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啊!”黎彩嘉一只手幸福地捂着脸,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刚刚送进了一份番茄盖浇饭到嘴里。她也可能是饿了,这几天晚上她都在绝食,突然吃到晚饭自然产生了幸福感,然而更大的一个幸福缘由,却是此刻的她还未尝察觉,却已隐隐地潜藏在心里的——因为这碗盖浇饭是蓄猛做给她的。
“是吗?谢谢你的夸赞了。”蓄猛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品尝。
黎彩嘉又连送了几口到嘴里,继续赞道:“真的好好吃哦!你真的好厉害哦!”
蓄猛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时,却抬头见着门口,自己那位女老板回来了。此刻她活活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缓缓悠悠地走了进来。蓄猛赶紧上前,问她:“小林怎么样了?”女老板走到一位上,一屁股坐下,神情还在缓和状态,慢慢说道:“她的家人来了,就等着她生了。”
“生?”沉浸在美食幸福中的黎彩嘉,猛然回过头来。
“这样啊。”蓄猛没有多问,“人是安全的就行了。”
“是啊……”
蓄猛这时走到一旁的饮水机那,给女老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老板你辛苦了。”
女老板接过他的水,大口一灌,说道:“哎,没办法,谁叫是我的员工呢。”
蓄猛原本内心深处很想责怪她,怪她不该雇这么一个大肚子的来这种餐厅打工,不过他后来也了解到,那女同事是早产,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发作了,来打工也只是想着帮家里赚点钱。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很快咽了下去。蓄猛能体会到,一些事情不是那么轻易能掌控的,怪罪这一行为,更多时候都是显得毫无意义的。
“蓄猛,你这,就先回去吧。”女老板环视了周围一圈,见着没多少顾客,就对他道。
蓄猛想到自己也确实是有事,但还是说:“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先去后面缓缓,我先应付一下。”
“不用了,我可不想付你加班费。”女老板此刻有精力开起玩笑了,她笑着说,“赶紧回去吧,你不也说了今晚有活动的吗,朋友都等着你可不好。”
蓄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感谢道:“那,我回去了。你要什么事,还是打我电话吧。”
“没事没事,回去吧!”女老板大手一招。
蓄猛便准备走了。
黎彩嘉见状,盖浇饭还没吃上一半,她就赶紧起身,走到蓄猛跟前,“你要走啦?”
“嗯,我回去还有点事。”蓄猛对她说。
“那……”黎彩嘉望着自己那盘热气腾腾的盖浇饭,又快速转向他,“我、我跟你一起走吧!”
蓄猛却道:“你饭还没吃完呢。”
“我不吃了!”
“浪费可不好吧,而且还是我做的。”
黎彩嘉慌张了起来,“我、我打包带走好吗!”
蓄猛微笑,“不用,我只是玩笑。你可以坐这继续吃的,不用顾忌我。”
“但……我也想要回去了。你就让我打包吧!”
“……好吧,那我去拿个打包的盒子给你。”蓄猛朝后走去。
“谢谢!对了,我给你钱。”黎彩嘉掏起钱包。
“不用了,我请你。”蓄猛很快拿来了盒子及塑料袋。
“这、这不行的,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别在意那么多。”蓄猛边这么说,边已经帮她开始打包了,然后盒子给她封得严严实实,再用塑料袋子一装,递到她手上,“回去慢慢吃吧,如果你还愿意吃的话。”
“我当然愿意了,怎么会不愿意呢!”
蓄猛淡淡一笑,又转身向后走去。
“你……?”
“我去拿下东西。”
“哦,好的。”黎彩嘉静静地等着他出来,然后与他一块经过那位女老板身边。
女老板盯着黎彩嘉,再看着蓄猛,别有深意地一笑,“哎哟,女朋友啊?”
黎彩嘉的脸唰地红了。
“不是的。”蓄猛淡定着,“那我走了,老板再见了。”
走到外边,蓄猛转身问:“你往哪个方向走?”
“啊?”黎彩嘉的脸还是红的,她对于刚刚那个“女朋友”的误解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极度在意之中。
“你要往哪个方向走啊?”蓄猛重复问。
“我、我往……”黎彩嘉随便一指,“那边吧。”
“哦,我是反方向。那么,再见了。”蓄猛说着转身。
黎彩嘉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离去,突然忍不住叫住他:“蓄猛!”
蓄猛站定,转身来,“怎么了?”
“你……你会去吗?”黎彩嘉整个脸开始发烫,她此刻还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去哪?”蓄猛双手插着口袋,疑惑地望着她。
黎彩嘉双手则死死抓着打包的盖浇饭的袋子,再度开口:“你会去看我的表演吗,就是文艺协会近期要举办的?”她的内心正装着满满的期待。
蓄猛沉默了,他静静望着黎彩嘉,内心感到相当困惑。然而过了几秒钟,他笑着说:“有时间的话,我会跟着克新去给你捧场的,冠军小姐。”
黎彩嘉看着他转身离去,逐渐被淹没在大马路的人群里。她此刻腾出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左心房,很奇怪又甜蜜的感觉在那里酝酿着。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很激动,是无比的激动。不是比赛获得了冠军那种,也不是买了好看衣服或是好看鞋子的那种,而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喜悦感,逐渐地将她整颗心给渗透。她还不是很确定,因为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所以她此刻只能将此理解为一种内心期待被给予回复的愉快,而接下来她将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楚的发现到,这就叫做“喜欢”。
蓄猛根本不会想象到接下来回到家所看到的一幕,他原本是计划着将这一场会面牢牢把控在自己的节奏里,然而他失算了,彻底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立即接受这么一出场景展现在眼前,就像是超脱他剧本之外的一出不和谐变奏,实在太不和谐了。
乐添,克新,以及他的妹妹,许梦,三个人热火朝天地位于他家的厨房里,有说有笑,在那忙碌着,虽然不知道是在忙碌些什么,至少印象里乐添与克新二人是根本不懂下厨的。
那么他们三个此时在那干嘛?这是蓄猛踏进门来的第一个内心发问。而接下来的发问则是:为什么此时的我自己显得与他们三个人那么的格格不入呢?我是不是应该退出这间屋子?
答案必须是否定的。在一切更难以掌控之前。
“许梦。”犹豫着该叫三人之中谁的名字,很快地,蓄猛喊起了自己的妹妹。
那三人齐齐回头看向自己,分别是三张不同的表情。许梦一脸欣喜,放下手中切菜的刀,就奔了过来;乐添的表情一秒转惊悚,原本还很欢乐,此刻却等着上刑场;克新呢,一副悠然的姿态在那招着手,准备好了看戏。
“哥哥,你回来啦。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他们说了,是你的同时要生孩子了吗?”身穿着做饭围裙的许梦走近来,挂起一脸担忧。
“没事,正在医院待产呢。”蓄猛不打算说明太多,注视着许梦,稍有歉意,“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声音却蛮冷。
许梦摇头,笑着:“是我来早了。”
这时,蓄猛将视线转向了仍然待在厨房的乐添一人身上。乐添一接触到这视线,浑身开始哆嗦。克新适时地夺过他手上抓着的盘子,放在桌上,怕他给摔掉。然后,克新对着蓄猛先张口道:“嗨,没想到我们就先一步见到你妹妹咯!我们正在给你妹妹打下手呢,你妹妹太能干了,准备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对不起啊,我们太饿了,而且也实在都不会做饭啊!”
蓄猛看着克新,“是么。”再转回许梦。
“对不起,我擅作主张买了点菜,毕竟哥哥你跟我说了不光我们俩人吃,就想着多买一点应该也……”
“没事,这会我接着做吧。”蓄猛朝着厨房走去。
乐添眼见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感觉。
而许梦这时紧跟着蓄猛前来,她积极道:“我正在切菜,哥哥,我们一起做吧。”
蓄猛没有回应,没表示拒绝,此时他已经走到乐添跟前,盯着他。
乐添露出一个干瘪瘪的笑容,冲着他。
“啊,那我就先去坐着了,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还……”克新伸出双手,叹口气示意道。
许梦惊诧:“你的手怎么了吗?”
“哈哈,没事,已经差不多好了。”克新轻描淡写,就朝着厅堂的沙发走去。
乐添看着克新厚实的背影离去,内心大骂:你个弃兄弟于生死不顾的渣渣!!
“你要帮忙吗?”蓄猛凑近乐添,俯视着他,抬声道。
望着对方眼神里透出的轻蔑甚至是残暴,乐添深感脚下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不用的,我和哥哥就可以了,乐添,你去那边坐着吧!”许梦如春风一般说道。
蓄猛狠狠地瞪了乐添一眼,却是背对着身后许梦的,他这一刻要表达的意思是:我妹妹怎么已经跟你很熟的样子了?还知道你名字!
乐添自然读不懂蓄猛眼神里这些意思,他只能是单纯地畏惧,继续在那傻傻地干笑,像患了老年痴呆一样。
许梦这时走来,轻轻一推乐添,像是推起一架已经坏掉发动机的车子,将他朝着厨房外头推了几步,面带微笑地:“你先去坐着吧,等着我跟哥哥做的吃的就行了。”
乐添被她救了!他无不喜悦地想要回头表达感谢,然而一看到许梦身后高高在上的那张蓄猛沸腾的脸,他立马将侧到一半的脸掰回前方,如上满了油一般,冲锋地向着克新那边的沙发去了。
许梦这时转过身来,微笑地抬头看着蓄猛。
蓄猛赶紧稍许收敛了一下愤怒的表情,问道:“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哎?”许梦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蓄猛一手按着脖子,别过头去。
“他们很好哦,哥哥的朋友真的都很好呢。”许梦乐滋滋地道。
“啊?”蓄猛无法理解,再度郑重地低下头问,“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许梦睁大着闪亮的眼睛,“他们在帮我打下手啊。”
蓄猛一口气吐到一半,他可不想只是得到这种回答。
“相机我看到了,真的修好了呢。”许梦轻快地转换了话题。
“是么?”蓄猛顺带着回应,“怎么样?我不是很懂,是彻底好了么?”
“嗯!虽然里面的照片我还没看,但是摄像头是好的,我想,照片应该也都没问题吧。”
“啊,那就好。那来做菜吧。”蓄猛走到一边,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在当初买了两件围裙,另一件现在就穿在许梦身上,他只能理解自己当初只是买了备用吧。
“那我继续切菜了。”许梦也立即麻利地动起了手里的活。
那边,坐在沙发上的克新正准备打开电视看,却一下被坐在身旁的乐添踢了一脚。“是想我的腿也废了吗,你这混蛋?”
乐添隐隐地抓住他的领子,眼神带着无限愤恨地低声道:“这场‘鸿门宴’,你他妈要是不救我,你这辈子别想泡妞了!”
我救不救你跟我以后泡妞有什么关系啊?正这么想着,面前一团情绪火焰在那近距离燃着,克新实属无奈,只好默默点头,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