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去,一面猩红的旗帜,挂在杆上,嵌在一片白蓝之中。旗面满目疮痍,一红当中又投射出细微的白色,让人察觉不到。红旗飞舞着,扑哧打响,如涟漪起了褶皱一般,一瞬永恒一瞬柔和。
旗帜当中除了无法叫人察觉的白色没有什么,只是单调的红。在蓝天白云下高高挂着,不由觉得跟世界格格不入。并非是世界排挤,而是它厌烦了这世界,想以如此的方式来报复,来掩盖自己愤怒红色背后的金属物。
这面红布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一滴又一滴滴出来的,此后血屠团将其奉为神圣不容亵渎之物。
须臾,十月的海风卷着冬季的寒意,如期而至。淡淡失了色彩的蔚水表面隐约有一白纱笼罩着,露出白气腾腾的贴在水面上。
阳光下,水粼粼发光。太阳的亮影,在海面上,宛如掉入铜镜一般,激起水的纹理清晰的扩散向四处。
这片天也不宁静,赤眉朱砂鸥、瑛鳞飞雕、青天雀、红足鸾,只要是徐小丰看过的吃过的,叫得出名的,闻曾听过的,都傲游在天,鸢飞戾天,触摸不及!
红旗之下,一群人聚拢一起商议着大事,为首的自然是那臭名昭著的齐焦阳,他呼声很高,话落的那一刻,兀自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处,久久不能消失。
“兄弟们,今生我们能够同甘苦,实在是上辈子有莫大的联系。我知道,我也明白,在这权力纵横的时代,在这勾心斗角的尘世中,我们只是沧海一粟,但众多的粟子聚拢一起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不是?在场的每一位,那个不是迫于无奈,势单力孤?那个不是官逼民反,逼良为娼?咱都是苦命人,都是这世界的弃子。但我不甘心,你们可否甘心过?”
众人沉默。
为首的齐焦阳抬手向天痛心疾首咆哮着,宛似将这一片天地给喊醒一般。
“谁他娘的会甘心?劳资做了多年暴徒,就没一天甘心过,真是恨不得将那些贪官污吏统统拧下脑袋来。兄弟们啊!不是哥领你们走上这条不归路,要怪就怪那些满腹措辞的假假官员,要怪就怪皇帝老儿昏庸无目。”
齐焦阳深吸口气,良久才吐出,仿佛已经压低了心中燎原的火气,如释重负的脸上隐隐挂着淡淡的黯然。
“我齐焦阳从今个以这条贱命起誓,要是有一天大伙都累了,困了,闯不了天下了,我就宣布散伙,各自带些盘缠到个没人找得到自己的地方,安心住下。到时候去个老婆暖暖窝,生个大胖娃子,过着男耕女织的美满生活,不在介身尘世,你们说呢?!”
“老大英明!老大英明!”高亢的声音被空气裹着冲天而起,又破天而逝,中间持续并无间断,响彻于天海的交接处,气势如虹,竟有滚滚江涛奔腾而下的气势一般。
船的暗处出现一道暗影,紧接着出来的是一个左眼上有一疤痕的中年人,细瞧他的左眼已呈现全白色,很显然他左眼已经废了。仅剩下的那颗眼珠子里透出无数的幽寒与愤恨,许多的情绪中又挤成一抹淡淡的血色肃杀,时常嘴角挂着微微的冷笑,仿佛这是他唯一的表情一样,直到他转身消失后,脸上依旧是冷淡,其余的再容不下别的色彩了。
一群蠢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岂非愚蠢到一种可泣的境界?画人画虎难画骨,真以为镰刀是从不沾惹自己的血的?还真是笑话!
自周天初起,只有伤人未成有伤己的这句话,刀疤男早已经将其看做一股臭烘烘却极其韵味十足的屁话。他宁愿相信猪会自尽,天河半条红绫都没有,也再不会听信姓齐那老狐狸的措辞言论。被人坑蒙拐骗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样的事要是连续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岂不是良好的证明了被骗者之愚昧无知?幸好某君是聪明人,但这也造成了聪明人聪明过头,所招来的窘迫与困境,那条规整永远抹不去的伤疤就是最好的应证。
刀疤男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却十分忌惮这一把悬在脑袋上随时都可能砍落的镰刀的啊!绝非是它的锋利吓到了对方,而是疯子般六亲不认不分青红皂白的冷酷让人望而生畏。不是敬畏,是胆怯,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胆怯。他可是亲眼看到镰刀将自家‘左膀右臂’给残忍砍断的啊!这让刀疤不忍睹视。
他甚至无法想像那两颗在地上骨碌碌乱转的人头竟是自己大哥的生死之交,结义兄弟。这也促成了他脸上刀疤故事的由来。
“谁也不希望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们不愿意我也一样,所以……”
陈年旧词虽说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可在场的,那个不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长篇大论小小的省略号就可带过,可这难以洗涤的罪恶竟是罄竹难书!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天空下齐声高呼,一个又一个铁钩抛射而出,亮出一道道银色弧度。哐的一声轻响,勾住不知名的船支与即将来临的罪恶。
远眺去处,徐小丰一阵错愕,失了神。
糟了!
徐小丰心中猛然闪出着两字,如恶魔在他心中增添了无数的恐慌,又像刚硬的铁钳夹着颈部,令他头晕脑胀,有说不出的难受。
更让他惊慌失措的是,此时此刻似乎吹气了逆风!
不带这么作弄人的!徐小丰着实是欲哭无泪。
“起风了?白夜你去把船帆收起来吧!”徐小丰掩饰得很好,任谁都看不出一丝丝端倪。
“哦哦……”萧白夜连连点头,转身之余,天空掉落一声惨呼,又一声,一声接着一声朝海面沉去,击起一阵纹理,水波褪去,惨淡声兀自回荡在萧白夜耳畔边,脚步一滞的他停了下来,顿时间觉得时间慢了很多,空气也被无形的手攥得稠密。
萧白夜不知发生了什么,或许他只是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吓到的,又或者是他听出了那惨叫里无助与哀求,这都重要吗?显然萧白夜给不出答案,他只能用默不作声的直立身体来掩盖心中的情绪。
他不懂,也不想懂,因为事实是残酷的,是总喜欢跟人开玩笑的。萧白夜不想接受,也不敢接受,因为他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的萧白夜!就因为他是萧白夜所以他害怕面对现实,所以他站着,就这么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的站着。可是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他很勇敢,这一点不否认,可他面对得了?答案是否定的。可又没人阻止得了。
“那那……是……发生了什么?还是……”
徐小丰乱了,心乱如麻扭成一团,以至于不停的挡着萧白夜的视线。他也怕,他怕萧白夜会为此崩溃,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什什么……没什么啊!唉呀!叫你去收个帆都这么磨磨蹭蹭的,快麻利点的去!听到了没有?一定是你的幻听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听而不是看?”
又来了!
徐小丰暗自惊呼!
萧白夜不傻,只是有些单纯;萧白夜或许不通情理,却也明白善恶对错;萧白夜不迟钝,只是有时候转不过头脑来。
“你不去我去行了吧!”
呕气的徐小丰去不知,这一动身那些惨淡的场景,扑面而来……
当徐小丰觉得不对劲时,已然是为时已晚,他自己也是愣愣的睁大眼睛,眉宇微微颤抖着,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焦虑不安也好,锥心泣血也罢!他那无力的双脚抬不起也放不下,就如同他那个砰砰乱跳的心脏……心急火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