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新打鼓的老师走了出来,冲着他们笑了笑,然后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并表示:“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陪他啊。”
蓄猛他们与他道过别后,快速走了进去,看到的依然是在那极为安静的克新。
“克新,你饿不饿?我们有饭吃的!”没想到乐添一进去,对着克新来了这一句。乐添此时努力表现得很振作。
克新抬头往他,脸上飘着很淡的笑容,“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啊?哈,那个,我也不饿。”乐添说着,就在克新床旁边一椅子上,紧挨着他坐下了。
蓄猛走过来,问道:“你现在,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克新摇摇头,然后对着他俩道:“我说,我很想知道,你们之前整我那游戏,究竟是啥呀?”
“啊?整你什么游戏了!”乐添立马懵了。
可是蓄猛明白了,他知道克新之所以真的会跑回来,一定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与乐添联手在整他一出,为了给他个惊喜什么的。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蓄猛不会参与这种整人活动中来的,而这不过是个更残忍的误会。但是,克新必须要知道,他有权利知道。蓄猛将这详细的一切经过,全都告诉了克新,得来的是与乐添先前一样的反应。
“呵呵,她还羡慕我?我现在都这样了,她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吧。”克新苦笑着道。
乐添一下站起,“什么破冠军啊!根本就是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渣渣,都是那个人把你害成这样的,你放心,我不会让那臭娘们好过的!”他甩下一句就冲着门去。
蓄猛本想阻止他,可这时面对着克新,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阻止。说到底,他也不认识黎彩嘉,黎彩嘉对于他而言,确实也就是个对自己室友要进行一番胡闹然而未遂的人,他此时没有任何立场站在客观的态度去阻止乐添那种报复性举动,纵使乐添这种报复行为在蓄猛看来是毫无意义的。
而没想到,克新此时阻止了,他用极低的声音叫住了乐添:“你要去干嘛呢?”
乐添一下甩头回来,“找她没完啊!”
“去揍一个女孩子一顿,还是也把她弄得车祸,或是把她喉咙整哑了唱不出来歌了?”克新淡淡地问着他。
乐添怔住,他脑海里飞快思考着这些选项,然而实际他是一个都做不到,想都不可能会去想的啊。
克新笑笑,“你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其实当时我要是稍微侧个一点也就不会被撞到了。哎,只能怪倒霉了。”他就像在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样。
乐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他重新回到这里,对着克新说:“听着,你的手会好的,你给我乐观一点听到没有!”
克新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静静看着乐添,“我没事的,瞧你那样,搞得像世界末日似的。”然后他转向蓄猛,“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吧?哎哟,我这会头还撞得晕呢,让我好好躺会休息会吧,啊。”
蓄猛明白,此时他们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不起作用的。他将买来的盒饭放在克新床旁边的桌子上,嘱咐道:“你要是肚子饿了,叫护士给你热一下吃,算了,我去跟护士说吧。”
“我自己会说,我又没有给撞得半身不遂。”
蓄猛只能道声“好。”然后起身,“那么,我们走了。”他拍了拍乐添。
乐添站起来,对着克新,“你别给我想不开啊,我告诉你,明天一来要是见不着你,我绝对要你好看的啊!”
“行行行,你巴不得我想不开是吧?”
乐添抿紧嘴唇,“好,有种你他妈就给我好好活着,今晚好好睡觉,不要想三相四啊。”
“你别再这给我叨叨咕咕就成了。”
乐添稍用力推了把克新,见着对方确实没什么身体疼痛反应,于是才就与蓄猛一块放下些心离去了。
走了之后,蓄猛收到了条短信,是克新发来的,内容上是,他告知了蓄猛那个音乐人秦鑫的号码,希望蓄猛能帮着自己将这些事情告诉秦鑫。而在那短信的末尾,克新说了一句:“我真的没有勇气去说,拜托你了,蓄猛,谢谢你了,帮我去说吧。”
蓄猛默默地看着这几行字,极快速地,他给与了回应:“放心吧,交给我。你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很快得到克新的回复,简短一句“谢谢。”他看着这两个字,内心里忽然变得沉重。而此时的士上,蓄猛身边正坐着乐添,他在那望着车窗外,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蓄猛在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黎彩嘉打来的电话,电话显示的称谓是“女冠军”,毕竟蓄猛也还不知道黎彩嘉的名字,所以图方便就这么设置了。
“他要不要紧啊?有没有生命危险啊!”黎彩嘉劈头盖脸一顿问话。
如果有生命危险的话,兴许蓄猛早就打电话告知她了。此时蓄猛很平静地回复:“放心,他好好的。”
“太好了————”对方长长地放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又,“我想去看他,可以吗?”
蓄猛不认为她这是明智的做法,他认为,黎彩嘉所该做的就是彻底远离克新的生活,永远不要出现,这对于他俩都是最好的。
“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好吗?”可没想到黎彩嘉这边还没得到回复就已经央求起来了。
蓄猛叹口气,问道:“你为什么……”
“是我害得他被撞的,我想去赔罪!”
蓄猛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顿了一顿,蓄猛道:“那你今天下午来吧,他早上估计还在睡觉。”
“谢谢!你真是太好了!”传来黎彩嘉欣喜不已的声音。
然而黎彩嘉她此时还并不知道克新不能再打鼓的事情。但是她既然极力想要再介入到克新的生命中来,那么也就由着她吧,蓄猛是这么想的。
蓄猛在与黎彩嘉约好的地方等她时,见着她穿了一身的亮片而来,而头发也梳得跟昨天的不一样,脸上的妆容倒还是那么浓重。要不是黎彩嘉说自己是个路痴,又不敢随便地打的士,蓄猛自然是不可能答应来带她去见克新的。
“昨天很谢谢你。”在车上,黎彩嘉忽然有些小心翼翼地对着蓄猛说道。
“谢什么?”蓄猛转过头来。
“谢谢你……送我上车,还为我付了车费,所以这次的车费我来付吧!”
“好吧。”蓄猛点点头。
奇妙的氛围开始萦绕在二人之间,黎彩嘉变得有些羞涩,她轻轻又对着蓄猛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蓄猛。”蓄猛干脆掏出学生证,给她看自己的名字。
黎彩嘉也快速地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可是一看到自己学生证上的照片实在是拍得不好看,她赶紧塞了回去,然后坐正来,介绍到自己:“我叫黎彩嘉,巴黎的黎,彩色的彩,乐嘉的嘉哦。”
“哦。”蓄猛只是点点头。
“对了,那个克星,名字真的是‘克星’的那个‘克星’吗?”黎彩嘉努力找着话题。
蓄猛回过头来,“不,‘克’是那个‘克’,然而是‘新旧’的那个‘新’。”
“啊?是那个‘新’啊。”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赶紧掏出手机来,准备将昨天设置的“克星”改为“克新”,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还是把“克星的朋友”全都抹去,换成了“蓄猛”。然后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有些乐地,握住了手机,再默默放回了包里。
“我们到了。”的士停了,蓄猛还是抢先买了单,然后下了车。黎彩嘉瞬间不好意思了,蹦到车下来,坚持道:“说好我付的!”蓄猛淡淡道:“赶紧去看克新他吧。”话题被转到这上面,黎彩嘉就实在没辙了。
然而,除了克新的名字以外,更让她难以想到的事现在才要发生,在走进克新的病房前,蓄猛很郑重地对着黎彩嘉说道:“他已经不能再打鼓了,你明白自己该说什么吧。”黎彩嘉这时仿佛整个人都遭受了雷劈,她一把抓住蓄猛的袖子,“你没在开玩笑吧?你是说、是说他以后都无法再打鼓了吗?就因为这一次的车撞!”蓄猛点点头,到刚才为止的欢快气氛瞬间全抽干。黎彩嘉像脚步灌了铅一样,她根本一步都不敢朝里头迈进了。
然而此情此景,对于蓄猛而言,是他早已料到的必然,在黎彩嘉坚持着说要来探望克新之时,她就不得不准备着与他们一并接受这个发生在克新身上的残忍事实了。所以,你是选择干脆做一个冷漠的人,还是做一个有良知到底并且必须承受悲剧的人呢?
黎彩嘉渐渐开始酝酿眼泪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无助过,要为自己的一次犯傻,去承担这样一份罪孽深重。“都是我害的的……都是我害的,对不对?”她湿红的眼睛望着蓄猛,妆都花了。
蓄猛看着她,没做安慰,只是道:“去看他吧。”
“他会杀了我的……吧。”黎彩嘉死死拽着蓄猛的衣袖。
蓄猛摇摇头,“他从来不伤女孩子,你相信我。”
黎彩嘉盯着蓄猛,将一切希望重量放在了他最后那句“你相信我”上。她相信蓄猛,此时,她也只想这么相信。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泪水,然后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