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周筱婉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冰冷，从她今晚一进门我就感觉到，那种曾经总是洋溢在她脸上的暖暖的笑不见了，不止今晚，最近以来，我都有感受到。现在，她低着头和笑笑小声说着话，不理会任何人。
李子豪一手插着口袋，一手紧握着桌上的酒杯，像是要把它捏碎一样。沈鹤坐在那里，转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在冥思着什么。
“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李子豪死死盯着杯子中的啤酒，眼里泛着微光。
周筱婉像是没听见似的，最大的反应似乎就是睫毛微微动了动，过了很久才说：“你什么意思？”
“我也想问你什么意思？”
周筱婉回过头来看着他：“李子豪，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干嘛这么较真？”
“是，我较真，我小肚鸡肠。”李子豪苦笑道，“你告诉我，她们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还说要给你介绍别人？”
“那你去问她们，话是她们说的你问我做什么。”
“你就不知道拒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姐姐……”笑笑抬起头来，无辜地看着周筱婉。周筱婉冲她笑了笑，说：“笑笑，走，我们回家。”说着，就要站起来拉笑笑走。
见周筱婉要走，李子豪的口气软了下来，急忙拉住她，“好，好，别生气了。今天是你生日，不说这些……我们，我们再歇会儿。”
“我累了……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周筱婉没有扭头，径直向前走去。马芮见状，拉住了周筱婉的手臂，说：“你干嘛呢？”周筱婉看了看我们，紧闭着嘴巴，不打算说一句话，拉着笑笑就走。
李子豪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周筱婉，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和焦急，他下巴抵在周筱婉头发上，含糊不清地说着：“筱婉，筱婉你别走，我刚才……我刚才全都是气话，你知道，我是太担心失去你了……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周筱婉挣脱开他的拥抱，转身直视着他：“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李子豪，你还像个男人吗？没有了我你就不能活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说这么矫情的话，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双唇便被李子豪攫住了，李子豪用力地亲吻着她，双手紧紧捧着她的脸颊，不让她动。
我们全都如石柱般呆立在那里，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来笑笑还在旁边，便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拉了过来，然后捂住她的眼睛。
“靠，这家伙……”沈鹤软软地靠在椅子上，显然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幕。
这一连串的反应不过才两三秒钟的时间，下一秒，周筱婉就用力推开了李子豪，她挥起手臂，一个巴掌落在了李子豪的脸上，周筱婉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她的脸微微涨红，杏目圆睁，但即使是愤怒，她也是好看的。“李子豪，你疯了！你别忘了笑笑还在这里！”
这时，解少一推门而入了，他看着眼前的情景，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把目光投向沈鹤，想从沈鹤那里寻求答案。沈鹤自然也不知如何说，就站起身走到李子豪跟前，伸手去拉他，“耗子，你喝醉了，有事明天说，现在先回去……”
“都别管我！”李子豪一把甩开沈鹤的手，转身去桌子上拿酒喝。解少一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按住李子豪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你闹什么闹，今天是人家的生日，不开心的事不说，你这都不懂？”
“对，对，我不懂，你们都懂，你们都是圣人，都……都他妈充什么好人！”李子豪是真的醉了，他接着说：“解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这叫闹？呵，那你呢，你整天跟韩青混在一起，他们之前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于岸为什么三番两次想收拾你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对呀，我怎么忘了，跟着韩青有肉吃呀，不像我现在，被一个女生折磨的生不如死，你多好呀，多逍遥，随便招呼一句就有女……”
解少一怒视着他，脸渐渐由青到白，双手抓住李子豪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耗子，今天我只当你是醉了，下次你再敢冒出这样的话，就别怪……”
李子豪一拳打了上去，解少一往后趔趄了一步，马芮像是顷刻间清醒过来一样，大喊道：“解少一！”沈鹤立刻冲到了解少一和李子豪中间，挡住解少一怕他们打起来。我紧紧拽着笑笑，周筱婉觉得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过来拉住笑笑就走了。
解少一回过头来，手在脸上快速蹭了一下，盯着李子豪，向他走去。
“解少一！”我忍不住叫道。沈鹤上前拦住解少一，道：“他疯了你也跟着疯？”
他丝毫不理会我们，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沈鹤，用手指着李子豪一字一句地说：“耗子，今天这拳算我还你的，我没忘当初你为我挨的拳头。”话一说完，解少一就要走。可没想到，马芮一步冲了上去，端起一杯酒来就泼向了李子豪的脸，大声说道：“李子豪，你别喝醉了就乱咬人！”
李子豪瞬间被激怒，他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马芮的胳膊，狠狠地说：“马芮，你这种人早晚会栽在别人手里！”马芮被他捏的疼痛不已，她想甩开李子豪可还是没甩掉，我冲上前去拉住李子豪的胳膊，喊道：“你放开她！”
话刚说出口，解少一的拳头便挥了过来，李子豪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我急忙扶住马芮，问她怎么样，她摇摇头说没事。等我回头看时，发现沈鹤蹲在地上用胳膊压制着解少一，急道：“不许打！”
“你让开。”解少一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沈鹤，喉咙里发出三个字。
“解少！”
“让开！”解少一翻身而起，一拳落在沈鹤下颌上，沈鹤倒在了地上。解少一转身揪住李子豪，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沈鹤见状，急忙上去奋力挣脱开他们，李子豪和解少一早就不管不顾了，三个人的拳头一气乱打。
我和马芮相视一看，立刻冲到他们面前去拉架，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肘横了过来，我蹲在那里极力喊着、想要分开他们，却不曾想被这只胳膊戳在了肚子上。一阵剧痛传了过来，沿着每条神经、每个细胞，迅速传感至大脑，那一重击，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击碎了一般，疼痛难忍。我大叫一声，捂着肚子瘫坐在了后面的地上。
“顾笛！”马芮最先看到，急忙撒开他们在我身边蹲下，“你怎么了？”
他们听到我的惨叫声，立马住了手，都朝这边看过来。沈鹤反应过来后，即刻从地上起来冲到我这边，他扶起我的后背问：“怎么了，伤到你了？”
那种疼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显然我的意外情况使他们住了手，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过会儿就好。”
沈鹤蹙着眉站了起来，眼里快要发出火光，我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解少一敏捷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伸腿拉过来一把椅子，转身坐了上去，不再说话。而李子豪，却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他后被靠在墙壁上，咧着嘴笑着，但那笑看起来却极为寒冷和讽刺，他迷离的双眼看着沈鹤，说：“现在知道心疼人啦？沈鹤，我都忘了说你了，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我一并说出来，之后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沈鹤冷冷地看着他，惨笑一声，道：“你说。”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趔趄着向我走来，我的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注视着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顾笛……”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我睁大了双眼，惊恐地盯着眼前这个面庞，瞬间连动也不会动了。
“你做什么！”沈鹤攥住了他的手。可李子豪毫不在意，还是用一双笑着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手便落了下去。“沈鹤，你急什么？顾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呀，你现在正宗的女朋友是王馨怡，你们当众承认的！怎么，现在……现在后悔啦？”
我看到沈鹤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这句话，真的刺到了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吗？
“你……你现在装什么大好人，如果王馨怡在这里，你还敢对顾笛嘘寒问暖么？”李子豪嘲讽地笑着，“说到底，你们还不如我呢！沈鹤，你知道……顾笛回家的那两天是因为什么吗？”
沈鹤听到这话，眼睛望向我，又看向李子豪，皱眉说：“不是……不是老师让她做代表去参加什么……”
“你放屁！”
“黄娟是这么说的。”
李子豪眉眼上又浮现了一丝苦笑，他狠狠地拍着沈鹤的肩，慢悠悠地说：“她回去参加丧事了……那是她最难过的时候，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听着李子豪把这些说出口，眼里滚上一行温热，原来李子豪，什么都知道。我已经不知道他现在是醉着的还是醒着了，醉着也好，醒着也罢，不管怎样，他都是李子豪。这一刻，我似乎对李子豪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无所顾忌、没头没脑的一个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身边每个朋友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马芮拉着我坐了下来，紧紧握着我的手。
“你做了什么？说不出口？”他继续冷笑，“我记着那两天我没少劝你吧，可顾笛回来之后呢？你不仅对她冷冰冰的，还在那天晚上，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可真要为你沈鹤鼓掌了……”
“够了！”沈鹤终于开口道，“耗子，你别再说了。”
李子豪这次倒是很配合，闭了嘴巴便不再作声。这时，他的眼睛扫过房间，这才发现周筱婉不在了，他脸上的神情立马变了，大吼道：“筱婉！筱婉这就走了？”
“对啊，刚才被你气跑的。”马芮道。
李子豪的眼里像是闪过千军万马，他的眉倒竖着，紧紧盯着门口的地方，几秒钟后喊道：“我去找她！”
“你别……”马芮正要阻拦，解少一淡淡道：“让他去吧，他酒醒了。”
马芮回过头来，盯着解少一，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解少一微微点头：“我很好。”
我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不禁叹了口气，“我们该回去了。”说着，我就站起来，想要出去。不想，还没跨出一步，沈鹤就挡在了我面前。
“我和你一起走。”
“不必了。”
“我有事要说，有很多话要说。”
“可我累了，我想早点回家。”
“我送你回去。”
“沈鹤……”
我抬起头，视线碰上他的目光，无奈道：“你应该认清现实。”停顿片刻，我又补充道：“我也该认清现实。”
说完，我回过头看了看马芮，她有些无力地冲我笑了笑，“别再固执了，让他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那你呢？”
“我和他一起走啊。”她大大咧咧地笑着，指指解少一。
谁知，解少一死要面子的脾性又上来了，重新摆上了那副让人看不透的面孔，说道：“我可没说啊，要回自己回去。”
“你还有脸说？今天下午爽约的事忘了？还不感激我这么快就原谅了你，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都不要。你欠我的账，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解少一嘴里叼着烟，故意不听马芮的说辞，大摇大摆向门口走去，但显然，他的面容已不再是冰冷的了，那神情之间，明显藏着一股柔情和笑意。走至沈鹤身边时，他没回头，直接说道：“兄弟，耗子今天说的其实挺对的，你要是真是我哥们儿，就别让我看不起。”
说罢，他走至门口，结果又停了下来，接着刚才的话说：“对了，你应该认识有个叫邱烨辉的男生，你们邻班的。上次他在校外堵住了顾笛，你可能还不知道，而且，事情和你有关。”
他走了之后，马芮就跟了出去，临走之前，她轻轻捏了捏我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