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年腊月,入了冬的帝都处处白雪,又是个沁寒的冬天。
梁上居的庭院檐外,现在的季节,到处都是寒气逼人的冷冽。
繆臻一只手撑在下颚处,一只手数着指尖下的腊梅花瓣,头顶上还有不断的花雨落下,树下浓郁的香气熏染了衣裙,眉目流盼还自有几分乖巧绝俗,眼角下的泪痣衬得面容娇美却有些羸弱。
咋看之下,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秀雅小姑娘。
可小姑娘现在很是郁闷和不悦啊------
而在她对面不远处有一个妖孽,一边悠闲的用修长的手指剥着橘子,一边悠哉的笑着问她:“怎么?就这样不耐烦了。”
她回答:“我此刻的心情何止是不耐烦。”
那妖孽一笑,从容淡定的告诉她:“可你除了继续呆着,别无他法。”
繆臻这样听后,便皱眉的抬头鄙夷的看他,一身红衣妖冶似火。
颜枕戈看了看她:“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心中烦闷,再看着他反复重复的动作----剥橘子-----那满桌子到处扔的橘子皮和那一大盘没有动的橘子肉形成了鲜明对比。
剥了又不吃,简直暴殄天物-----繆臻心里这样暗道着,不想和他说话的复有低下头继续数着她手指边的花瓣,时而还带些叹息。
见她数着花瓣不打算理自己了,颜枕戈笑了笑继续剥着自己的橘子,半响后又问她:“数了这么久,还记得数吗?”
看着满桌子的腊梅,她言:“一千四百九十八颗------啊-----又落了三颗,一千五百零一。”
未防止头顶的花再次落到她数好的里面,她快速将花瓣笼在一起,拿出身旁铺在大理石凳子上的绸缎给它们遮上。
腊梅浓郁的香味在鼻尖萦绕,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漠的伸手撑着下颚:“完成。”
颜枕戈扬眉一笑,眉眼含情间随后便对她道:“还真是一个一个的数了,不错,真听话。”
她看向他,百无聊奈的口气问:“腊梅我给数完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颜枕戈听后,终于放下了剥的只剩最后一块的橘子,他妖冶且不解的问:“就这么想走?”
“当然---”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面前那一桌子除了橘子皮和橘子肉,还有下面早已冷却都要结冰的菜肴,她咬了咬牙的对他挤出一个冷笑来:“你是真觉得我很闲,闲到无所事事来看你吃一顿饭,然后再给你数一数这树上的腊梅掉下来了多少颗吗?”
“吃饭当然得讲究细嚼慢咽,食之快着为作贱,至于数腊梅,我是看你坐在那里无聊所以才说的----”他眉间含笑风情,语气完全是用玩笑的口吻说:“还有-----你是答应过陪我吃完这顿饭的。”
“可你这顿饭吃了六炷香的时间。”六炷香啊!足足从正午吃到现在已经都快吃到黄昏了,菜里面都是冰渣子了,可这位才刚刚吃完午饭享用午后的点心果子。
颜枕戈抬头望了一下天色,真是有些惊讶的感叹说着:“哎呀!已经快天黑了。”他说的很真诚:“绣儿,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她闭了闭眼的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绸缎都差点拂起来,说:“你自己慢慢吃吧!”说完便要起步离开。
“站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站起想她走来,公子红衣轻纱随风飘拂,如同曼珠沙华里的邪魅妖孽一样摄人心魄,冰冷空气中还有凉风拂过,彼此衣角夹着花香飞绝间,有着凌厉的压抑,最让她感到的却是心颤。
他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俯身问她:“生气了?”
她不耐烦的撇开头,回答的也很真诚:“是,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颜枕戈望着那边桌上用绸缎盖上的腊梅,却兀自问:“你说----那些梅花是做梅花酥还是做梅花羹呢?”
“做鬼去吧!”
他手指轻叩掌心,摇头说:“腊梅做不了鬼,要是等个百来年或许可以成精,不过我们是看不到了。”鼻尖清嗅:“要不-------做些梅花酥再做些梅花膳,反正梁上居里这么多人,要不再做些香囊,梅花的本性温和,入药还能有安神的作用,补气养颜,做梅花香囊时不仅香气好闻,要是不小心咳嗽上了,闻闻还能顺气些,要是做好了我自己要一个,当然也得给你留一个,七洺他估计只会要梅花酥,因为他最爱吃的,竹绡的话就不好说了---------”
废话如此甚多------繆臻咬牙的看着他:“我不需要,你让我数了一下午的腊梅,我想我已经对它感到恶心了。”
说完,她真的打算起步离开时,颜枕戈拉住了她,在她促不及防的时候便将她拉入怀中。
她眉眼一怔的立刻想推开身前的人,却被他纹丝不动的环在了怀里,他低头笑意魅惑的靠她极其近,温热的气息在耳侧流转,让人心神不安。
“放手。”她厉言看着他,丝毫不怯弱的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并且渐渐用力,她最反感这人时不时的就突然靠近,偏偏他还老是这样。
他温柔笑意,目光如水的笑着:“绣儿,你可以放手了,真的很疼。”
她看着他扬言:“知道疼的话你先放。”
他听后,无奈的收敛了笑意,再放开她腰间的手臂后,她的手指一松,颜枕戈便无奈的撰着被她捏的生疼的手臂轻揉,笑着说:“血肉之躯可经不得你这样摧残。”
而她,此时正不屑的拍着衣袖上被他挨过的地方。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我是真想你陪我一下才留你的。”
他是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出格了吗?“然后呢?”她一脸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他笑的随意,似在说着最平常的话语:“还有就是----十二月初九去-----有一个人必须死。”
------她眉梢微愣,就知道是这样,从徐策和刘宗正那件事后,确实该有所动作了,她问:“------杀谁。”
“李封。”
听到他唇边缓缓吐露出的两个字后,繆臻随后便了然的说:“知道了。”
得到她的回答,他满意而笑这:“那-----繆大小姐现在是要将军府了吗?。”
她抱臂看着他,眉眼娇俏却言辞犀利:“如果不是你无理取闹,我早回去了。”
颜枕戈点头,缓缓转身朝着那腊梅树边靠着,风姿卓越的吩咐她:“好----回去吧!”
她离开梁上居后便回到了繆府,看着这个帝都有权有势的繆大将军府邸。她不姓繆,做不了繆臻这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可是从小她就知道,只要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
府里一群人看着她终于回来,丫头茗初松了口气的连忙过去:“我的繆大小姐啊!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害的我们都快把将军府给掀了都没找到你。”
繆臻听后,向着四周看了看,顿时一怔,还真如茗初所说,这个将军府都快被掀了,看着那边的几间屋子门窗都已然被下了,里面许多东西都被抬了出来,她大惊的连忙朝着自己房间跑去,果不其然,什么柜子箱子衣服在屋外乱七八糟一地都是------
忍着心里的咆哮继续向四周看去,她更觉得可怕的是,她屋外还放了好几把铁锹,园子里挖了一大堆土出来还堆的老高--------敢情她们还到土里去找她了吗?
茗初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顿时梨花带雨的哭嚎:“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从正午就不见了的这件事对我们打击有多大,我们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到冬天就要看好小姐你的,所以特意的把我们的月钱提高了二两,要是你不在了,我们那里来的面目去见长公主啊,怎么对得起那二两银子啊------”
繆臻想,你们把整个府里都搞成这样就对的起长公主对得起那二两银子了吗?
身后又有丫头们跟着哭诉:“繆大将军就您一个女儿,那是宝贝到心尖尖上的,小姐你能平安回来,我们死也死的安心啊”
繆臻咬牙,此时抚了抚额角的暗沉:“我不过是去梁上居一趟罢了,因为颜公子的曲子太好听所以回来晚了而已,你们这样是干嘛。”
茗初听后,立马收起哭脸的看着她这模样,这大冬天的既没有穿大衣也没有带斗篷:“小姐你穿这么少就出门吗?”
她听后,笑的很是无奈,抱着手臂说:“可不是吗?我出门急忘了带外衣,现在都快冷死了,幸亏梁上居不远,里面也暖和。”
平日里那么怕冷现在竟然忘了,真是奇迹,茗初又说:“早知道小姐是去梁上居,君小少爷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说不定他就去找你了。”
繆臻闻言一怔:“君陌来过吗?”
“是啊,君小少爷说,君大都督即日便要带他去孤山狩猎,大概得年节了才能回来,他想在走之前和你道别,可来时你又不在所以就走了,估计此时已经离开帝都了。”
“哦------”
“君少爷走后,越家的三公子也来了,他说什么近日百花已残梧桐叶落,正是做送冬愁赋的好时候,让你明日不怕冷的话就去一趟书院。”
“哦-------”
“还有啊小姐,辛太傅让人抬了一箱书画来,说这个时节要是无聊就拿这些来打发时间,要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给他退回去。”
出去一趟找她的人怎么那么多,繆臻无奈问:“画呢?”
茗初初睁着大眼无辜的说:“因为找你太忙,就给放在将军府门口一直没有抬进来,小姐进门的时候没看到吗?”
还真没看到-------微风在面上一扫,凉意让她看了看天色,估计是要下雪了吧!又看了看自己屋外的一团乱,她摸着快饿扁的肚子说:“快些收拾好吧!还有-----我饿了饿死了。”
茗初在一旁老实的说:“因为找您,厨房最近两天估计都不能用了。”
她心口一滞,很是心悸的问:“你们干了什么!”
茗初说:“阿福怀疑小姐你在锅炉下,所以把灶台给拆了-----”
拆屋子拆灶台还带挖土,他们到底认为她是个什么怪物,能够藏到这么奇葩的境界------
不过,这样的结果唯一证明了一点就是,她这个繆家小姐当得很成功,至少,还从未被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