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梦看了差役没阻拦,小心地凑上前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蟋蟀哥,是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没事,不就撕了张废纸吗。小梦,求你个事,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柯梦微微点头,大眼睛中流露出担心,不时地看捕快,明显有催促之意。
苗罡连忙背过身来从怀中掏出挣的钱塞过去,“快放起来!”
柯梦摇头,苗罡焦急地轻声吩咐:“小梦,送你十文钱作为报酬,剩下的一定要想法送给我父亲,他叫苗不归。” 接着再次伸手进去把钱完全掏光,总共有五十多文,全部悄悄塞给柯梦,边忙碌边轻声把苗不归的位置说了出来。
“啊!什么?我,我,我不敢,不敢,那里闹鬼。”柯梦瞪大眼睛,一付害怕的神态,声音难得地大了一些。
苗罡知道难为这孩子了,听林家兄弟说过那宅子确实不安全,虽然自己不信,却并不能要求别人也不信,可是自己失去自由了,只能求人了,便硬起心肠来安慰道:“你不用进去,只需到西墙边喊他就行,他听到就会出来的。”
苗罡看到这孩子愣着没反应,知道他害怕,想了想轻咳一声说:“你只需给他买几只烧饼,剩下的钱全给你。”
柯梦还是连连摇头,声音竟然有些发抖:“我不,不,不要你的钱,我,我我害怕。”
苗罡心中发急,想起这孩子很是善良,虽然心中不忍,还是连忙眨巴眨巴眼装出很伤心的神态,唉声求道:“小梦呀,求你帮帮哥吧,你是个好心人,他还有伤,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不帮他会饿坏的,说不定会上吊的,小梦乖,你若帮了我,哥说话算话,以后把你当亲兄弟,有钱一起花。”
看着柯梦把大大的眼睛合了下来,感觉似乎在很轻地点头,苗罡心中大喜,正要再吩咐几句,却被捕快拉扯了一下,只得站起来跟着走。他边走边不时地转身看着呆立的柯梦,把握不住这孩子会如何做,会不会帮助自己?想起父亲的样子,感觉一阵疲惫无力,来到新世界,怎么这么多麻烦呢?
苗罡感觉铁链拉扯的更用力了,随着骂声转身跟随而行,忍不住再次回头时看到柯梦像呆了一样站在那里,苗罡大声喊道:”世上没有鬼神,好柯梦,你记住,别告诉他我被抓了,就说我被官家人请去了。”
苗罡终于看到柯梦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这次的动作十分明显了。
“多谢,多谢,小梦,你是我的第二个亲人!雪中送炭知道吗,哥困难之时你帮了我,我出来后会照顾你的,让你读书,住豪宅,让你出人头地,我有的你都会有,……”苗罡终于放下了心,感觉一阵激动。
“闭嘴,你有他娘的这能耐吗?自身麻烦了不知道,还给别人许愿。”年青捕快嘴里骂着踢过来一脚。苗罡心情高兴了些,轻松地躲了过去,说:“两位大哥别生气,我配合就是。我看两位天庭饱满,天圆地方,都是有福之人,将来都是贵人。”
两个捕快笑骂起来,没再催促他,速度反而放慢了,像不存在另一个人一样,边走边说着苗罡听不懂的方言,偶尔想起来,就逗苗罡几句。苗罡也配合着奉承,三人说笑着慢慢向东而行。
这小孩能不能把钱送给苗不归?若这孩子不骗自己,那么几十文钱起码能让苗不归几天不用饿肚子了,若自己万一不能逃脱,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活下去了。
两个捕快走得像散步一般,苗罡本就疲劳,也乐意慢慢跟随,不停地打量着这新奇的城市。过了一会,他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南北大道,这应该是临安的御街了吧?好奇之下仔细打量,街道上铺着打磨过的石板,旁边还留的人行道。整个街道宽阔平整,行人繁多,两旁到处都是店铺,吆喝声和讨价繁忙一片。
正在感叹之时,突然从西边来路传来一阵哭闹的声音。三人好奇地停下向后观看,只见从西面走来一大群行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领头的也是两个带刀捕快,周围还散布着有几个皂衣捕快跟随押解,捕快们大声吆喝着、驱赶着,人群很快赶了上来。
押解苗罡的两个捕快和那领头的捕快打着招呼,几人嘻嘻哈哈地大声说了起来,又是苗罡听不懂的方言。苗罡感觉出他们好像是在说关于自己的话题,不时把眼神看过来,一付相当古怪的表情。
不就是撕了一张纸,至于吗?看到几人说得更加兴奋,苗罡不由地低头观看,发现自己穿着确实有些破旧,拉了拉破裂的肩头,总感觉不是这原因,苗罡发现有些不对,他们的神情说明似乎不止如此。
正在此时,被押解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此人面容看起来挺文雅,似乎有些地位,他不理会捕快的吆喝阻拦,直接冲到了苗罡面前,让苗罡摸不着头脑的是,此人突然向他跪了下来。
苗罡莫名其妙,只听此人大叫起来:“小官人,你救救我们吧,我们家破了,人快亡了,请你好心帮助我们吧!”
苗罡再怎么想都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更加困惑,自身难保,如何能够帮他?自己就是个没钱没势的瘦弱无力的小孩,要什么没什么,怎么都想不出自己的优势来,他怎么会求自己?
忽然间,心脏猛地一阵跳,心中暗呼不妙,难道他是个高人,知道自己是穿越人?苗罡越想越担心,怎么想都是这回事,具有优势的似乎只有这一点了,惊讶得呆地那里忘了说话。
来的路上他曾看到大批捕快西进,本来没有在意,从林树深、林树高争执中,大致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这条路一直向西通向灵隐寺,行不多远,到达行春桥附近时,路的两旁各排列着三排苍翠的青松,长达九里,直达灵隐寺,松树乃唐朝刺史袁守敬所植,故这地方被称为九里松。
九里松是一处风水宝地,翠竹满山,藤萝冒涂,行于松下,人面皆绿。山泉丰富,直达水田,水田能轻易收获。此地冬不太冷,夏不太热,是个上好的休养之地。
官府要在九里松建一座大型寺院,建寺自然就涉及到拆迁和征用土地。被抓之人就是闹事的拆迁户,住在风水宝地被逼拆迁,自然都不乐意。
苗罡对这种事情就不大关心了,拆迁问题很容易产生矛盾,即便千年后同样存在钉子户的,有时官府也会采取强制措施。
“滚!傅永林,你想找死呀?”押解的捕快看到局面有些混乱,举着刀背砸了过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都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了,还怕个啥?你再这样对我,我就豁出去和你们拚了!”此人大声说起来,一付大义凛然的口气。
苗罡竟然有种佩服的感觉,就凭他这不怕死的态度,自己若有能力一定要帮他。可是,你既然是高人,何必要求我呢?
“哟,别对我们说这些,你他娘的家业不是有官府赔偿吗?和我们一文钱关系没有。”
“哼一贯钱一亩良田,你愿意卖吗?两贯钱一间房子,这算是赔偿吗?”
“呸,便宜也是朝廷的事。”
“便宜?你们为何不用几十贯换一贯?”
“不和你瞎扯,我问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求这个废物小孩,他都自身难保了,求他有个屁用?”
“你们懂个鸟。当然有用了,你们不是说这小童要去势,贵人帮他去服侍阎娘娘,难道不是这样?”
什么,去势?苗罡听到这词浑身一机灵,清楚原因的同时,立马感觉很不妙。因为他知道这个词,若不是加上伺候娘娘,真想不到这个偏僻词汇的意思来。去势能是什么,若是那个意思的话,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阉割吗?只要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只有割了才有机会伺候皇帝的老婆。
撕一张废纸就把自己的子孙根给断了,天呀,这怎么可能?苗罡怎么都难以相信,可是,刚才几个捕快说话时的贱笑,那种兴灾乐祸的表情,虽然听不懂,但不能不相信了,这事应该是真的了。
苗罡想起今天的遭遇,真是万恶的旧时代呀,难道自己真得就不能适应这个时代吗?难道无法逃脱”去势”这种恶运吗,穿越还有何意思?
捕快一声大喝把苗罡惊醒过来:“闭上你的鸟嘴,疯子!这小穷叫花能有什么能耐,怎么可能牵涉到阎贵妃娘娘?快滚!求他有鸟用?”
那个傅永林抬头大声反驳:“这功德寺是谁所建?是阎娘娘为皇上祈福所建,建寺这些恶霸如此胡作非为,强拆豪夺,全村人都没了活路,这事只要让娘娘了解真情,一定会为我们小民作主的。”
“哈哈……,可笑之极,你一个罪囚,还他娘的作梦要见娘娘?净他娘的担搁功夫,快走,到大牢里接着作梦吧,想作什么美梦,作多长都没人管。”捕快的喝骂引起众捕快的大笑。
“哈哈,真是可笑之极,你们这些皂吏懂个鸟!小哥进宫伺候阎娘娘,帮我们九里松村民说句话为何不行?什么作梦,我们只需他为我们转达意愿即可。哈哈……。”
捕快们的笑嘎然而止,突然间也意识了过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些捕快都是人精,看苗罡的眼中多了一些热切,几位心意一致,等苗罡成了娘娘的内侍,说一句话可是能上达天听的,是否早些拍拍马屁,也算雪中送碳呀。
众捕快止住了笑骂,开始有些佩服这傅永林,只听了一句话,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真是不简单。
“次奥”苗罡大骂一声,看这些人的丑态确定这事不是开玩笑。他本来还抱着希望,不可能如此荒唐,现在肯定了,竟然是真的。真要阉老子,送到宫里伺候什么狗屁娘娘,想到这里再不听他们争吵,连忙四处观望,想寻找到逃跑的机会,暗下决心死也绝对不能丢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