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很丰盛,黑仔的手艺果然不赖,每道菜色香味俱全,很难想到全部出自一个十岁小孩之手。
“奇姐,鸡相公的腿给你,还有鸭相公的脚掌。”黑仔往奇姐碗里夹着菜。
“难道这腊肉要叫腊肉相公?哈哈,还有腊鱼相公!你们这里的风俗实在奇特!”唐开拍掌大笑。
“大叔,这不是风俗。所谓相公的叫法都是因为百姓深受王相公变法之苦,为了表示不满,才把家里的猪啊狗啊都叫成相公。”花不负解释道。
“哦?会有这种事!”唐开突然神色一沉,阴郁不语。
吃过饭,奇姐劝黑仔将祝小美四人交给官府处置。
“奇姐,你别管我,有仇不报枉为人子。”黑仔很执拗。
“你这是跟谁学来的道理。禄儿,不负,你们也劝劝他!”
“就怕交给官府那对兄妹也只会抵赖,当年见过他们杀人的只有黑仔,黑仔年纪又这么小,仅靠他一面之词,很难被官府取信。”安禄儿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黑仔,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我不劝你。”花不负道。
“你们……,黑仔这么小,难道要他去杀人!”奇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奇姐,我已经十岁了,而且……,我以前就杀过人。”黑仔低下头,右手抓着腰上的短刀不停的颤抖。
“黑仔……,这是怎么回事?”奇姐的声音干涩。
“半年前的一天,我好不容易偷到了一个馒头,却被一个无赖扔进了粪桶里,那时候我已经四天没有吃过东西,虽然我很生气,但那是个大人而且很大的个子,我就忍着不跟那个无赖计较。没想到那个无赖一直跟着我,只要我找到吃的,他就会抢过去,不是扔掉就是用脚踩的稀烂。更过分的是,有个乞丐见我可怜,把他讨到的馒头分我一半,那个乞丐竟然被无赖活活打死!我问无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赖说他很好奇人是怎么饿死的,所以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只为了亲眼看见我饿死的样子!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那个被他打死的乞丐的木棍就朝无赖的腿打过去,无赖疼的蹲了下去,他一蹲下来就差不多跟我一样高了,我扑到无赖身上,用手活活抠出了无赖的两个眼睛,又咬下了他脸上的肉。我就像疯狗一样又抓又咬,最后那个无赖就死了,死的时候地上到处是我从他身上咬下的肉。”
“真可怕!”安禄儿惊呼。
“我是个怪物对吧!我就知道我说出来你们都会这么想。……我恨我只是个小孩子,就因为我小谁都可以欺负我!凭什么?凭什么?”黑仔面目狰狞。
“你不是怪物,黑仔,别这么说自己!”奇姐把黑仔抱在怀中,却又被黑仔挣脱。
“还有后来我在龙隆家发生的事,我都告诉你们!那次我咬死了那个无赖,刚好被龙隆看见,龙隆不仅没有叫官差来抓我,还夸我很厉害,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龙隆让我给他做家童,我见他对我好,又想能天天有顿饭吃就答应了。谁知道,龙隆家就是个地狱,杀人剥皮的地狱!龙隆说他只吃过熟的人肉,问我新鲜的人肉什么味道,他以为我咬死那个无赖的时候吃了他的肉!我说我不吃人肉,龙隆不信,他拿了一块生的人**着我吃下去,我不吃,他就打我,还把我当狗一样关起来,除了人肉他不给我别的吃的。我被关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吃了人肉,还是生的!龙隆很高兴,把我放出来,还对厨娘说让她以后多照顾我。龙隆说的照顾就是门房和厨娘杀人的时候,让我在旁边看着,趁着新鲜,把那些人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让我挑,说我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取,因为每次龙隆都不在场,我求厨娘骗龙隆就说我吃了,厨娘也答应了,因为厨娘要拿那些内脏去卖钱,有人买去做药引子。很多次我逃跑,但最后都被龙隆给抓了回去,龙隆说要把我养肥了然后吃掉我,他想尝尝一个吃人肉的人的肉的味道!我在龙隆家半年,就像活在地狱中,龙家的每个人都是有影子的恶鬼!我恨祝小美祝敦,如果不是他们杀死了我父母,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也恨祝婶和祝伯,如果不是他们把祝小美带到我家,我爹就不会娶祝小美,我也不会被无赖欺负又被龙隆欺负,更不会杀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被厨娘杀!你们知道厨娘是怎么杀人的吗?她……”
“不要说了!”花不负断然喝止。
“哈哈……哈哈……”黑仔突然大笑,一边笑一边浑身抖动的厉害。
花不负封住了黑仔的穴道,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黑仔惊恐的看着花不负。
“黑仔,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无法挽回。你的经历匪夷所思,也让人同情,但我想告诉你,除了你自己谁也做不了你的主。人是你抓回来的,我们不会插手。我也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孩子而低看你。”花不负说完又解开了黑仔的穴。
“嗯,谢谢你!今晚我就睡在那个房间,我还要问清楚他们到底把我父母葬在了哪里,明天我要让他们跪在我父母坟前认罪!”黑仔指了指关着祝小美四个人的东厢房。刚刚他已陷入癫狂,如果不是花不负及时出手,后果不可想象。
“我跟你不负姐姐就住在那个房间,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过来叫我们!”奇姐对黑仔道,她看黑仔的眼神依旧慈爱,让黑仔羞愧的不敢直视她。
“小尊,我们也去找房间吧,幸好宅子大房间多!”安禄儿故作轻松的对安小尊道,其实她早就被黑仔的讲述吓得冒冷汗。她活了几十年,没少见过杀人的场面,但是吃人肉还是第一次听闻!而在此时,一个吃过人肉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还是一个年纪仅十岁的小孩!
“嗯。”安小尊应着。他跟安禄儿不一样,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闻有人吃人肉,却没有受到惊恐。在东厢房见到花不负的第一眼,他就浑身别扭。他很想赶紧离开这里,却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拉着他不要离开,这种矛盾的念头让他随时都感到像要爆炸,哪还有多余的心情去思考黑仔的经历有多么吓人!
当花不负和奇姐进了房间,安小尊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他变得无比失落。花不负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更不用说跟他说话了,这个女人真够狠心,安小尊牙齿咬的格格响。
“你干嘛?”安禄儿问。
“没什么。”安小尊白了安禄儿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神经质的娘,他也不会来到这里,还遇上了花不负。
“什么态度,你那小眼睛还翻白眼!对了,你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说实话?”
“没有!”
“那你能不能配出这种药?你外婆不是留给了你一本书吗,我见你一直带在身上,你快点查查看,说不定会有!”
“你想让祝敦说出林橡的下落?”
“明知故问!你快点翻翻看啊,黑仔明天肯定要杀祝敦,我们必须让他早点开口。”
“行了行了,别催我。”安小尊无奈,只好拿出李锦瑟留给他的一本叫做《毒经》的手记,原来李锦瑟那晚放进他荷包的纸条交待的正是这本手记。
《毒经》是李锦瑟几十年来的心血之作,里面记载了除无回之外的过千种的制毒解毒的配方。虽然无回才是李锦瑟毕生最成功的作品,但是毒性太过霸道,所以在《毒经》中她只字未提。
花不负和奇姐这个时候还没有睡意,奇姐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奇姐,你还在担心黑仔?”
“不负,你不是从黑仔身上搜到了一包毒粉吗,明天一早你把黑仔毒倒,我们再把祝家的那四个人送去官府,到时候黑仔就只能认命了。只要黑仔进了我们山寨,我相信他会忘记过去变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奇姐,不用毒粉我也可以控制黑仔,但是,我不想也不会这么做。我已经答应了黑仔让他自己处理,就不能出尔反尔。”
“你这孩子,你挺善良的一个人,这才一个多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去杀人?黑仔以后还会活很久,如果让他现在杀了人,他长大后后悔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