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苏裴和在自己卧室的床边醒来,思维还没清醒过来,身子就已经自觉的拿额头凑上去试某个病号的体温。
苏裴和真是见识到了伺候别人的滋味。这个家伙一整晚在睡梦中就没有清静过,一会儿客着咳着咳得整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他得端来煨着的雪梨汤一点一点的像喂小婴儿似的给她喂下去;一会儿她哭着嚷着闹眼睛疼,苏裴和在睡梦中给她翻出来上次那瓶不知道过没过期,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眼药水,给她滴进眼里,可是他确实看不出这眼睛有什么伤痕。
最可怕的,是夜里她有那么一两次突然拿被子埋住脑袋大叫:“不要杀她!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那是人命啊!”那喊声不大,确实从喉咙的最深处用尽全力,以歇斯底里的力气挤出来的,在一旁听得真切的苏裴和被那可以用凄厉与阴森来形容的嗓音吓得有些骨寒。
体温是有否有降下来,他也不知道。
家中还有惠阿姨和黑子,少爷这样把一个女性好友带到家中,悉心照顾生病的她,这一看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照不宣。少爷这方面的事不是他们该管的。当然,对于赫连连,这一位保镖和一位保姆都觉得是个相当活泼的好女孩。少爷喜欢,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喜欢了。
惠阿姨早早就起了,也没有叫醒苏裴和,而是帮他把需要的文火药熬在锅中。还准备了其他的基础药物,防止少爷被传染。
苏裴和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用发麻的双手拿着手机发愣,黑屏的手机下是电话簿的页面。赫连连晚上异常的表现,加之她平时对关于她的事情死活不说,让苏裴和对她的担心越发膨胀,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去分担解决的心儿猫挠似的煎熬。
托人查人,这是作为一个富家公子的大少爷常见的不成文的特权,可是他苏裴和是那样一个品行端正而正直的绅士,在乎别人的隐私,更在乎自己喜欢的人的隐私。就算赫连也许不会知道自己被调查了,他心中那道坎儿也一定会过不去。
又或者,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将会知道一个完全不同于眼前的赫连同学。
纠结之间,赫连连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吓得苏裴和浑身一颤。拿过手机,那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界面,还没等他看清楚,当他的手碰到HOME键的时候,那个界面变成了闹钟。
还没等苏裴和伸手去摇赫连连,赫连连忽然“腾”的爬了起来,什么被子全部踢开,睡衣都不换,直接扯了个外套往身上一披,连眼睛都没挣开就要急匆匆的下床。
她深深皱着眉头,嘴中吸着小口小口的凉气,可以看出是头痛所致。眨眼间,她的手已经伸到苏裴和手中抢手机了。
这次苏裴和也偏偏不要她如意了,病得这么严重,条件反射般的起床是要往哪里跑?
他问道:“有急事?”
听到苏裴和的声音,赫连连才隐约察觉了自己在哪里,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手上加了一把力气抽手机:“急事!”她的声音瓮瓮的,脸上还是发烧的通红,冒着冷汗。
“什么事我去帮你解决!”苏裴和严肃的,毫不退让。
你帮我解决?赫连连在心中哼了一声,收割灵魂,你去?
赫连连抓住手机,手上的力气表示同样毫不退让,并且有发火的前兆。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苏裴和妥协了,松开了手。
像上次在苏裴和家做功课时,赫连连匆匆离开那样,这次她还是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一路摇摇晃晃,让人担心。临走时更是不小心大力将门摔上,发出特大声响。
苏裴和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电脑迅速开机显示着正对着电梯的摄像头的现场直播。
“你居然会生病?”等待在电梯口的阿冷,惊讶不已。
“阿冷,我觉得我要死了,为什么还有生病这个设定啊。”赫连连反反复复按着电梯按钮,催促电梯快上来。
“头一次见。你可以去找陈专员问问。”阿冷提着建议,看向赫连连,发现她正用虚弱而灿烂的笑容盯着自己,“怎么了?”
“阿冷······我觉得恶心,你没有觉得房子在晃,晃······”
话音未落,阿冷已经条件反射地接住了直直倒下来的赫连连。
“喂喂!”阿冷忽然有点慌,伸手拍了拍赫连连可以拿来烤肉的脸,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任务时间要到了!阿冷只好掏出赫连连的手机赶紧给陈专员打了个电话,她不确定赫连连的灵魂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但是当下先照顾员工身体健康情况似乎才是最紧急的。
电话就十秒钟,接引处那边表示会立马调动其他收割者接手赫连连的任务,先把赫连连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电话才挂,苏裴和已经从家里冲了出来,手里也打着电话,对对面的医师交代着这边的情况,然后挂掉电话,从阿冷手中夺过赫连连一把横抱,抱回寝室送进余热未退的被窝里。
苏裴和真的快被赫连连身边这个神秘的女人惹怒了,为什么她从来对于赫连连出事就是这么一副木讷的模样?
“小姐,请问你是赫连什么人?”按捺着性子,苏裴和今天就是想把事情问清楚,这个女人在的时候,赫连总是显得很诡异。
“······”没想到阿冷竟是半个字也没解释,用打量的目光盯着苏裴和看了几秒钟,直接转身从楼梯离去。不与活人接触,这是规矩。
阿冷见过苏裴和这种活人能够看见灵魂的情况,大概是他同赫连连呆在一起太久,不出意外,赫连连身边亲密的活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消除他们关于灵魂的记忆,也是阿冷该做的。
苏裴和没有追上去,当务之急是照顾赫连连。他转身回到家中,坐到书房。
黑子见少爷怒气冲冲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端着热水进去书房看热闹。他看见少爷看着监控,手中烦躁的翻着手机的电话簿。他忽然想起少爷很久之前问过自己关于调查别人的事。
“少爷你要查人了?谁啊?”黑子闲着没事,不嫌事大,马上凑热闹。
“这个女的。”苏裴和口中很少直接用“女的”来称呼别人。他指指监控里几分钟之前的阿冷。
“谁?”黑子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就看见少爷在走廊上抱着晕倒的赫连连往家里跑,“赫连?”
“这个!”苏裴和按了暂停,再指指电梯口的位置,阿冷站在那里。
黑子瞬间觉得少爷是不是被什么气糊涂了,还是自己的眼睛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这里,没人啊!
黑子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没人?苏裴和先是一愣,以为黑子在开玩笑。转念一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手中准备打出去的电话也中断。黑子一句“没人啊”让他莫名会想起那天在天桥上他亲眼见到的“灵异事件”。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苏裴和在思考一切之前,先提醒自己所站的立场,保持清醒,保证自己的大脑有足够的力量接下来可以想清楚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