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凌轩倒不怎么见到箫诩,她做了几道菜,让张公公给他送去。他吃了几天,命张公公传话,大意是说,既然没有办法做到坦诚相待,便也没有必要惺惺作态。
凌轩不解,王兄怎么凭空对自己,生了这么多的怨?直到,她听说了那件事。王兄在朝堂上,提出要娶杨千夏为后。此话一出,立马遭到几个大臣反对。
“而带头反对的,竟是崔杼、庆封、杨严将军这些娘家的人;公主,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清莲纳闷的挠挠头,表示很是不解。按道理说,后位该是至高无上的尊荣,他们杨家,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彼时,凌轩正在院子里为她的红豆苗浇水;闻言,手上一抖,水洒了一地。清莲哎呀一声,便蹲下身,用抹布去擦拭。凌轩轻笑,难怪,王兄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如此冷淡;说因为母后一事怕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怕就是因为,这个杨千夏吧!
杨家人不愿把她嫁入王室,凌轩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还没有放弃,为崔氏一族报仇。本来以为,随着莱国的灭亡、父王的离世,一切都已烟消云散。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此事不容小觑,王兄现在被杨千夏迷了魂,肯定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的。江顾城现在又不在朝中,凌轩想来想去,此刻,唯一能帮到自己的,怕是只有二哥了。迟则生变,凌轩是一刻也等不下去;当下,便起身出了宫门。
她是坐着马车出去的,守卫依律要检查她的手令,清莲拿着代表她身份的玉玦出去了。风将帘子吹起,多年习武的经验使得凌轩敏锐的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猛然抬头看去,帘子却落下了,她只隐约看到,另一辆马车正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而去。
“怎么了?”清莲进来的时候看凌轩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出发吧!”
“好。”清莲虽是这样说着,仍还是不放心的看着凌轩。见她很快恢复往常,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高府,凌轩站在门外,驻足良久,迟迟不愿上前。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是真实的感受到家的感觉。高母、二哥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成亲人一般看待,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全都是拜自己所赐。
原先的家丁不是被变卖,就是被流放。如今,这里所剩下的故人,怕是只有二哥一个人吧!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诺大的府邸中,会不会孤单?会不会,触景生情?想来,自己害二哥落到如此境地,她还有何颜面,让他帮自己?
“我们还是走吧!”思量片刻,凌轩终是,转身对着车夫说道。
刚抬脚间,身后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之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中噙泪,大喊道:“教主!”
凌轩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徐徐的转身,在看到对方的面孔之后,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夏荷?”
“嗯。”夏荷说道,对着凌轩,就是一个重重的磕头,“弟子不肖,没有和白莲教同生死,共患难,有负教主的期望。”
凌轩疾步上前,将她扶起,说道:“这不怪你,妘雪梅有心报复;你们,是斗不过她的。”
是啊,人,怎么可能和妖斗呢?更何况,还有人和她里应外合就连莱国的灭亡她都没能阻止,更别说,白莲教了。如今,还有幸存者,那便已经是万幸了。
“这么多年,是你,一直陪在二......”夏荷搭在她臂上的手紧了紧,眼神撇向清莲和车夫,示意她隔墙有耳。凌轩了然,立马改口道:“是你一直陪在高丞相身边?”
“嗯。”
凌轩到没有多大的惊讶,她早该想到的,能做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的,也就只有她白莲教中的春夏秋冬几个弟子了。夏荷对二哥有情,这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自己,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夏荷带领她到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清茶,便去请高礼去了。临走之前,夏荷盯着清莲看了好一会儿,清莲不适的往凌轩身边靠了靠;夏荷了然一笑,便出去了。凌轩觉得事有蹊跷,纳闷的抬头看她,她的眼神似有躲闪。
一杯茶水喝了添,添了喝,这样喝了好几杯茶水,高礼才终于现身。他笑呵呵的说道:“小妹自从进了宫,这还是头一次,踏进我高府的大门。”称呼没变,只是这话中,却多了一层意思。
闲暇之时没有过多来往,一有事,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二哥,此次我来,其实是想......”
“小妹请回吧!”高礼打断她的话说道:“你的忙,我帮不了;而且,我也不想帮。”
“为什么?”凌轩有些神伤。
凌轩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高礼的眼里。他的心里涌起片刻苦涩,这就是,他不愿见她的原因啊!如果不是夏荷苦苦哀求,他根本不会过来。为什么?凌轩,你当真不知吗?
“我的大哥、母亲、父亲,还有高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是你的父王下旨赐死的。就连我的亲妹妹,也是他间接害死的。你觉得,我会如何待箫诩?”高礼愤愤的说道,眼眶红润。他一直避免自己在凌轩表现表露出他的恨,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凌轩,你何苦,要逼我呢?
凌轩吃了一惊,随后,手心一凉,心下苦涩无比。原来,放不下仇恨的,不知崔杼他们。是啊,终究是自己强人所难了,着灭族之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崔杼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父债子偿。尽管父王已经离世了,可她和箫诩还活着,父王欠下的血债,不会随着他的离世而消散;只会,落在她和箫诩的身上。
“这样啊!我明白了。”说罢,凌轩起身,走了出去。从高礼的方向看过去,显得有些落寞。她一步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了高礼的耳中,“父王的血债,不是只有王兄一个人在背负;希望你们寻仇的时候,把我也算上。”
寥寥数语,落在高礼耳中,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寸一寸,插入他的心间。脚下有些不稳,他踉跄着退后,身旁的夏荷立马上前搀扶。
出了高府大门,她的马车连带着车夫都不见了;停在门前的,是另一辆马车。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身对着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的马车坏了,我让车夫去修了。若是不嫌弃,乘坐我的吧!”
“谁让你替我做主了?”凌轩白了他一眼,愤恨的疾步走开,“我嫌弃,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的每时每刻,都令我恶心。”
崔杼也不动怒,几个大跨步上前就拉住了凌轩,不待凌轩反应,便一把打横将她抱起。“你干吗?”凌轩惊慌失措,正欲大叫;谁知崔杼瞬间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要是叫唤,我就当着大家的面亲你。反正先王已经为我们赐婚,只是你找了一个傀儡完婚。在齐国的百姓心中,我可还是你堂堂正正的未婚夫呢!”
“卑鄙!”凌轩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崔杼笑得奸诈,“随你怎么想。”说罢,便将凌轩抱上马车,将她放开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一路上,凌轩都没再理他。直到行驶了很久,马车开始变得有些颠簸。她将窗帘掀开,不满的说道:“这不是回宫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说过要带你回宫了吗?”崔杼一直在假寐,闻言,睁开眼睛正视凌轩道:“至于去哪儿,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凌轩的心中一直隐隐不安,这条路,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能不能坦然面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