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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知不觉这年也过了近一半,这几日白天大抵都是音尘柔过来找自己玩儿,两人聊聊天,缠着蓝芷沫给她讲些新奇的玩意儿。嗯,自打蓝芷沫给她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以后,这丫头对她是越来越黏了,紧接着灰姑娘,田螺姑娘,丑小鸭,小美人鱼,吧啦吧啦就这样一天一个换着讲,居然也赚了不少眼泪,唔,蓝芷沫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可以考虑在音宁宫设个说书的桌子,开个茶厅,招呼大家来听故事赚点小钱了。

当然她只是想想,在跟音尘绝旁敲侧击的提起了一下后,音尘绝只是微微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然后,第二天她收到宫人的消息,皇后日后月供加两成。嗷呜,这个男人就这样用钱扼杀住了她创业的萌芽。

说来她跟音尘绝这几日处的还不错,虽然白天几乎他都是陪着司徒雯,偶尔才被音尘柔拖着来一同听听故事,不过基本晚膳都会过来一起用,或者就什么都不做静静陪着蓝芷沫听她扯。

一定没人敢相信,丝音国素来沉默冷静的帝王,就这样任由一个不顾形象啃着苹果的女人直呼其名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

至于答应了帮音尘绝缝补的衣服,诚然她也有很勤劳的做这事啦,不过蓝芷沫白天要陪音尘柔,晚上又跟音尘绝胡扯,一个人闲下来想起来才会动几针,而且不知为何干这事的时候总有点心虚,要避了沁儿和其他宫人。

而且,音尘绝是谁,他的袍子做工精美,年年都是礼部设计了户部制造,用的是最好的丝绸锦缎,蓝芷沫那点蹩脚的针线活,每动几下都要在内心先骂自己乱逞能再碎碎念音尘绝干嘛不直接换一件,堂堂一个皇帝还要补衣服,唔。

所以在年已过了十天,音尘绝已开朝的时候,终于,勉勉强强缝补完毕。

蓝芷沫觉得这大概是她少有的认真做的一件事了,看着成品想着她这么耐心的把活做的精细,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股想要立刻拿给音尘绝看的冲动,大概只是想早点展示成果吧,寻思着这会儿音尘绝下了朝应该在书音房里看折子,吩咐着沁儿不要跟着,蓝芷沫把衣服小心折好放进端盘,还默默盖了块丝纱,径自端去了书音房。

门口的几个奴才因为圣上在里面跟刚回来的熙王叙旧,得了不得受扰的吩咐本想阻拦住,循声过来的李公公一见是皇后娘娘,那副见多了沉浮的灰眼珠转了转,便弯着腰说了句“娘娘请。”

本来自己兴冲冲的跑来送衣服被拦在门外,蓝芷沫心里憋着气,想进门遇到音尘绝好好跟他吐槽一下他那些不知变通的下人们,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原来屋内还站着另外一人。

“臣妾参见皇上。”怏怏地曲了曲身,声音让屋内背对着她的两人停止了交谈,音尘绝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缓缓转了身,而熙王爷却有点僵住,停在那里,并没有转身,

音尘绝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张面带微笑看似恭敬却眼神微带幽怨的小脸。

嘴角微勾,“有什么事吗?”

“前几日皇上吩咐了臣妾缝补的衣物,今儿臣妾给送来了,不知皇上可满意。”说着蓝芷沫便走上前去,将端盘轻轻搁在了书桌上,略带显摆的撩起来丝纱。

音尘绝瞥了一眼,淡淡说了句,“嗯,还可以。”

你丫的,都没拿起来看,怎么就还可以了!蓝芷沫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有不服,想起来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转头想要从那人的脸色中看点评价。

然后,她就怔在了那里。

刚刚她走近的时候那人一直没有转身,蓝芷沫还寻思着什么人架子这么大,这会儿,映入眼中的,却是这样一张脸。

一张熙成宇的脸。

幸而在古代也呆了这么久,见多了熟悉的脸,蓝芷沫对于熙成宇有关的也冷静了许多。指甲狠狠嵌了一下指腹,蓝芷沫面带微笑的转头看向音尘绝,“这是…?”

尽管隐藏的很好,音尘绝还是感受到蓝芷沫刚刚那一瞬的不自然,眸子微暗,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腰,“这是朕的皇弟,熙王。尘熙,见过你皇嫂。”

被唤做熙王的男子眼眸微动,眼底的亮光闪了一下又灭去,拱了拱拳,“原来是皇嫂,臣弟失礼了。”

“熙王不必客气,你既是皇上的弟弟,那便也是本宫的弟弟,都是自家人。”蓝芷沫也正了正色,一边回答一边端详了一下这张与熙成宇一摸一样的脸,算是谦和有礼,但眉骨中却不失大将风范。音尘熙,熙成宇。没想到熙成宇的前世竟是她夫君的弟弟。

不觉思绪停留在音尘熙身上就久了些,一抬头便撞上了他有些困惑的目光,蓝芷沫又是微微一笑,“素闻熙王殿下驰骋沙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不虚所言。”

怔了一下,音尘熙也只是礼节性地回了一句,“皇嫂见笑了。”

音尘绝盯着眼前的二人,微微皱眉,虽说音尘熙是他亲弟弟,不过,她的皇后是否太过友好了?

这可不像对他的态度。

大概感觉到音尘绝的反应,音尘熙略带尴尬的一笑,随即扯开了话题,语气半开玩笑,“臣弟看皇嫂为皇兄送来了缝补的衣物,莫非最近国库空虚到这种地步了?”

被这么一调侃,音尘绝面色缓和,略有些心虚地回了句,“偶尔节约一下,也是好的。”

音尘熙瞄了一眼桌上的衣物,衣袖处的缝补痕迹明显,针脚青涩略显凌乱,在帝王家这样的衣服自是穿不出去的,低了低眸,仿佛想到了些什么,“臣弟回来还不曾见过柔儿,她该生气了。”

音尘绝点了点头,“柔儿这阵子一直念叨着你,该去看看了。”

于是音尘熙握了握拳,又向蓝芷沫也点头示了示意,“臣弟告退。”

蓝芷沫顺着看向音尘熙的背影,不禁有点感叹,看惯了熙成宇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音尘熙,倒是稳重许多。

“皇后仿佛对朕的皇弟很感兴趣?”见蓝芷沫盯着门口一言不发,音尘绝冷冷的抛出这句话,语气颇有种你要是敢就试试的意思。

“啊……哈?”蓝芷沫回过头,吐吐舌头,“人家只是第一次见,所以想多了解一下小舅子嘛。”

轻轻一个撒娇顿时就让音尘绝软下来,至少这说明,音尘熙对她而言,是外人。想到这儿音尘绝不禁心底一阵自嘲,他什么时候竟连自己的弟弟都要争风吃醋了?

“嘿,音尘绝。”蓝芷沫走回桌旁,挥了挥手,十分不甘心的又指了指她的劳动成果,“你再看看嘛,我补了很久哎。”

音尘绝配合地过去拎了拎,看了看袖口出细细碎碎的针脚,尽管稍显凌乱但可以看的出来一针一线来来回回地很仔细,不由眼中一片柔和,语调也轻了不少,“嗯,我很喜欢。”

蓝芷沫先是惊了一下,随即感觉心底什么地方仿佛冒出一朵小花来,她当然清楚自己的技艺,尽管很努力但跟宫里尚衣局的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个层次,她本没指望音尘绝这个从不会哄人的家伙说什么好话,他这样的反应,真是足足让她,又惊又喜。

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蓝芷沫走过去给了眼前人一个轻轻的拥抱,“音尘绝,谢谢你。”

女子明媚的笑容在那一刻让向来神情凉薄的男子失了神,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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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在书音房过后,蓝芷沫和音尘绝之间的关系总感觉平添了一丝暧昧。

不过蓝芷沫可丝毫没有如此察觉,心安理得的继续窝在音宁宫当米虫,完全不管音尘绝跟司徒雯如何如何。

反而那日撞见熙成宇的这一世,竟让蓝芷沫不由的想开了许多。那时只顾着把衣服给音尘绝看,后来她才发觉,原来熙成宇已经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远,她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很多事,已经成为过去了。

不过尽管如此,音尘熙还是会有些尴尬的存在着。

御花园内。

今儿难得的阳光正好,颇有种初春的气息,听说园子里的树枝都有些抽稍了,蓝芷沫思忖着出来走走,感受感受春日的明媚。

谁知竟撞见这样一副场景。

年龄不大的女孩跪在地上,右脸上一道刺眼的五指印,双眼惊恐万分,眼角还噙着泪花,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不停地磕着头,嘴上反复念叨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而她面前,正站着一脸怒意,剑眉立起的司徒雯。

蓝芷沫皱皱眉,还没等沁儿反应过来,就已经踏上前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蓝芷沫突然出现,司徒雯身后一行人连忙行礼,一声声的参见皇后娘娘。

蓝芷沫挥了挥手,眼睛却看向并没有动的司徒雯。

“原来是皇后娘娘。”司徒雯下巴微昂,“这贱婢打碎了本宫最爱的花盆,起初还不承认,本宫当然不会轻饶。”

司徒雯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次看来是真生气了,毕竟对于她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打碎她的花盆这种差错就是不能容忍。

跪在地上的女孩儿见到蓝芷沫,立刻朝她磕头,“皇后娘娘救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沁儿在后面拉了拉蓝芷沫的衣襟,眼神有些犹豫,毕竟司徒雯向来不是好惹的主儿,如今又是圣上专宠着,蓝芷沫好不容易跟音尘绝如今有所缓和,她不想自家小姐再出个什么事儿。

“哼”司徒雯一声冷哼,仿佛无视掉蓝芷沫的存在般,吩咐一旁,“来人,给本宫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女孩立刻吓得脸色苍白,一把爬上前想要抱住司徒雯的腿却被司徒雯敏捷的踢开,趴在那里,声音凄厉,“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蓝芷沫完全看不下去了,立刻弯下身扶住女孩儿,看向司徒雯,“不过就是一盆花而已,不至于搭上一条人命吧。”

可司徒雯完全不卖蓝芷沫面子,斜睨着她,一脸不屑,“本宫心爱的花,自然比一条贱婢的命贵的多。”

“人命可贵,哪有什么可以比得上,莫非到了战场上贵妃也觉得一条士卒的命不足挂齿吗?”蓝芷沫说着这话没意识到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毕竟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生命皆而平等,花盆碎了,花可以移植,生命没了,就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司徒雯才不管什么平等可贵,她显然被这最后一句话激怒了,蓝芷沫这一言有损于她整个司徒家,她爹乃当朝大将军,她哥哥也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怎么可能是草芥人命的败国之军。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逼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谦和有礼的声音,“本王途径于此,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蓝芷沫一抬头,就对上了音尘熙的眸子。

司徒雯怔了一怔,还是收了手,转身朝音尘熙颔了颔首,“没什么,本宫只是在教训宫人,让熙王殿下见笑了。”

毕竟音尘熙同为习武之人,领兵才能于司徒云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司徒雯对他是从来就是敬着的,态度要好得许多。

“哦?”这时蓝芷沫也起身,向他发来求助的目光,音尘熙见了这一地场景,心中也有所了然,一声轻笑,“怪不得雯贵妃今儿脸色不太好,原来是心爱的花盆碎了,这虞美人的确是好花,不过这盆本王前几日见着就有些病恹恹的,毕竟才初春,想来也是她的宿命。本王府里还有几盆上好的虞美人,若贵妃不嫌弃,改日派人送来,可好?”

本就是因为花的原因,被音尘熙这么一说,司徒雯的怒气顿时消去大半,“那本宫就多谢熙王殿下的人情了。”

“那不知雯贵妃也卖本王一个人情可好?”

“王爷此话怎讲?”

音尘熙指了指地上的女孩,“这女孩儿本王看着怪可怜的,正好本王府上缺打下手的丫头,不知贵妃娘娘可能允了本王这请求。”

“这…”司徒雯倒是没多犹豫的点点头,“能到熙王府上做事也是她的福气。”随即看了一眼地上的丫鬟,目光凛然,“本宫今日就饶了你这条命,好好为熙王做事,不要动些什么歪心思。”

地上的人立刻使劲磕头,“谢谢娘娘恩典,谢谢王爷恩典……”

蓝芷沫微微别过头,有些不忍。

为什么在这个时代,人可以活的如此卑贱,连活下来,都变成了天大的恩典。

看到蓝芷沫脸上的表情,音尘熙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尽管只是一丝。

又和司徒雯客套了几句,司徒雯便先走了。音尘熙弯下腰,看了看还没敢站起来的一脸惊慌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你不必害怕,本王这就派人把你护送出宫,回家去,你自由了。”

那女孩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嘴巴长了几下,眼中闪着喜悦的泪光,就要磕头谢恩,被音尘熙拉了起来,“你不必过得这样卑微,出宫去,好好生活吧。”

女孩弯腰道了道谢,又向蓝芷沫也弯了弯腰,便跟着几个太监走了。

蓝芷沫抬头看了看一旁的音尘熙,突然觉得他比第一次相遇多了一丝亲切感,她朝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你。”

这一笑让音尘熙脑子有点乱,仿佛那一瞬不是他自己的思绪搅在一起,他连礼节都没有顾得上,也只是回以了她一个笑。

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站出来,只是看到司徒雯仿佛要对她不利,想都没想就过来了,看到她求助的眼神,就像中了什么令般立刻就出手解围。

音尘熙被这一连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是对自己的皇嫂有什么心思了吗?可他们才见过两面啊。

但为什么,总感觉蓝芷沫越来越给他一种,认识很久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傻愣愣的对视着,嘴角挂着浅笑,和着初春的微风和阳光,看上去竟也有那么一丝唯美。

不过这对有人看来可是十分刺眼。

“皇弟。”音尘绝寒着脸走了过来,他在不远处也有一会儿了,从看到音尘熙出面解围,放走宫婢,再到现在,与蓝芷沫。

前面他都可以忍,但最后他就不能再白站着了。

“皇兄。”看到音尘绝,音尘熙连忙低头行了个礼,一旁的蓝芷沫也弯身拜见。

可音尘绝却突然觉得这些个礼节如此惹厌,刚刚他们两个还那么自在的相互笑着,现在对他却只是冷冰冰的行礼。

微皱了一下眉,“皇弟今儿怎有兴致来朕的御花园走动了。”

音尘熙倒是很自然的一笑,“看看初春景象也是好的,臣弟也好久不曾进宫,这几日便入的勤了些。”

音尘绝这时才想起什么,眉皱的更深,'“朕听说你昨儿伤又复发了,不好好待在府上养病,出来乱走动什么。”

复发?音尘熙有什么旧疾吗?蓝芷沫忙抬头,盯着音尘熙一张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脸。

音尘绝的眸子深了深。

音尘熙无奈的继续打着圆场,尽管心里有那么一丝因为蓝芷沫的关注而升起的欣喜,“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头痛罢了,昨天歇了一会儿就好多了,臣弟今儿跑来探望皇兄却惹得皇兄这么担心,到让臣弟有些惶恐了。

音尘绝可不吃他这一套,“你这在军营里好好的突然就伤了,看来可没那么简单。”

一歪头,看向一旁的蓝芷沫,“皇后先回去歇着吧,这突然而来的初春的风,吹多了也是会风寒的。”

“是。”起身离去时,蓝芷沫突然发现这好像是音尘绝第一次在人前如此直接的对她表达出关心。

毕竟是个闷梢的男人呢。

盯着蓝芷沫离去的背影片刻,却发现音尘熙也在似有似无的盯着蓝芷沫走的方向看,音尘绝目光厉了厉,但还是按捺住了,朝着音尘熙淡淡的说了句,“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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