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寞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越发肃凝。“你叫什么?”他突然开口认真问道。
越娘更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想都这节骨眼了,苏寞不会装作不认识她吧,那可晚了,谁让他刚才还和自己打招呼!
越娘清了清嗓子,开口,“姑娘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城派越槿欢是也。我师父是五大门派盟主天亦寒,我师姐是妙手娘子京纤纤,我未婚夫是无双公子谢君蕴。你若是想耍什么花招,尽管使来,姑娘我若是眨一眨眼,这辈子就随你姓苏!”她鄙夷的唾弃苏寞,“你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小人,师姐真是瞎了眼才会迷上你!”
小萝卜头这次彻底听傻了,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滚落,碎了一地,浇了一身滚烫的药汁,他擦都不擦一下,用烫的红肿的手去抓越娘,眼泪哗啦啦又下来了,“娘亲,娘亲,你这是怎么了?恨儿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能再这样对苏大夫说话啊!”
越娘嫌恶地甩开手,挑眉霸道的看着名叫恨儿的孩子,“哪来的脏孩子,快离本姑娘远点!再敢乱喊,看我拔了你舌头!我和他的恩怨,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孩子来多管闲事!走开,快走开啊!”这孩子演的倒是像模像样,比苏寞强多了。可惜,漏算了不是所有女人都会母爱泛滥,托颜徽翰的福,她讨厌小孩,更讨厌脏小孩!
小萝卜头的手被越娘强硬的掰开,喃喃地说不出话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越娘,千言万语都停顿在嘴边。都是他,倘若那日他没有听从那人的话……娘亲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越娘被恨儿清澈的目光惊艳到,这双眼睛生的真是好,泪光盈盈中还带点欲说还休,清冽的像终年不化的云雾山顶的雪林。只可惜生在了脏孩子身上,还是个男孩。
苏寞叹了口气,拍了拍小萝卜勉强安抚着,“恨儿,许是药太猛烈,你娘又伤在头上,忘了些事也是有的,慢慢调养就好了。你的手烫的都起了泡,先去给自己上些药,再给你娘做点饭,她应该饿了。”
越娘见他不理自己,更是烦闷,恶狠狠地瞪着苏寞,至于那个脏孩子,她看了一眼便没怎么在意。
恨儿见越娘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遂缩了缩脖子,黯淡了目光,顺从的点点头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苏寞看着床上一脸防备的越娘,慢慢问她,“越娘,你没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吗?”
越娘看着他白玉般的脸,心里更是气盛,“哪里都不对!”她扭过头指着房间里简陋的摆设,“幽若谷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我可是京纤纤的小师妹!”说完,她愣了愣,“不对,不对……”她停下来挠了挠头,有些事情朦朦胧胧的想不分明,过了许久,她才惊骇地看着苏寞,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就在三个月前,纤纤师姐忽然不辞而别只身去了幽若谷,不到十日,就传出了苏寞身亡的消息。纤纤师姐被曼陀山庄的人面如死灰地送回了天城山,之后越娘就不再见她笑过,整日里呆呆楞楞,不言不语,毫无生气。
越娘吓的眼珠都快蹦了出来,小脸刷的白了,整个身子往床角缩去。“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错了人,损了自己的阴德!谁害的你,你就去找谁报仇!我还不想这么早死啊!”
苏寞哭笑不得,呆敛了敛神色,才开了口,“如果我说今日是永德三十五年十月初九呢。”
越娘听的更是糊涂,“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乱七八糟的……”她是永德三十年七夕去的名剑阁,就算昏久了,也不可能一醒来就是五年后吧。莫非她跌破脑袋去了阎王殿?不可能,她刚才碰了苏寞的身子,是温热的。他是活的人,不是鬼!根本是在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的,让人云里雾里,说什么也听不懂。
越娘茫然而戒备的看着苏寞,师伯说的对,幽若谷看着悬壶济世看病救人是面上的头号大好人,实际上里头的人可都是一肚子坏水顶坏的。看看纤纤师姐,就知道苏寞是顶坏中的顶坏。
苏寞见她如此,话语更加平静,“三个月前,你出了一次意外,从名剑阁楼上摔了下来。我用了很多药都没能让你醒过来,三天前才找到一个古方让你用了,不想醒来以后你会变成这样。”
越娘张着小小的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啊,我还是听不懂!”心中暗道,信他才怪!
“我没必要骗你,你大可看看自己的衣裳和身子。有些人伤到头什么都不记得,你这样两次摔到同一处的,忘了一段记忆,也属正常,或许过些天也就好了,或许不会好了。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切记不可强迫自己去想,平心静气。等你相信了,我再来给你诊脉!还有,之前恨儿确实是喊你娘亲的,你养了他四年。”苏寞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越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了半天的呆,犹然不信,话本上都没有这样的故事。可是苏寞骗她的理由,实在找不出啊!脑子里仿佛被人搅成了浆糊,混混沌沌。
她猛然掀开衣袖,顿时惊住了。
天呐!天呐!
越娘苍白着脸惊疑不定,这当真是自己的身子?左手小臂中间的守宫砂消失了,右臂上则有一道半寸来长狰狞的伤痕,可以看出当时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还伤到了经脉,要疼成什么样。就连手上的剑茧都粗硬的吓人,如果不是铜镜里的脸和左手心朱红色小小的痣,她甚至都不相信这具身体是自己的。
越娘颤抖地解开衣衫,缓缓扯开中衣,扭头去看铜镜里的裸背,只见瘦削羸白的肌肤上深深浅浅地留了几道剑痕,显然是不同时候留下的,唯一相同的是伤痕大都是陈旧的。还有,她记得自己没有这么瘦,摸一摸都是摩挲骨头的声音,一直苦恼的肚子上的软肉去哪儿了呢,那尖尖的下巴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她一件素黑的衣裳都没有做过,身上这件又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