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该死的魔女！烧死她！”
“魔女！烧死她！”
“烧死她！”
在台下民众的怒号声中，火苗窜到我的全身。
好烫！好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我拯救了这个国家，怎么反而落到如此结果！
明明击败了那个魔女，拯救了这个国家，为何我却受到百般折磨，最后被绑在火刑架上？！
火苗舔舐着我残破不堪的身体，但是这样的伤害却无法杀死我，只会徒增我的痛苦。
好烫……谁来，救救我！
眼前的景色被热浪扭曲，但是我却依稀能看见一个人走到我的跟前。
她手中拿着一根苍蓝色的水晶剑，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看啊，这就是魔女！”她用洪亮而又不失庄严的声音向台下的民众宣布，“魔女不会为人类锻造的铁器所伤，魔女不会因人类降下的烈火而亡，但是——”
她将水晶之剑指向我的心脏，随后，向前一推——
“呜哇！”
雷文猛地坐了起来，手心上的烫伤在不断突突地跳动着……
“……我睡着了么……”雷文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望向了房间唯一的窗口。
太阳已经浮出了地平线，赤红的火球散发着热量。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刚才做了个十分恶心的梦，那并不是他自己的梦，不过他大概知道那个是谁的过去。
“在拯救了法兰之后，这位少女被处以极刑，并将她的尸体藏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雷文轻轻地吟唱着自古传下来的说书人的童谣，边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我难不成还会梦到晶棺公主吗？”
他站起来，活动着因为疲劳和紧张而僵硬又酸痛的肩膀，眼神正好与正在狼吞虎咽的莱昂对上了。
正在活动着身体的雷文当时便维持着转动肩关节的姿势僵住了。而盘腿席地而坐的莱昂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僵住的雷文，嘴里却还在嚼着刚刚咬进嘴里的烤鸡腿。
雷文心中暗叫不好，一把抓起放在身边的玻璃瓶——万幸，玻璃瓶底躺着的小块包覆着水晶的小金粒完好无损。
雷文松了一口气，看着即使战战兢兢却依旧没松开食物的莱昂不禁松弛了嘴角，不过趁着莱昂还没有注意到时又板起了脸。莱昂看见他板起了脸，心领神会的将油纸包着的一包东西递了过来。
“饿了吗？这个是早上那个怪人偶送来的，我试过了，没毒，没问题的。”莱昂依旧没有放开手中的食物，虽然一只手拿着鸡腿不太方便吃，但他.....她还是努力地一边防止鸡腿在手中转圈一边咬了它一口。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雷文将玻璃罐放回地上，用没受伤的手接过油纸包，把包裹放在腿上，单手打开包裹，里面装的是烤鸡腿和几朵烤蘑菇。莱昂说的没毒大概是指这些蘑菇吧。
雷文以手掩面，就算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大早上就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胃来说负担实在太大了。
吃完了鸡腿的莱昂看到他一脸为难，心领神会的递过来了水罐。
雷文接过了水罐，喝了一口。
他把水罐放到一边，干脆地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水罐里装的是淡啤酒——就是单纯的把啤酒兑上水的那种淡啤酒，不仅发酵不过关，那又酸又苦的味道即使是兑了水也依旧十分的猛烈。
不过优点是保质期绝对长，而且不容易滋生细菌。这也是对于难以取得干净水源的贫民区里的常见的代替水的饮品。
这个蠢货一大早上就在喝酒啊啊啊啊啊啊啊！雷文抱着头在心里大声喊叫，难怪觉得昨天晚上还战战兢兢像个仓鼠似的今天早上就大大咧咧的抱着鸡腿啃！
不过倒是有好处，从醉汉嘴里问出情报来简直比够到自己的脚趾头还简单。
真希望她不要喝得太醉吧，雷文从蜷曲的姿势中恢复回来，转身望向莱昂——
莱昂手里握着自己还没吃的那根鸡腿，靠在墙上睡着了。
“口......口衔宝石，身着乌羽，我们是雷文（Raven）的大渡鸦......”雷文·莫高雷唱着商会的会歌，勉强保持着冷静。
“呜~嘿嘿嘿~我已经吃不下了唔姆唔姆.....”
雷文差点顺手把玻璃瓶朝着不知为何一脸心领神会的莱昂扔过去。
现在即使是叫醒那个醉鬼也没有用，雷文盘着腿，抱起双臂闭目思考。
首先来缕顺一下思路吧。
先不论莱昂这个家伙是如何进入水晶宫并且能存活这么长的时间的，雷文自己惹下的麻烦更大。
最开始他的设想是，当他启动了黄昏魔女的遗体之后，即使是自己被波及到了也没关系，至少靠着自己的指环还能勉强留下一条命。就算是重伤，靠着指环里的“万能金”就能轻松治好。况且他这次来水晶宫是瞒着全族上下所有人来的，他甚至只带了一位侍从，就连自己准备的电车都是计算好了充电量，只要按下启动按钮就会自己跑到预订位置停下的“一次性用品”。
至于为什么要瞒着全族上下所有的人，原因很简单。
如果知道了雷文·莫高雷想要做什么，那么不会有任何一位股东会同意，甚至连王家都有可能出手干涉。
“从一开始便别无他想，我要毁了水晶宫，亲手埋葬晶棺公主。”
并且一旦晶棺公主死去，所有的机关人偶都会变回普通的不会动的人偶。就算是更换了动力来源，也没办法让人偶获得像现在这样的智能。
换言之，机关王国法兰也将不复存在。剩下的只会是一个弱小的弹丸小国，放着不管就会很快被新兴的欧罗巴联合吞并。他们一定会用惯用的手法将王家撵下舞台，再空降一个傀儡政权，让法兰彻底的沦为欧罗巴联合的属国。
而王权直属的雷文商会也会失去现在优渥的经商环境，本来就因为机关人偶的制造而被整个欧罗巴联合进行经济制裁的雷文商会，一旦失去了国家的支持，最好的情况是重新回到祖先那种行脚商人一样的生活，最坏的情况就是会直接被当做战犯全员处决。
更何况他们脚下还埋着【水晶宫】这个大炸弹。
雷文商会之所以还在盈利，主要是因为底层的工人几乎全都是机关人偶。更重要的是人偶的维护甚至也可以靠人偶来进行……甚至制作人偶的都是人偶。
促使雷文开始行动的原因也是如此。开发部的双子研究者在把那令他们骄傲的试做原型机拿来给他看时……
那只机关人偶——简直毫无美感，甚至令人恶心。
那完全是由水晶构成的躯体，身上完全没有一丝人类的模样，那本来是双手的位置上，被替换上了两根细长的水晶尖刺，双脚上也同样是细长的尖刺，它们如圆规一般插入地面，滑稽地保持着机关人偶的平衡。
制造它的双子像雷文自豪的介绍这个人偶时的豪言壮语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啊，雷文·莫高雷!为你自己生在这个时代而庆幸吧!”
“看看我们最自豪的新作!这是科学与魔法的集大成之作!”
“由我雷文·弗莱娅所设计的晶体太阳能熔炼设备所制作的熔融水晶……”
“再经过不肖雷文·克雷恩所编写的塑形魔法进行塑形……”
““再由你，我们伟大的下任当家雷文·莫高雷所发现的【万能金】为机器/魔法的辅助动力/触媒，那么……!””
““只要有水晶和太阳，那么我们就能无限地生产这些人偶（兵器）!而坐拥水晶宫的我们，甚至可以征服全世界!””
雷文直到现在，回想起那对双胞胎疯狂的眼神时都不寒而栗。
而一想到那由机关人偶来制造机关人偶的末日景象他则是打心底感到恐惧。
当初支持他不停地研究这些机关人偶的是为母亲报仇的决心，而每当他研究的越深入，那真相背后的黑暗也越发深邃。
雷文·莫高雷不得不做出选择。是就这样让对未知的恐惧压过对母亲的思念，还是在恐惧没有浸透内心之前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他惊恐的发现，他对于自己母亲的思念已经所剩无几了，留下的只是他为了寻找真相而不断得知的恐怖的事实。
他惊慌地睁开眼，向着胸前自己寸步不离的带着的怀表八音盒摸去……
然而八音盒并不在那里。
*
城堡的角落传来了绝望的哀嚎。
甜美的，如蜜糖一般粘稠的绝望渗透了水晶之壁。
在城中徘徊的黄昏魔女不禁被这甜蜜的诱惑所引诱，向着那味道的方向趔趄了一下。
在旁边埋伏着的探索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以在地上滑行一般的姿势悄无声息的绕到了魔女的背后，毫不手软地将近30厘米的大型匕首捅进了那纤细的身体。
他的那张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微笑……他是被人称为“微笑送葬者”的专精一击必杀的第一级探索者。如果不幸成为了他的猎物，那么即使是强大的半龙也可能被一击毙命。
然而那个探索者却在得手后一个箭步远远地逃开了他的猎物的身边。
他看了看只剩下刀柄的匕首，那跟匕首的刀刃末端一片漆黑，那黑色还在不断地向刀柄蔓延……
他立即冷静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向了魔女，刀柄尚未砸在魔女的脸上便化为了灰烬。
那个探索者还在警戒着魔女的动向时，魔女却别过头对他瞧都不瞧一眼。就这么晃晃悠悠的继续看似漫无目的的背对着他继续行进。
而那后背上，除了那密密麻麻的已经愈合且泛白的旧伤以外没有丝毫的受损。
探索者那张带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如面具一般的的脸上青筋暴起。
“……从来……就没有人…胆敢背对着我……”
他虽然微笑着，那双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就连那个艾尔文·玛希亚也要敬我三分，你这个臭女人居然敢背——对——我!?”
他咆哮着扑了上去，嘴角满是唾沫，双眼满布血丝，脸上的笑容也由虚假的微笑转变成了疯狂的狞笑。
然而魔女依旧没有回头，任凭那个探索者扑向她。
最终，那个探索者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的凝固，失去生机，随后转变成了惊惧；愤怒的呼喊也戏剧性的由兴奋转变为恐慌。
如同一头栽入齐腰深的积雪一般，最先接触到魔女肌肤的探索者的手没入了魔女的身体——
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幸福了。
手上传来的剧痛以及奇妙的丧失感不断地警告着这位探索者大事不妙，他的大脑疯狂地分泌着内腓肽，同时肾上腺开始疯狂地工作起来，这让他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却也让他受到的苦难变得无边无际。
他看到，自己的手在触碰到那个臭女人的皮肤之后并不是没入了，而是被腐蚀殆尽——仿佛瞬间腐烂了一般化为飞灰，最后就连那一丝飞灰都没有剩下……他的手臂的重量不断地减少着，到现在他才发觉双脚离地冲向这个女人是个错误之举，在半空中可没法随意改变姿势……
他费劲全力企图用剩下的断肢推在那女人身上，用反作用力把自己推开——
然而办不到。
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流畅到甚至产生了一丝美感地被不知名的力量消磨殆尽，从手腕到手肘，从发梢到眉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惨叫干脆地戛然而止，如前面所言，仿佛一头扎入齐腰的雪里一般，那个探索者连惨叫的回音都被魔女的权能捕获磨碎灰飞烟灭。
这幅看起来就像是他一头扎入到魔女的身体里的令人有一丝忍俊不禁的滑稽画面，实际上却是残忍到不能再残忍的酷刑。
唯一能给那个探索者一丝慰藉的便是这痛苦在他的脑袋被分解干净时便已停止了吧——即使是植入水晶的傀儡，脑袋不见了也就不会再有意识。
于是黄昏魔女继续梦游一般看似漫无目的的徘徊在变得更加细腻的，甚至已经与法兰王宫别无二致的水晶宫之中，而她的胸前闪耀着如同瘀血一般的不详光芒却没有丝毫的黯淡。
*
菈莱塔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舒适地坐在主城的王座上。
最初她还稍微保有那么些矜持，举止还是保持着与她容姿相符的优雅，可是现在……
她腻了。
于是她翘起二郎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如何才能让事态更加有趣呢?
自己被关在这个监牢如此之久，以至于她甚至不晓得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何种样貌。
但即便从水晶摇篮中醒来，可以四处走动，她也不想离开【水晶宫】。
【水晶宫】对于她来说过于舒适了——她几乎认为自己便是这水晶宫的一部分，她觉得自己严丝合缝的嵌入了这水晶宫之中，甚至她与这水晶宫两者缺一便再也不会象现在这般如此完美了。
现在的她幸福了到稍微一不注意嘴角便会上扬的程度——这对困在这【水晶宫】之中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在【晶棺公主】没办法集中精神思考的现在，任何的小动作都是被允许的。
就比如一个叫艾尔文·玛希亚的瘦高探索者意外挣脱了她的诅咒的事情。
就比如那个在她刚刚醒来时戏耍她的破烂人偶突然不见踪影的事情。
就比如自己最早遇见的那个女性探索者性格豹变又不经过自己的允许擅自行动的事情。
这些都无关紧要。
至少在舒适感和无聊混合成倦意之前找点乐子能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就好了。
于是她站起身，望着御座之下依旧狂热呐喊的探索者们。
目呲尽裂，双眼通红，耳朵因为声浪而流出鲜血；由于不间断的狂热的呐喊，他们口中不断吐出痰液和血块，皮肤因为心脏剧烈的鼓动而变成了暗红色，血管承受不住剧烈升高的血压在皮下迸裂，兴奋让他们无法自控，一阵阵排泄物的臭味从人群之中飘出——
菈莱塔注视着这幅美景，头脑又稍稍的清醒了一点。
于是便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一丝冷汗从她额头缓缓滑下。
这下她可完全清醒了。
*
艾尔文·玛希亚，躲在城里的某个角落。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的他，紧紧地捂住嘴，憋起一口气拼命让自己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咚。
咚。
咚。
他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汗水将他的夹克和墙面黏在了一起……他听到硬底鞋砸在水晶地板上的坚硬声响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最终完全听不到了。
他这才松开捂着自己嘴的双手，同时把肺里污浊的空气狠狠地吐了出去。
“咳!咳咳……呕……!”
然后，他就这样，弯下腰，大吐特吐了出来。
“恶……呕……呜唔唔唔唔……!”
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哗啦啦吐了一地。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啊啊啊啊啊啊!”他恶狠狠地将手砸向墙壁，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手皮开肉绽，他一次又一次地锤着墙壁，仿佛要将至今为止所受到的苦难全都强加给这面墙壁一般，血与肉黏在墙壁上让击打墙壁的声音从钝响变成了黏黏糊糊的闷响。
他勉强地记得自己受到了精神支配，和人群一同沸腾了许久，直到自己筋疲力竭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搬到了这条走廊里……而遇见的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
他的身体也发生了令人恐惧的变化。
“我这是……我这是怎么了……”
他惊惶地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那颤抖的双手上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和筋腱，血液和油脂不断地渗出来……
一滴汗液顺着他的额头淌到了眼中，他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
待到睁开时，他的手完好无损，就连一丝皴裂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看一片血迹的墙面，又看看自己的手。
“……我……我一定是疯了……哈哈……”他捂着额头笑着哭出了声。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干嘛要遭这罪……我要回去了……”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点，驮着背，用左手扶着墙面，瘫软地一步步挪动着。
“……今晚……今晚就去肉店买些排骨……就这样……在那里直接烤了……喝杯酒……”
耷拉着脑袋，迈着瘫软的步子，口中喃喃自语着，向着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前进。
毫不理会自己吐出的那团混着大量血液的，早已被搅成絮状的，绞肉一般的内脏。
艾尔文·玛希亚，拖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走向了不知何处才是尽头的深渊。
*
对于眼下的状况，它是乐得坐享其成的。
不止晶棺公主，甚至黄昏魔女的残骸都被困进了水晶宫。
那么即使不管不顾，晶棺公主迟早会被黄昏魔女杀死。
它十分肯定，晶棺公主即使知道自己会死在另一个魔女之手，她也绝不会离开【水晶宫】。
正所谓知己知彼。
它十分了解这两个魔女之间的故事。
因为它的创造者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在思考如何杀死魔女。
“你是特别的……”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它的创造者对它说过。
“你是让人类能够与魔女抗衡的，唯一的希望。”
当时的它才刚刚能够独立思考，与其说是主人对它说话，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竭尽全力才将她封印于【水晶宫】之中……之后过了这么多年，我游遍了整个大陆，见识过了许多事情，却还是对这个魔女耿耿于怀。”
“……万一她能够将寿终正寝的我们用那种方法唤醒，然后再玩弄我们该怎么办?万一与她相处过的我们也早就变成了那种死不了的傀儡怎么办?我一想到这些，就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它的创造者双手环抱它亮晶晶的山铜身躯，不住地颤抖。
“我对她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为了能够让自己永远的安眠，我创造了你们……花了我大半生心血创造了你们……”
“我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自愿的成为了水晶的傀儡，获得了永远的生命，将自己渐渐腐朽的身体一点点替代成了机械，现在就成了这副半人半鬼模样……”
钢铁碰撞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那个人的双手并不是肉与骨，而是钢与铁……即使肉体渐渐被机械所取代，刻入灵魂的恐惧仍然让那个人不住地回想起曾为生物时的感觉。
“不过今天，我见到了曙光……那能够引领我走向永远的安宁的曙光出现了……”
“那就是你……”
它歪着头，指着自己。
我?
它的主人用钢铁的双手按住它的肩膀。
“你。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着‘自我’概念的原型机!你!认得你自己!”
那个穿着白袍的老人手舞足蹈，那对灵巧的机械臂不住地旋转。
“对于人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是对于你们机关人偶，这相当于奇迹!人类的造物拥有了自我!这不是奇迹还是什么!”
如果有神的话，我现在立马就信教!他哈哈地大笑着对着还懵懂的它开着玩笑。
笑了一会儿，老人满足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这具亮闪闪的机关人偶，眼角的笑意更加的慈祥起来。
“我的孩子，听好了。我接下来要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你。不论是科学，还是魔法，剑术，射术，炼金术，甚至暗杀术，我都会教给你。”
而你还需要一个名字。
老人满怀期待的望着它。
而它本能地明白，老人望向的地方，只有永远的安宁。
*
一想到这里，它的胸口便不住地疼痛。
虽然它不懂肉体的疼痛到底如何，能够告诉它何为痛苦的老人也早往生极乐。
可它觉得，这就是痛。
“……那个，您好?请问今天您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情吗?”
坐在它面前的是一位看起来像小兔子一般战战兢兢的女性。她是探索者公会人气最高的前台接待。
即使隔着铁栅栏也战战兢兢的她着实惹人恋爱，不过更妙的是这战战兢兢的态度丝毫没有耽误她手头的文书工作……
“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段时间就去休个带薪假吧。”
它用借来的外表微微一笑，随后转过身大声吼叫。
“以探索者公会?法兰支部部长艾尔文?玛希亚的名义宣布，停止所有关于【水晶宫】的探索工作，封锁所有能够进入梦魇森林的手段!任何胆敢进入森林的探索者都将被吊销探索者执照并作为犯人通缉!”
理所应当的，公会里响起了不满的声音，甚至有人拔出了武器准备大闹一番。
面对无钱可赚又滞留了许久的血气方刚的探索者们，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它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些歪瓜裂枣，偶然间想起了老人对它说的最后的话。
“我想了这么久，也没办法给你起一个响亮的名字……毕竟我知道的最响亮的名字就是我自己的名字啊!”
“……对啊!接下来反正我也用不到了，我这个名字就送给你了，可别做出让它蒙羞的事情来啊!”
它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下意识的摆出了与老人同它训练时别无二致的准备动作，并悄声的报上名号:
“艾伦·图灵在此，放马过来!”
机关人偶的纤维肌肉紧紧地绷起。
在他人眼中，瘦高的原探索者面带着挑衅的笑容，冲他们勾了勾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