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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落魄的侠客

阳戍镇占地方圆三十里地,城池有凤梧城的十分之一大小。城墙由门板大的石砖砌成,因常年遭受风泽的侵蚀,墙体斑驳,风化严重,墙石间又青苔、杂草丛生,别有古旧沧桑的历史气息。

靠着烟泊泽的水运与随国的贸易,阳戍镇的商贸很繁荣,城池内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商铺、货栈、当铺、客栈、酒馆、青楼等与商业有关的消费、商贸、娱乐等场所。

来往的人很多,城池里每天都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也有不少的修士在这里生活,但是大部分修士都是短暂的停留,等待大船前往随国地界,或是从随国离开前往苍南郡。

前往随国的大船每天都有,有专门为修士服务的箭船,这箭船吨位小,速度奇快无比,游弋水面如箭鱼一般,故此得名,渡过这烟波泽前往随国只要两个时辰。

当然,这箭船的船牌也是颇为不菲,需要一块下品元石。

在大晋国内,一块下品元石约可以换一百三十多两白银,在凤梧城普通三口人家一年的日常开销花费也才三百两白银。

还有更快飞船,从空中飞越烟泊泽,既快捷又方便,只需要一个时辰多一点,自然价格也更昂贵,需要三块下品元石。

但这飞船不是每天都有,三天才有一次。购买船票,还需要一定的级别,必须是真元境的修士。若是低于真元境需要额外的缴纳五块下品元石。

大部分囊中羞涩的低阶修士,都不会选择这样的交通工具前往随国。一般都是乘坐每日例行的载客大船前往随国。上等舱才五十两白银,而中等舱二十两,下等舱只要十两。

一般修士都是要头要脸的人,不可能和平民百姓挤在下等舱室里面。就算最穷困潦倒的修士也会想想办法挤进中等舱。

但是,李南风偏偏选择购买了下等舱。

其实,李南风身家在一众修士里面虽比不上豪门世家弟子,但也颇有些身家,也不缺这点钱,可是他坐不了。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无论乘坐箭船、飞船,还是大船上的上等舱都登记牙牌信息,李南风身上的牙牌还是当初的县学牙牌。晋国不管修士、官家还是百姓都随身携带牙牌,这牙牌刻有持有人,姓名、籍贯、出生年月、职业等信息。

普通凡人的牙牌是内核为铁,外包一层木皮,由当地府衙签发。修士的牙牌是内核为玉,外包铜皮,由登仙殿签发。宗派修士的牙牌又有些不同,具体由宗派自行制作,然后报备登仙殿。

李南风的牙牌上用小篆铭文写着:

姓名:李南风

籍贯:南安

生辰:永昌六十年生

职业:秀才

若是有官职在身,还有再牙牌另一面写上官职,以示突出。李南风是秀才,并无官职。所以,牙牌正面镌刻条青鱼,表明有功名的意思。

他不是不想快点离开苍南郡,离开王家的实力范围,问题是拿着这牙牌买船牌,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王家在苍南郡的势力不小,谁知道在这阳戍镇有没有安插眼线和耳目。况且王家的那群黑衣修士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难保不留心这牙牌的登记记录。

所以,李南风选择了乘坐普通大船的下等舱室。而且他又化妆成一名游侠,配合脸上那道刀疤带来的痞气,没有人会怀疑他是浪迹江湖的侠客。

阴沉的天色,不见太阳,黑压压的乌云,让人很窒息。

烟泊泽大风卷起两丈高的风浪,拍打岸边,哗哗作响。岸边千帆若林,舟船一字排开,长约十几里,蔚为壮观。

一座码头上,一艘长约百丈的大船升起了半个帆,准备扬帆起航。

码头的搬运工人正在赶工搬运堆积如山的货物,互相喊着号子,声音盖过了风浪声和人潮声。

李南风有些出神,他虽在家族中不如意,也不至于从事这种辛苦的劳作,加入后来又考入县学里面成为生员,更是很少接触这等繁重又辛苦的工作,所以听着这些船工在寒风满头大汗,喊着号子,有些触动,颇为感慨。

“生活不易!修道亦不易!难啊!”

“喂!说你呢!磨磨蹭蹭的!想什么呢!快开船了!你是下等舱!往前直走右拐最下面!没有座位!”

一名皂衣船工从李南风手中夺过刻有“下鱼”两字铭文代表下等舱室的船牌看了眼,瘦脸上颇为不耐烦,尖细的嗓子发着刺耳的声音,挥手指引。

像李南风这样装扮的落魄侠客,他见得多了,只当是穷酸游侠,变得见怪不怪:这种游侠带着把剑,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以为天下纵横可去,任我逍遥,却不知世道艰险,终撞得头破血流。这样的人又不是正统有前途,会修炼道法、念咒画符的仙家人士,一看就知道是体魄强健的体修士,比寻常人身体强壮一些。

所以,他也不怕得罪。

关键这种人很穷。

李南风闷不做声,收回船牌,按照瘦脸船工的指引前往下等舱室。

下等舱室贴近大船的压水舱,没有窗户,空间是密封的,里面没有什么空气流动,既闷又吵。一方面是大泽波涛拍打船舱的声音,哗哗啦啦的,一刻都没有停歇;另一方面是舱室不大的空间里挤满二三百名乘客,呼喝声、叫骂声、争执声混成一团,纷乱吵杂。

李南风听到还有人谈论最近苍南郡发生的大事,像王天娇大婚、闹婚、灵宝、玄蛇等等一些话题。

不过,他没有理会,独自找个靠墙的偏僻角落,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这大船速度很慢,要渡过有五百里航程的水路,需要近五六个时辰的时间,关键还要看这天气如何,若是天清风静,可能只需要五个时辰;若是碰到大风大浪的恶劣气候,怎么说也要七八个时辰。

李南风心里念了会,今天天色阴沉,大风不歇,似乎将要大雨,所以也做了这种遇上恶劣气候的打算。

所以,干脆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的沉寂在修炼之中。

不过,船舱里,空气不流通,吸纳的元气不多。他只好心中默默地练习之前司马教给他的火焰术、燃烧术、火球术、火光术。

他之前在逃跑的时候,就能施展出来火焰术和火光术。在实战中,这些道法颇有效果。就那火光术来说,要是对战敌人的时候,突然施展火光术,迸发出一道炫目的强光,这敌人当场便会出现短暂的失明的。

李南风两次都是靠着火光术从那群修士的重重包围之中转身逃脱。

只是火球术和燃烧术,他还没有学会。火球术和燃烧术需要元气经过手上的手指的穴窍,迸发出去。但是之前他还没有突破炼元二层,体内元气不深厚,无法施展出来。

不过,这不妨碍他推敲火球术和燃烧术的运气法门和手印。

“不对!我刚才心中结印的速度太慢了。还需要快一点。嗯,结印的同时,积蓄元气在五脏六腑处,施法速度还要快一点。但是,又不能积蓄太多了,不然我不好控制准度。”

李南风心里默念叹息。

突然——

“滚到一边去!这个位置大爷我看上了。“

李南风闭眼苦思,推敲着元气的运行,耳边却传来一道趾高气扬的大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眼一看,眼前是一个穿着皂色破旧棉袍,显得有些穷酸的壮汉。

这壮汉方头大脸,眼瞪如虎豹,怒目而视,在满脸络腮的衬托下活像是地府中的恶鬼。

他身上的棉袍领口对外敞开着,露出黑色胸毛,这是因为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缘故。这棉袍几乎是紧紧的贴身套着的,看起来颇为的滑稽。

这人身高近九尺,要比寻常人高一大截,像是座铁塔。李南风现今十五,身高七尺,在常人中算是中上水平了。但是,对比眼前的大汉,他要矮了一大截。

“兀那呆货!在想甚!还不快快给大爷让开。就你这位置清静些,这些鸟人吵得要死,大爷闷头睡不着。”

这壮汉怒斥一喝,又扭头目光巡视吵杂的船舱,在那锐利的目光下,船舱里众人,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揣揣不安,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不过,他们都把目光汇聚在眼前那个戴着斗笠的青年侠客,抱着看好戏的架势,殷切地期待接下来能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很快,那青年侠客不出意外便会被那个壮汉打的满地找牙。

李南风提着放在身旁的玄精铁剑,起身站着,目光平静而温和,轻笑着带些痞气:“我若是不让呢!”

开玩笑!

何为修仙!修仙追求的就是快意恩仇,纵狂无敌。虽然前些日子,他被逼无奈,选择逃跑,这不意味着李南风处处忍着,把自己当作别人可以揉捏的柿子,那样谈何修仙。

况且现在这大船已动,处在大泽之上,也不惧那王家等人的追杀。

那壮汉直愣愣地看着那把玄精铁剑,呼吸陡然一窒,瞳孔猛然收缩,连声暗道:“果真是好东西!虽然此剑外层裹了层黑布,不知剑身样式。但是,这鸟人刚才提剑之时,剑声铮鸣,声如磬石,颇为坚韧。必是把好剑!这鸟人穷酸至此,居然身怀好剑,定是偷来的。”

这壮汉心思一转,随即明了。

原来,他就对李南风这把玄精铁剑有些想法,借故找个由头来寻寻李南风的晦气。哪成想这把剑真的是好剑,又见对方竟不阴不阳的说话,一时间铁青色的脸庞怒而红涨。

“你这鸟人好大的胆子!吃你爷爷一拳!”

说话间,那壮汉关节“啪啪”的脆响,背脊弯如硬弓,往前一冲,对着李南风的面颊就是一拳。

拳头带风,哗啦作响。

船舱里的人似乎预测到了那悲惨的一幕——那青年侠客定被那大汉打的像条狗。

砰!

一声脆响。

那壮汉的手臂直挺挺的,人头般大小的拳头,在李南风面前两尺的距离硬生生的停住了。

正是李南风一双白净的手轻飘飘的抓起了那壮汉的拳头。

这——

船舱里乘客都瞪圆了眼睛,惊愕地看着那一幕。

那青年只是伸出一只手便挡住了那壮汉的一拳,甚至身体都没有移动一丝位置。船舱里阴暗的光泽落在那青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照在他的脸上,面色冷清,风轻云淡。

光泽随着大船在风浪中行进,摇摇晃晃,忽明忽暗,一半阴冷的光泽,落在青年侠客有道刀痕的左脸颊上,在阴暗中,格外残忍,仿佛他才是真正的老虎。那面前的壮汉是病猫而已。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没有人再小看那个青年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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