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帝俊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双手微微颤抖。刚要下床,这才发现身体原本的伤口居然都已痊愈了,就连大腿深可见骨处此刻也不见丝毫痕迹,难道是我做梦?张帝俊忍不住的伸手朝记忆中的伤口捏了捏,顿时一股钻心疼痛袭来!
“不作死就不会死!”
暗暗咒骂了一句,定了定神,张帝俊向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间普通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在房间里占了一半地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张大炕,上有四个床位。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身旁的左右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睡过。至于靠边的一个,被子则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四个床位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横幅,上书四个大字:
天道酬勤!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间客栈的普通客房,又或是求师学艺几个弟子共居一室的房间。
张帝俊坐了一会,也不见有人来,便一跳蹦下了床,穿上鞋子,这才发现不光伤口愈合,竟连身体也是充满了力量。
“明明受了伤啊?十足怪矣!”张帝俊喃喃道。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凉丝丝的。
“吱呀!
迫不及防,张帝俊刚开门便被户外明媚的阳光一下子扑了满怀,明亮的光线直刺的他瞇起了眼睛。纯白的云,轻浅的光影,以安然的模样浮在湛蓝的天空,不时几只白鹤飞过,留下清声丽和。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间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在门前四尺处,有几层台阶,连着院子和走廊。
台阶一角,孤单单坐着一个少年,手托脸腮,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开门声惊动了他,那少年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啊!张帝俊你醒了!”
是张庆!
“一点小伤,岂能伤我。对了,这是哪里?”张帝俊微笑道。既然醒了,那便一切都过去了,无须再纠结。
“还说小伤,你都睡两天两夜了,两天啊,你睡的可香,我都没怎么闭眼。”张庆努力做出愤愤然的样子,却浑然不觉眉梢的喜悦早已绽开。
“两天啊?”张帝俊不禁摸了摸鼻子,是够久的,“对了,你还没说这是哪里呢?”
“青丘派,李虹师兄带我们来的。”
一瞬间,张帝俊忽然想到,自己如此重的伤口痊愈只用了两天,难道又是夜明珠?张帝俊急忙伸出手掌,仿若无物,丝毫不见异常,他们不会发现了吧?
“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李虹师兄啊!他将那只大鸟脑袋剖开,对了,李虹师兄说那是只鹰鹫,一级魔兽,然后将脑袋中的什么魔核,取了出来给你服下,说三天后你就会醒来。”
“那李虹师兄呢?”
“把我们带到这里便离开了。”
如是,那便应该不会被发现,张帝俊一颗心放了下来!
“哦,张兄已经醒来了。如此好的天气,二位怎么不出去走走?”一丝阴柔声音响起,走廊尽头,只见一少年身着华贵金黄衣衫,慢慢走来。
“哼!”
张帝俊正待回话,却闻张庆冷哼一声,不由诧异万分。
“这便是当日李虹师兄从那不知名村庄带回来的,残忍之极,当日在你昏迷不醒时,他却极力阻拦李虹师兄施救,说与其浪费一个珍贵魔核去救一个毫无未来之人,还不如不救。”
闻言,张帝俊也是一怔,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你好,我也是刚刚醒过来,烦劳挂念。”走进,张帝俊才发现此少年竟如此惨白,整张脸庞毫无一丝血色。
“你好,我叫索焱。张兄身体当真是好,那么重的伤竟好的如此之快,此刻竟无一丝痕迹。”
明明轻佻,但整段话语从索焱嘴里出来,却不平不淡,毫无感情,放佛陈述一段事实,让人生不起气来。
“应该多谢魔核的能量和诸位的帮助!”张帝俊微微抱拳。
“不,魔核能量不足以让你恢复如此之快,我们也并未提供任何帮助。”
怒意渐起,如此不知好歹,但初次见面实不好发作,张帝俊只好再次抱拳:“不好意思,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此地灵气充裕,益于滋养身体。”
索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要回房间去了,你们聊。”说完不等二人回应,便侧身朝房间走去。
“太不像话了,装作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眼看索焱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便径自离开,张庆不由得一阵恼火。
张帝俊刚要阻止张庆,却猛然一惊,此人从头至尾感情都未波动,只不过几句话便让自己两人怒气扰神,如此心智,当真可怕!想起索焱走时笑容中那莫名的韵味,明显含着不信任和疑问,张帝俊不由得一阵胆寒,以后万万不可同此人在一起,即使无可避免,也必然要防!
“怎么了?”看张帝俊一阵出神,张庆出声问道。
“没事,咱们出去转转吧!”心中所想,自然不便述说。
话毕,两人便抬脚向外走去,穿过走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更长更大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色柱子。在每两根柱子中间,也都有一个拱门。
他们顺着回廊向前走去,经过了一个个拱门和柱子,这才发现,每一个拱门里,都是和刚才几乎相同的小庭院,仔细数来竟有十多个,但却都空无一人。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却是一面高耸无比的白墙,下面开了一扇大门,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板,高达十丈,几乎要抬头仰望,也不知当初是如何找到如此巨大的木料的。
一踏出这扇大门,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这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际。近处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似在脚下飘浮。
广场左边尽头一条瀑布仿若青天直下,汇聚形成河流,再次向下蜿蜒而去,溪水不大,但求点缀,只是轻轻地一瞥,河面下的游鱼和细石便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个细节:鱼儿的鳞片闪闪发亮,石子的纹理精致而秀气。河面有若流动的玻璃,毫无瑕疵,干净而透澈,让人的心情也跟随着清澈起来。
沿着瀑布,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小路,仿若天梯直插云霄。一阵清风吹过,山上整片青树沙沙作响,仿若林海,波澜起伏,令人心胸为之一阔!
然而,正待张帝俊沿着石阶小路,抬脚欲山上攀去,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林海深处骤然响起!
“孩子,请留步。”
语落,一个佝偻的身影拿着扫帚突兀的出现在张帝俊面前。老人是如此之老,面容枯槁,脸上皱纹深如刀割一般,走路都是颤巍巍的,仿若一不小心就能摔倒。
“老伯,你好,为何拦住上山之路?”张帝俊向老人弯身抱拳道。
“因为我就是土阳峰的看门人啊。”说完,老人用扫帚向旁边一指。
草丛中,一块岩石坐卧其中,上书“土阳峰”三个大字,每一字几乎都有半人大小,笔意古拙,笔势苍劲,直走龙蛇,倒有迎面而出,呼啸苍穹之势,只是由于年久没人清理,如今却完全被周围植物掩盖。
“土阳峰看门人?这不是青丘峰吗?”张帝俊满脸疑问,一直都说青丘山脉青丘派,如今却怎么成了土阳峰。
“哈哈,青丘山脉连绵百里,峰峦起伏,高峰无数,如你所说,岂不是每座都要叫做青丘峰。”
“那……”
张帝俊出口就要争辩,但暗自一想,老者未尝没有道理,一时怔在那里,竟不知从和说起。
“哈哈,小娃,同我这老朽相争,有何趣味。这青丘派历史恐怕你还只是一知半解吧,且有我慢慢说来。”说完,老者以扫帚作椅,直接坐了上去。
“青丘山脉巍峨高耸,是大陆南方山系主要一脉,北有大道,直通中原;南邻大海,广阔无际;西达沙漠,死亡之地;东临重镇,青阳镇,想必你便是来自那里吧?”
“恩,我们离青阳镇不足两日脚程。”张帝俊老老实实答道。
老者微微点头回应,接着说道:“光凭青丘山脉自然不足以如此出名,这便是源于山上的修真门派——青丘派。青丘一派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与北方风雪阁,西域禅宗、东方日月台、中原万象学府同为当今修炼者向往之地。由于多次历经大战,青丘开派祖师已无从记起,当今掌教为青云真人,据传青云真人修为已达无为境,与那传说中的境界也仅有一步之遥,为当今大陆翘楚。青云真人师兄弟共五人,如今围绕着通天峰,以五角星之状分置周围五峰,共传香火。这五峰便是你们现在所处东方土阳峰,西方火云峰,北方金帝峰,东南青木峰,西南回水峰。五峰明者是为五行,实者也暗含各自特点,就拿土阳峰来说,最出名的便是这初晨的朝阳。”
“那这片空地是作何用?”张帝俊指向广阔的汉白玉广场。
“呵呵,看似挺奢华吧,其实仅仅不过是每年接待你们这些待挑选的外围弟子之用,前后不过一周。”
“待挑选?”这一下,连张帝俊都是诧异不已。
“与其说你们是外围弟子,倒不如说是青丘派敛财的一种途径,毕竟如此大的宗派,日常开销也得不小,但修真之人毕竟清高,万不可拿功法修为去换钱,于是便想出一种办法,招揽富家子弟。大多富人在钱财成为一种数目之后,便也开始追求清高和长生,于是各大修真之地便成了这些富人首选,这样既可以满足宗派的物质需求,同时也可令富人多了一份炫耀资本。历时久了,便成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只要交钱,便能成为外围弟子。”
“那如此还挑选什么?”张帝俊忽觉有一种羞辱。
“因为外围弟子中还有一些真正靠实力进来的,比如你,如此小的年纪便修炼出元力,放在整片大陆也是杰出的存在。”
老人依旧佝偻着身材,浑浊的双眼都已陷入眼窝深处,但张帝俊还是有一种全身被看透的感觉,仿若什么秘密在老者面前都如太阳底下的阴暗,无法隐藏。
“好了,我也该去扫地了,谢谢这位小娃陪我聊了半天,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了。”说完,老人撑着地慢慢起身。
“还未请教老伯尊姓?”直觉告诉张帝俊,老人不平常。
“我啊,哈哈,就一个扫地之人,无须留心!”笑声之中,原本颤巍巍走路的老人,转眼间竟在百米之外,再转眼间,竟不见身影。
“也许吧。”张帝俊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毕竟李虹一开始可没看出自己已修炼出了元力。
既然不能上山,索性,张帝俊沿着溪水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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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像一粒粒珍珠,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碧玉盘上。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夜的凉爽。
石阶上,两个半大少年正仰望天空,在圆月的沐浴下竟如美玉般温润,宁静祥和。
“你知不知道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
“你看那七颗星连在一起是不是像一个勺子?”说完,张帝俊朝天空一划。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
“呃,书上看的呗。据说北斗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因此人们便可以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判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只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处在不断变化中,可能十万年之后,我们便再也看不到七星这种柄勺形状了。”
“十万年,那不还早着吗?”
“说早也早,但说快也快。青丘派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如今在我们嘴里不过是一句话。你可曾想过若干年后我们会怎样吗?是否也如大多世人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嘿嘿,我可没想那么多。最初我料想不过是一辈子就呆在张家村,最大梦想就是能够娶上张媚当媳妇,殊不知,你却横空出世,给了我一个未来。现在我所想,也不过是能够进入外围内部弟子,这样以后回去也能风光一下。”
闻此,原本悠然的张帝俊猛然一惊,张庆梦想虽小,却时刻铭记,并不断的为之奋斗都逐一实现,可自己最初不甘人后的梦想可曾还在心头,一个青丘派似乎都已让自己忘了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
“放心吧,我们的未来不在这里。”想到此,张帝俊拍了拍张庆肩膀,视线沿着星空蔓延到峰顶,那里似乎有星辰闪动!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非常没有主见的人,当我看见你被凶猛瀑布击打却犹自不肯低头时,我便在想,这一生跟随于你也未尝不可。所以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随于你。“原本嘻笑的张庆,此刻却突显认真。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同样我也不会让自己失望。”张帝俊转过头对张庆坚定的说道。
月光下,两少年第一次对未来郑重许下承诺,一时竟无语诉说。
小院之中,一片寂静。远处,星辰逐渐暗淡,月亮也逐渐西落。
至此,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