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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克新,你还好吗!”黎彩嘉带着十万分的明媚气息,登时闯入了进来。

克新直接从床上蹦坐了起来,一不小心还把腰闪了一下,但他忍住了,表现愉快地高声道:“我很好很好!啊,那、那个……”他在心里默念“淡定淡定!”接着很快淡定了,摆出轻松的笑容,“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看!”黎彩嘉说着就从身后捧出一束的假花来,是那种一看就相当假的塑料花,“这是我带给你的哦,希望你能看了心情愉快!”这花其实是她从某次文艺活动的幕后倒腾来的背景道具,当时觉得还蛮好看,就顺手了。

“啊,这花真香……不,好像是假的……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克新过会才明白自己闻到的是黎彩嘉身上的香水味。

“是假的呀,真花可是一下就枯萎了,你不觉得这花很好看吗?”黎彩嘉却很随意,并很快凑到他跟前来。

“嗯,很好看。”克新只当在做命题回答。

“那我先放这边啦!”黎彩嘉将那花直接插到了克新床旁边一透明杯子里。

克新看着那假花枝没入半杯水的杯子里,苦涩地皱了皱眉,那是他喝水的杯子。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黎彩嘉很快坐下来,对着他,精神昂扬道。

“呃,还好,只是这纱布还等等些时候才能拆了……”

“是么?我看看……哇,感觉是没有第一次看到时那么肿了呀!”黎彩嘉凑近他的手看着。

“咦,这你都能看得出?”他自己都没观察到之前是肿了还是咋的。

“嗯!之前绝对更肿一点的。”她坚称如此,虽然说不定完全只是她的错觉。

“哈哈,那这样,也好啊,看来是好点了。”克新傻笑着。

一时间,俩人间就没什么话了。而下一秒,二人同时开口,第一个发音都是“你……”克新一笑,“呃,你先说吧。”黎彩嘉却有些略微地不好意思,“我、我没什么重要的,还是你先吧。”

我先就我先吧,克新就大胆地干脆问了,“那个,你怎么又来……看我了?”

黎彩嘉当即就怔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克新赶忙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对,慌乱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一定要让你听我唱歌,一定要让你给我评价评价的!”

“哦……哦,哦哦哦!是啊是啊,我这脑子可能被撞晕了,一下把这事给忘了,真是太——对不起了!”

“真是的,这都能忘记!”黎彩嘉撅起嘴,可很快道,“那我就来唱给你听吧!”

“啊,现在吗?”

“现在不好吗?我可是很急着想向你证明我自己是多么唱得有劲的!”黎彩嘉表现出了极其的干劲及严肃,一谈到展现自己的唱歌表演等实力时,她绝对不容许对方小觑的。这些对她而言,就跟她与生俱来的漂亮一样,可是她的生命资本,怎能轻易地被别人否定,所以这第二次她便说来立马就来了。

“呃,好吧,那你唱吧。”克新难以接受在病房里听一个女孩唱歌并严肃地要求给予评价,然而此时他只能是无法拒绝了。

“好好!那我唱了……”刚要开口,黎彩嘉自己却停下了。

“怎么了?”

“那个……”黎彩嘉向着周围环视了一下,很疑惑,“你的朋友呢?”

“哦,他们都不在。”

“啊?为什么?”

“他们没来啊。”

“为什么不来看你啊!”

“哈,他们不可能随时能守着我的吧,何况我也没什么事,再说,我也嫌他们烦呢,难得此刻落个清净,对我而言真是相当的好啊。”

黎彩嘉却呈现出一种闷闷不乐,她再度左顾右盼地,问道:“那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看你啊?你一个人也不会寂寞吗?”

“不会,我说了,这过得相当清净的,我好久没过这么清净日子了。”克新说着,不由得双手抱着脑袋,显得悠哉,这时却感到了刚闪到的腰部传来的一阵疼痛,他一咬牙忍了下去。

然而,克新并不知道,此时黎彩嘉内心里惦记的另有那么一个人,她虽说着确实是要来探望克新,并且也希望对方给予自己的歌声一个好的评价,实际上她隐隐也是希望能在这再遇上那个谁的。“蓄猛他……现在在哪?”她还是不顾那么多地问出来了。

“蓄猛啊,他啊,哈哈。”克新想着他与乐添此时那事情,禁不住要笑出来了,然而他面对黎彩嘉,只随口概括了一句,“他有点事要忙,这会反正也来看不了我。不过他很识相的,知道不需要来打扰我。”

“是么?”黎彩嘉只是淡淡地问,内心涌起一阵失落。

“嗯,呃,你不……唱歌了?”克新转回这个话题。

“哦,唱的,当然要唱!”自信的黎彩嘉立马重新回归,可她想也没多想地紧接就道,“对了,下次文艺协会又要举办活动,咱们俩搭档吧,你来打鼓我来唱歌,绝对超劲爆的!”她的脑海里只是临时想到了今早张玖对于自己的交代,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踩在怎样的地雷上。

克新的表情很快变了,原先还是和煦的阳光,此时只有阴霾笼罩。他无法尝试将这种最心底顷刻涌出的最真实的情绪掩盖,只能由这一切缓缓地流淌出来,呈现出极尽的狰狞与绝望。

黎彩嘉看向他的那双手,那一瞬她只想大呼“救命!”或者是立即跳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去,这一刻她发誓她很想离开,或者说狠狠甩前一秒说出那种傻话的自己一耳光。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说出了,她亲眼见证了那个真实的不带修饰的克新,即便只有那短暂的一瞬,他脸上当时的神情却足以刻进她的心底,让她再也不会犯这相同的错误。

克新很快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抱歉啊,我再也打不了鼓了。”他没有对这句话做任何的措辞修饰,只是极简单地陈述,以答复。

黎彩嘉有些微微颤抖,她不敢开口,更不敢看克新,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个天底下最最傻蛋的傻蛋。

“你知道么,那天我被撞了,手术时候我几乎没有半点的感觉。”克新却突然缓缓开口,他的视线望向墙边,“可之后呢,当听说,其他哪里都好,就是手废了时,呵,虽然不算废,但是再也不能打鼓了时,我觉得老天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先给我一个巨大惊喜,又瞬间把这一切给剥夺吧……你说,他这样有意思吗?”

黎彩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着克新转向墙边的脸。

“那天晚上呢,其实我内心真的很烦躁,巴不得所有人都从我面前消失,可是啊,当时我打鼓的老师来跟我谈话了,我原以为他是来劝我看开什么的,没想到这老家伙来跟我谈起他的梦想……呵呵,你知道他从小的梦想是什么吗?”

黎彩嘉摇摇头。

克新转过头来,看向她,“他说他想卖烧饼,因为他从小爱吃烧饼。”

黎彩嘉忍不住笑了,“不会吧?”

“是真的,他说的特别认真,就说他只想学做烧饼,然后卖烧饼,结果就成了打鼓老师。”

“这烧饼,跟打鼓有个什么关系啊?”

“我也这么问他,结果他非常一本正经地只抛给我一句话‘人都总想着自己要去干什么,却没想过自己究竟获得了什么’。抛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黎彩嘉不明所以,“他这说的什么呀?”

“是吧,说了就跟没说一样,我当时也是不懂啊,觉得这老家伙是在卖弄他妹的哲学啊!可后来,我发现我完全……就懂了。”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黎彩嘉,轻声道,“我觉得吧,通过打鼓,我已经获得很多了,它陪伴了我很长的岁月,我很感激它。然而呢,我不是为了打鼓而生的,它无法再伴随我下去,成为我的经济来源或是筑梦者的话呢,那我就,像个男人一样,跟它说再见吧。”

“你是认真的吗?”她话一问出口,又立马意识到自己问错了,结果已经这样了,克新说他认不认真还有什么意义呢?

克新却是微笑地注视她,此时他不禁注意到黎彩嘉金灿灿的假睫毛跟色彩均匀艳丽的柔顺头发,他一时间觉得这一切真的很好看。然后他收回视线,说,“认不认真,这得往后再看了,反正现在我是必须做这么样个决定了。”

“你好棒啊!”黎彩嘉发自肺腑地赞叹着他,她真的心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被剥夺了什么的话,她会想去死的,一定会的。

“别这么说我,我现在活得这么好,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该这么想,这日子也才能好好过下去啦。”

“克新,你真的好乐观哦。”黎彩嘉依然赞着。

克新只好略作害羞地笑笑,摆手道:“你是不知道,我当时也是很绝望的,真的。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我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崭新的克新!呃,如果你愿意这么当做的话呢……”

“嗯嗯!我愿意的!”她极为附和。

“哈哈,谢谢!”克新此时隐隐觉得,其实面前这女孩相当地好,虽然她可能有点大小姐或说不服输的脾气,但是这时的她,给人的却是一整片的爽朗与明亮。他很快想到乐添对于她的评价,总一个劲一个劲说她是红颜祸水或是女魔头之类的,看来有必要好好给乐添那小子介绍介绍这个女孩子了,不能让那家伙活得太偏见了。不过现在的乐添应该正等着被蓄猛修理吧。

乐添没有及时回寝室,也就意味着此时他的手机依然没有充上电,他平日里也不是个爱玩手机的人,所以对于手机没电了丝毫不关心。这时呢,他身旁放着他那一袋子衣服,自己人呢正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手里捧着一晚拌面在那吃着。他觉得走了一天了,现在真是饿得不行。大口大口地吃完后,他随便地抹干净嘴,就又提着大袋子衣服上路了,活像是来流浪的。

正要推开食堂的玻璃门,从外头迎面走来了一帮子人,乐添莽里莽撞地险些要与这几人撞个正着,好在及时一个刹车停住脚步,睁大眼睛刚要对面前那人说对不起,他却愣在那了。他盯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留着直短发的女子,她的面容呈现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艳气质。乐添一时觉得她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对方下一秒就从他身旁走过,她身后的几个统统长得挺高大的男生跟着她进来。他们都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同时手上都各自抱着带有轮子的滑板。乐添迅速恍然大悟,以那个女生为首的这几个人,不就是之前才见到的那伙玩着滑板的家伙们吗?

那女孩长得比身后几个男生都要矮,她此时却像是率领着这几人走进来,径直走向了食堂大妈的点餐处。

乐添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提着他的大袋子衣服,又在靠近食堂门口的一处座位上坐下,远远地望起这伙人。

那个女孩的面容透着一种清冷,不知是不是她的皮肤过于白皙,且脸颊过于消瘦的缘故,可她一身运动装束却与她相貌不搭,她此时的举手投足更是充满随意洒脱之感。她自己先点好餐后,就单手抱着自己的滑板,大踏步地走到一个空座位前,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腾出一只手撑住桌面,整个身体一跃而起,翻身就落坐到了对面的桌位上,整个动作干脆利落。然后她抬起一只宽大袖子的手,招呼几个兄弟:“你们快点!”她的声音也偏中性。

这人好帅啊!这是乐添此时对她的印象,不,早在先前看她玩滑板时,就觉得这女孩超帅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一女孩子很帅的,乐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怎么突然被这么一个女孩子给吸引去了,并且以身为男士的身份觉得对方很帅。

随后见着那几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男生走向那女孩,跟她就像兄弟一般地坐下,开始聊天,有说有笑起来。那女孩身在其中,唯有清秀的相貌显得有些别扭感,其余时候你会觉得她就跟那几个男生的感觉是一样的。

原来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啊,会玩滑板这种运动的人,感觉就是不一样呢。乐添这般想着,又再度提起他的袋子,朝食堂外头走去了。他也不清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在刚刚重新坐回食堂并观察起那伙人来,大概纯粹是因某种好奇与景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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