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慎给凌轩喂了点安神药,便回宫复命去了。当凌轩的体温开始回升,箫诩也算松了一口气。屏退了众人,箫诩对屏风后的一抹身影说道:“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箫诩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去了;说实话,他这个哥哥当得不称职,凌轩真正被当做妹妹一般疼爱的,是在高家那段日子。是他们对不起高家,父王欠下的债,他会替父王还;凌轩,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凌轩感觉周围是一片迷雾,她想要走出去,却越走越疲惫,越来越......看不到希望。“凌轩、凌轩、凌轩......”她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是,这声音却像是四面八方传来的,任由她四处寻觅,始终找不到声来源。
“二哥?”恍然间,她辨出这是已经死去的二哥的声音;一时间,她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她伸出五指在迷雾中探索,“二哥,是你吗?我好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的身边,那些关心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了。轩儿不想你走,二哥,你留下来,就当是为了轩儿留下来,好不好?”
因为身处迷雾之中,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个不小心,就被地下的石头绊了一跤;跌倒之际,一双强有力的手拉着了她。凌轩怕他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道:“二哥,不要走!不要走!”
高礼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于是,他温柔的抚摸她额头,试图替她拭去那满脸愁容。“二哥当然不会走,我答应你,陪在你的身边。”
凌轩还是不可置信,一个劲的摇头道:“你莫要骗我,说不定,我一松手,你就离开了。”
“二哥,这一辈子都不会骗凌轩。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
凌轩带着小心翼翼,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当看清眼前人时,她失落的放开了他的手,唤道:“高丞相。”
“高厚”笑道:“傻妹妹,竟是你,也认不出我了吗?”说罢,在凌轩疑惑的目光下,撕下了脸上的面皮,露出原来的面目。
凌轩呆了,她竟没有想到,二哥居然,还真的活着。那几天,她只觉得多日来的心绪,像一团乱麻一样困扰着她。她一度觉得,身边,关心自己的人都离开了。现在,看着二哥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心里,这才稍稍好受一点。
“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高礼以为,是她这几日对自己的折磨引发了什么病症,说着,便要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凌轩却摇头,一把抱住高礼道:“太好了,太好了。”说着,便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这一次,窗外无飘雪。
将军府中,崔杼悠悠转醒。手心一片温暖,一睁眼,便看到握着自己手的杨千夏。他将手抽回,想要起身,却扯到伤口,疼痛感迅速传入大脑。
“你就躺着吧!”杨千夏还在为自己千里替嫁,而他却没有挽留一事生气;虽有心想要怪罪,但看他现在病弱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强将崔杼按下。
站在一旁的庆封也上前劝慰,“是啊,大伤未愈,你就躺着吧!”
崔杼伸手去探那伤疤,心中苦涩;原来,被心爱的人刺伤是这种滋味。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方才知其中痛苦。以前他不知,原来,自己竟伤她那么深。流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此次大难不死,已是上天眷顾,余下一生,我会倾尽所有,将你心里的那个伤口,一点一点愈合。
杨千夏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清楚的知道,他在想她;那个,险些杀了他的永忆公主。杼哥哥,我既然有办法让你杀她第一次;就一定有办法让你杀她第二次!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回得了头吗?
凌轩的心情虽说有点好转,却还是没有兴致过生辰;只是吃了几口长寿面,便又沉沉睡去。
翌日,宫里派人来接她进宫。凌轩口头上说是很快就来,但也足足让外头的几个公公和宫女等了三个时辰。
父王对母后和自己都心怀歉疚,决不会强逼自己入宫。箫诩虽然什么都没有和自己说,但她能从这几日箫诩的行为中可以明显感觉到,哥哥和太子牙之间的战斗,已经悄悄打响。
父王……终究是老了,底下的儿子,急于成龙;最后能坐上那个宝座的,必定要踏着众多尸体上去,这就是王室。而外面那些人,背后的主子,多半是太子牙无疑了。毕竟,他的母妃前不久才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再加上朝中有颇多大臣对哥哥的支持,以及父王对自己的偏爱;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他们两兄妹呢?
凌轩分别去了轻尘和萍儿的房间,各拿了一件他们平日里穿的衣物,从后门出去,亲手为他们做了一个衣冠冢。最后,找了一块大石,用碧玉剑刻上他们二人的名字,立在坟前,才算完事。
她解下半路打的一壶酒,打开浇在二人坟前,眼眶有些红润。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已经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小亚哥哥,流萱发现,你真的很傻。”他是自己的小亚哥哥,那她在他面前,也依然是小时候总是需要他的保护的流萱。
凌轩仰头一口将剩下的酒喝了,随后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用衣袖擦擦嘴巴,对着墓碑说道:“如果那天掉下去的是我,死的就是我一个人。你看,你用你的性命救了我;却又搭上爱你的萍儿的性命,这笔账,你怎么就不会算呢?”
想想自己好歹是女娲座下大弟子,千年前的自己是何等的威风,天上地下,还没有她护不了的人,做不得的事。可是现如今,只是做了一回凡人,竟然……护不了任何人。相反,一直是身边的人,在用生命护着她。
难道,这就是她的天劫吗?这就是命吗?让她来这凡间走一遭,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吗?
微风吹来,拂乱了凌轩的秀发。站在轻尘的坟前良久,她才终于想通,只有让自己强大,才不会任由他人欺辱。是她做凡人的这二十年里活的太安逸了,失去了警觉;所以,才会让小人一次又一次的欺辱到自己头上而不自知。
“小亚哥哥。”凌轩最后再唤一声他的乳名,手握成拳,终是下了决心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离去!”
凌轩走后不久,一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抱着一个用布装着的坛子,走到了刚刚立好的墓碑前。她仔细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心中无限惆怅。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手搭在那墓碑上,向凌轩离去的方向看去,苦笑着说道:“为我们立碑?你也配?”
说罢,一拍手,便将那石碑打得粉碎。眼中,充满了恨意。
凌轩回到箫诩的府邸,随便收拾收拾,便从大门出去了。那候在外面的公公,虽说顶着大太阳晒得脸都红透了,面上很是不情愿;但凌轩好歹也是长公主,他装也得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箫诩从管家那儿听闻凌轩已经准备出发了,急急从书房赶过来,将凌轩拉到一旁。“宫中尽是险恶之人,你此次进宫,万该保重。不仅是我,高礼也希望你多加注意,他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出来,让我替他向你道别。”
“我知道。”凌轩从来不计较这些虚礼,其实无须王兄解释,她也不会多想什么的。抬眼向早已恨得牙痒痒的公公看去,凌轩调侃道:“好了,再不走那些个奴才该恨死我了。”
箫诩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欲再说些什么,凌轩却一拳轻打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放心吧!好歹你妹妹我以前的十多年时光也是混迹江湖的,学了那么多功夫,有谁能欺负得了我?”
箫诩有些意外,凌轩这些天心情都很差,今天竟然和他开起了意外。看来,她终于想通了。再多的话语,已不知从哪儿说起,话到嘴巴,终是淡淡的一句,“记住,无论发生天大的事,都有哥哥替你顶着。”
凌轩闻言,会心一笑,心中有股暖流滑过。是啊,她还有哥哥。这一次,她不是别人的替身;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感到温馨。
既然前事不可追,那便珍惜现在,把握将来。往后的日子里,她叶凌轩,再也不会任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