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的鬼节就要到了,秘境的人们开始忙活起来。自从离开龙城,也只有这几天,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
道夜站在村子后面的土坡上,抬眼望着空中那扇腐朽的铜门,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姐姐,我知道你还活着,很快我就会去找你的,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回来。”
道云森捂着伤眼,不自然地绕过来。他看到道夜目光里的决绝,叹道:“小夜,你还是节哀吧。”
“为什么?”
道夜瞪着道云森,这个他曾经视作大哥的男人,如今在他眼里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道云森摇摇头,说:“鬼道乐兮,非也非也。”
道夜抿了抿嘴,转身走开,隐隐能听到他阴冷的声音说:“为什么失踪的不是你而是我姐姐?别以为一只眼睛是结束,等我带回了姐姐,得知了真相,整个道家都得给我一个说法。”
道云森高挺的身子不禁颤了颤,心里不禁自问,两年前的事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
这一天是七月七日,传统意义上的七夕节,如果老天爷给面子,晚上可以看到天上的那一条银河,传说中王母为了拆散牛郎织女用簪子划出的天河。
道夜躺在土坡上,枕着胳膊,嘴里叼根狗尾巴草,眼睛一刻也不离那扇缓缓打开的铜门。
今天族里传来的消息,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定是道云森搞的鬼,怕我报复,所以不让我去冥界找姐姐。”
这时似乎回应道夜的话,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她说:“你是族里的天才,凭你的本事区区冥界还不是来去自如。不让你去,你难道不会偷偷去吗?”
道夜循声望去,竟然是道淼。这个女人也是当年怂恿他姐姐的人之一,对她道夜也没有一丝好感。他冷哼道:“你来干什么?”
“呵呵,当然是来看看我苦命的弟弟啦。”
“谁是你弟弟?我警告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道夜毫不客气地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
道淼柳眉微皱,贝齿轻咬下唇,尴尬地站在那里,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她只得叹息着离开,临走时,她说:“当年的事,不怪云森,是你姐姐太固执了。不过,你或许可以把她劝回来。”
道夜听到道淼的话,一颗冷了许久的心狂跳起来,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去闯闯那冥界的念头。
是夜,当乌云遮盖了月华,小小的容身之所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时,道夜动了。他站在土坡上,双脚点地,在半空施展一招天纵云,不惊起半片落叶,稳稳落到那铜门之下。
近距离观察这扇铜门,道夜更觉得里面神秘。
巨大的铜门仿佛冥界的面纱,此刻,面纱轻轻掀起一角,露出了一丝真容——铜门打开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缝隙在黑夜里,漏出屡屡黑紫色的光,带着死亡的气息,显得阴冷而荒芜。
道夜抬手摸了摸铜门,那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这门根本不是铜做的,是血肉做的。
道夜一手扶着门,一跃而起,半边屁股坐在了门上。他背倚着门,够着脑袋往门里瞧,想要看个究竟再定夺进不进。然而,那“铜门”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才往门上一靠,世界就像是掉了个个,旋转了90度。
道夜的身子一下子倒在门上,就像是跌进了泥潭,一个劲往里面陷落,于此同时包裹着他东西传来肉乎乎的触感。不一会儿,他全身就都被这种触感淹没了。
道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意料之中的一幕,自言自语道:“永别了,恶魔之子。”
道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满天星斗似乎都在打着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融化了一般,酸软无力。阵阵的虚弱感在他的小腹升起,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
道夜好容易止住眩晕,一个女孩就探头探脑地进入他的视线。女孩剪了一个流行的学生头,说话时会露出一对小虎牙。
女孩看到道夜,激动地回头叫起来:“快,快过来,这里有个幸存者。”
“他的情况怎么样?”有人问。
“我说不清楚,废墟把他埋住了。”
“我看看。”
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男人穿着军靴,理着小平头,迷彩服的肩章上挂着两道杠一颗星。
男人的一双鹰眼眯着,直直地盯了道夜半晌,才说:“救他。”
“这里是J市,市中心于昨晚发生剧烈的爆炸。以百货超市为中心的方圆十数条街道,全部化为废墟。军方警方迅速做出反应,对此事开展调查和人员搜救行动。目前已有两个陆军团进入爆炸区域,协助搜救。下面请看前方传来的画面。”
《新闻早班车》的主持人语速飞快地读着稿子,这则发生在昨天深夜的大爆炸,显而易见成为了头条。
安久久搅着咖啡,看着新闻画面里被抬上救护车的男人,怔怔出神,咬了一半的土司面包都滑回了盘子里。
直到上班的闹钟响了,安久久才激灵灵地回过神,一边撇着嘴,一边收拾桌上的早餐。
安久久是安泰医院的一名护士,同时,也是安泰医院的千金小姐。平日里,安久久住在医院后的别墅区,离她上班的科室非常近,走过去都用不了五分钟,而且就算迟到了,科室主任也不会说什么。
这种悠闲的生活,让安久久觉得很舒适。她收拾完东西,换好衣服,又特意在玄关换了一双硬底帆布鞋,才出门去。
安久久从小就不爱穿高跟鞋,原因纯粹是因为穿高跟鞋跑不动,而她这样的人总是有很多不得不跑起来的理由。
安久久所在科室的主任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头发有点秃,笑的时候憨态可掬,就像可爱的小胖猪麦兜。因此,安久久私底下总是叫他麦兜主任。
安久久进科室时,麦兜主任正盯着挂钟,大声数着:“三、二……”
“一”字还没说出口,安久久就进来了。
麦兜主任的眼角不自然地抖了抖,转过身去,看着科室里另外几人,说:“今天中午,我请客。”
安久久疑惑不解,凑过去问主任怎么回事。
麦兜主任摆摆手,一脸郁闷地说:“没事,打赌嘛,输赢参半。”
主任的话结合同事们那副想笑又不敢笑得表情,安久久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气嘟嘟地说道:“主任,你们居然拿我打赌。”
主任一张白胖胖的大脸霎时间红透了,他摸着发烧的脸颊,憨憨地一笑,没想到这小丫头长大了就变得这么聪明了。他解释道:“没有,没有。”
安久久轻哼一声,插着柳腰,说道:“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请客都不请我?”
麦兜主任满头大汗,摸摸腰包,硬着头皮说:“谁说不请了,你这不是刚来嘛,来来,中午我也请你吃饭。”
看着麦兜主任肉疼的表情,安久久嘻嘻一笑,放下包包,就出去了。
安泰医院的护士刚进来的时候,有一年时间是要每天查房的,一方面是帮助护士熟悉医院的布局环境,一方面是让护士多和病人交流为日后工作积累经验。
林雪琪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市中心传来的震感,那种波动里带着的混乱不堪的灵力杂波,分明是高度凝聚的灵力突然爆炸造成的。
“不像是恶灵鬼怪。”林雪琪自言自语着,伸出纤细的葱指凌空画了起来。
空气本是无色,此刻,却成了画卷,她的手指则是画笔,所过之处皆留下一道白痕。这白痕若细烟,凝而不散。
不一会儿,林雪琪手中一张惟妙惟肖的八卦图就成了。
林雪琪盯着八卦图撅起小嘴,食指探出,轻轻一点。
八卦图发出一声轻吟,声音仿若轻弹一张铜质薄盘,然而,声音过后,这八卦图也到了极限,细烟凝实的白痕轰然散开,就像是洪水决堤,四溢开了,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林雪琪叹了口气,低声细语道:“唉,又失败了。子君的这招化虚为实,我实在掌握不了。”
这时,安久久敲敲门,推着小推车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林雪琪,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说道:“小林,你今天真乖。”
林雪琪撅着小嘴,嘟囔道:“安姐姐,我的绷带什么时候可以拆啊,整天这么躺着,我都受不了了。”
安久久推着小车到床边坐下,取出一卷新的绷带和药水,一边给林雪琪换药,一边聊起天来,不过今天和以往聊家常不同,她们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昨天晚上的大爆炸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地震了呢。”
“哦,不是地震,我应该知道是什么。”
“小林,你是说那东西?”
安久久提到那东西,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拆着绷带的手也顿了顿。
林雪琪眉头微微一皱,咬着银牙说道:“安姐姐,你专心点儿,行不?”
“啊?”
安久久低头一看,林雪琪的伤口竟被自己扯动了,锯齿形的伤口渗出了血水。她连忙拆了脏掉的绷带,给她上了止血药,再换新的绷带固定伤口。
林雪琪皱着小鼻子,说道:“安姐姐你是故意的吧,一天不看我的伤口出血,就心痒痒。”
安久久尴尬极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前几天,林雪琪不会这么安分,她好几次偷偷拆绷带,搞得伤口撕裂出血。没想到,她今天好不容易安分了,结果安久久又把她的伤口弄成了这模样,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好。
林雪琪看着窘迫的安久久,揶揄地笑道:“安姐姐,你说你都能看到那东西,为什么还会怕他们怕成这样?”
安久久脸色微变,咬着下唇,缓缓道来:“大概是十年前吧,我在京城上中学,上的是很有名的京城女子初级中学,只是,那所学校后来发生了一起特大事故,被撤销了。而我目睹了事故全过程。那已经不能算是事故,那是灾难。”
林雪琪咽了口口水,插嘴道:“这件事我爷爷说过,他也参与了进去。”
安久久点头,继续道:“是我爷爷求你爷爷去的,可惜去晚了,没能救回我爸爸,只把我救了回来。
“我目睹了灾难的全过程,太可怕了……那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尽管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那东西,可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并没有恶意。后来,到中午放学的时候,灾难发生了。首先是一个学生满身是血地跑回学校,指着校门大叫‘怪物’。当时她的表情害怕极了,血水和泪水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流,现在我一看到那东西就会想起她。
“你知道她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吗?我后来看到了,是被那个‘怪物’抓起来咬的。那个‘怪物’就是那东西,我看到的时候,他虽然是人的样子,体型却是成年人的两倍,嘴巴也很大,牙齿森白可怖,猩红的舌头像一根鞭子一甩又一甩,被他的舌头卷起来活活摔死的人都有十几个。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鬼。”安久久情不自禁抱住自己的肩膀,身体瑟瑟发抖。
林雪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狠狠握紧的粉拳却代表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