诚说话了。他带着些许的惊喜和笑意说:“还真是个美人呢。那么美人妹妹,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刘美人迟疑着没有回答。她不时地看看母亲,又看看大山。她看到的是两张神色各异的脸。一张有笑容,一张有失落。

这让她更加的犹豫起来,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些向往那幻想之中的繁华都市了。可是,也正如她母亲放不下他们一样。她亦是放不下她的母亲和这个弟弟。

在这样的矛盾之中,刘美人挣扎了很久。直到她忽然听见她的母亲缓缓地说:“想去就去吧!出去走走也好。以前是因为大山还小,现在大山长大了,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我了。所以啊,你也别有太多的顾忌。”

母亲说着就将目光看向了大山,仿佛是在刻意的夸赞大山,又好像是在暗示着大山什么一样。

大山抬头看了一眼刘美人和母亲,他看向母亲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的胆怯。几近扭捏之后,大山才似有了决定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刘美人依旧在犹豫着。当她发现此刻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时,她显得更加尴尬和难以启齿了。她知道母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一定有千百个不舍。至于大山,恐怕会比她的母亲更加的不舍。毕竟从小到大,大山都是有刘美人一手照顾的。

她看看母亲,又看看大山。看看韩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最终她好似腼腆且怯懦般的轻轻摇了摇头。

韩诚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刘美人若是能够答应,他一定会感到万分的开心。甚至,比母亲答应更加的开心。因为刘美人还年轻,还有着充沛的精力。更何况,大山就是刘美人一手带大的。这让韩城更加觉得,若是能让刘美人去照顾他的孩子,那将会为他省去所有的顾虑。

而且不知为何,韩诚在细看了刘美人一会儿后竟是觉得那张平凡的面容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清秀一般。他就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下似得,莫名的有些触动了。

(生活若剥去了理想、梦想、幻想,那生命便只是一堆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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