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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面试的路上，肖扬跟我说：“那是一家很小的销售公司。我都跟那个经理说了，我们都是今年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没考上大学，所以就出来打工了。而且我把我们都吹得比较牛逼，我说你和我曾经一起做过许多暑假工，还摆过地摊，因此很有工作经验。所以你到了那里要显得深沉一些。”
我疑惑地问道：“要是他们要看我们的毕业证怎么办？”
肖扬说：“就说没考上大学，毕业证都没去拿了，心灰意冷地就出来打工。”
他怕我面试时说漏了嘴，还要我和他演练一遍。他说：“要是经理问我们为什么想要做销售，我们就回答‘要想挣大钱，就必须搞创业，跑业务，做销售。在工厂为老板打工打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你也千万别说你要锻炼什么能力才来的，就直接说想挣钱，想挣大钱！”
下了公交车后，我和他步行穿过了几条车来车往的街道，早晨金色的阳光映衬在刚刚洒了水的柏油路上显得格外的妖娆。我远远地就看见街对面一家商店门前十几个穿白领的年轻人手挽在身后，站成两排听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在训话。肖扬颔了颔首，说道：“那些应该也是跑业务做销售的，我们要做的和他们差不多。你看，那些男的屌不屌？”我又看了看，说：“好帅的样子。”他又指了指路旁停着的一辆宝马车，说：“要是我在这里做得好，我就不回去读书了，两年之内我就要买起这样的车！”
随后，他带我拐进一个小区，又走了好久，一直走到小区的尽头，他指着前面一栋五层楼高的房子说：“公司就在这里。”我惊讶地问道：“这栋居民楼？”他道：“哪里会是整栋楼呢！就第三层。搞销售的，战场一般都在外面！”
面试的地点就在客厅，偌大个客厅，只摆了两张办公桌。而办公桌的内侧，坐着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他的头发光鲜亮丽，似乎前一分钟才喷得啫喱水，而且空气中真有啫喱水的刺鼻味道。肖扬小声地对我说，“这位就是黄经理。”看见黄经理朝我们望来，肖扬连忙道：“黄经理好！我是前天来的那位肖扬，旁边这位是我所说的朋友。”黄经理往外伸出一条腿，露出了擦得发亮的黄皮鞋，他朝我们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你就是那个做过地摊生意的人。”我惶恐地点了点头。随后，黄经理果真问起为什么我们不读书了，为什么要出来打工，又为什么要选择做销售。我们都按照原来说好了的，一一回答。他一拍大腿，说道：“好！我就欣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有干劲！你们不仅有胆识，还很谦虚，前几天我刚刚炒掉了两个大学生，他们心高气傲，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就了不起，不愿意从最低级的业务员做起。你们虽然是高中毕业的，但远比那两个大学生要好的多！你们两个，我要了！”
之后，黄经理把公司的基本情况交代了出来。大意是说本公司是深圳一家规模很大的专业生产高档净水机的公司，公司由生产和销售两个大部门组成，而销售部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代理点，公司的总部在繁华的罗湖区里，而这里是一个小小的销售分部。他又举出了一些业界精英，他说这些人都是本公司通过长期的努力所培养出来的。他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些人，我和肖扬都摇了摇头，他说：“以后你们会知道。”
当他还在吹嘘公司情况的时候，我无聊地瞥了几眼墙上白板里写的东西。题是“李嘉诚对年轻人说的十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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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之后，我和肖扬就被带到里面的一间房间里。那里有四台木制双层床。我和肖扬都选了上铺，而剩下的的六张床却空空如也。黄经理说：“这里先就你们两个人住，到了后天，广州那边还会过来几个年轻人，他们会和你们一起住在这间房间里。”他又告诉我们今天不用上班，叫我们就这里好好休息，到了明天培训结束后才开始记薪。我朝门外望去，几个赤膊的小伙子在对面的房间里吹头发，黄经理也望了望，说：“那是另一间寝室，那里有四五个人。”他强调：“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你们要互相关照。”说着，就朝外面喊了声，“阿峰，这里有两个新来的同事，你等下带他们去熟悉下情况！”外面就回应着：“哎！好嘞！”黄经理说外面还有事，要先出去。临走时问我们的零花钱还够不够，肖扬支吾道：“找工作找了很久，就剩几块钱了。”于是，那位经理掏出鼓鼓的钱包，又从钱包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肖扬，说道：“这些你先拿着花，不够了再向我借。”
经理走后，我和肖扬在房间里呆坐了好久。我小声地说出了我的担忧：“要是这是一个传销组织怎么办？你看，他们都不给我们楼下的钥匙，身份证，毕业证之类的也没要看，面试也不正规。”肖扬问：“你的手机还有电吗？”我说有，他立即用我的手机给他在珠海的妈妈以及在龙岗的邱权发了条短信，告诉了我们的具体地址，又说了具体的情况。他说，“我说我每天都会跟他们联系，要是联系断了，他们就会报警。”
那天上午，那个叫做阿峰的人带着我们出去买生活用具，又请我们吃午饭。完事后，肖扬给他发烟说：“耽搁了你的休息真是太不好意思啦。下午就不用带我们了，我们自己出去拍寸照吧！”阿峰连忙道：“大家都是同事，以后有什么要帮的只管叫我。”把买来的东西带回房间后，我和肖扬又出去了。按照公司的规定，员工统一着带领的浅色衬衣，佩戴证件。我们不得不去买从来都没穿过的白领衬衣。在拍寸照的时，肖扬问能不能给我们P件西装上去。于是后来我和肖扬就有了一沓可以作秀的西装寸照。
那位经理所说的培训，一直推延了三天。他只说带我们的主管去广州出差了，按照日程安排应该早就回来了，但现在生意还没谈成，所以要再等一下。但一会儿，他又说：“就先让你们上班吧，反正你们也闲了几天了。今天你们就跟着阿峰他们出去，就当做实习。”
我们一共七个人挤在一辆小面包车里，来到了一座电子商城前的广场上。起初，我和肖扬还以为我们要工作的地方是在商城里面，然而接下来却让我们大失所望。我们的女主管叫我们从地下停车库里抬来了遮阳棚，折叠桌和椅子，以及几件样品。我们就在广场一角撑起了遮阳棚，其他人开始工作了之后，主管把我们两个留了下来。吩咐道：“我们的销售，就是面对面地做推销。你们手里拿着的传单不是普通的传单，撕开后里面有一张卡片。像阿峰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优惠卡”，你们先拿一沓“谢谢卡”去练习一下。就找一些普通的打工仔和一些看起来没什么钱的大妈大叔，不要去找那些大老板。”她大致地教了我们怎样操作之后，我们就跑到广场的另一侧。我鼓起勇气拦住一位大叔，“您好！我们是深圳XXX公司的销售员，最近我们在进行一个活动，凡是抽中了我们优惠卡的顾客，凭卡购买我们公司的产品可以享受七折优惠，并且还有机会拿到大奖。这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单，您可以撕开了解下，如果里面是优惠卡，您可以去我们主管那里了解相关产品。如果是谢谢卡，就请您赠送给我，我可凭此卡获得一元钱的回扣。”那位大叔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按照我的提示撕开了那份宣传单。里面还真是一张印着“谢谢”两个综艺体大字的卡片，我接过卡片，连忙说：“谢谢您参与我们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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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肖扬却犯难起来，他拦着一位大妈，还没把词说出来，那位大妈就走开了。试了几次都宣告失败之后，肖扬找到我抱怨道：“这哪能做下去呀！销售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要就要去那些大老板那里直接推销呀！这跟发传单有什么区别！”我说：“当然有区别，传单发出去就可以了，这个要想办法让受众撕开看里面那张卡，还要说一大堆废话。”
我们又看了看主管那一边的情况，主管盯着停车场开来的车子，一看到是奔驰宝马就喊：“快！就那个！阿峰阿峰！你们快去！”主管向我们解释说：“我们的净水机很贵，价格在五六千到两三万不等，普通人买不起，我们主要的销售对象是那些大款。”过了一会儿，阿峰果真拉到一位客人。阿峰恭恭敬敬地对主管说：“主管，这位老板抽到了优惠卡。”主管连忙上前跟他握手，说：“嗷，恭喜您！请坐请坐！”那位客人拿着奥迪车钥匙在主管面前坐了下来。主管流利的向他介绍产品功效。她又举出一大把数据说我们喝的自来水有多么的不干净，最后说：“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您可以考虑购买本公司的净水机。”客人想了想，说：“我到这个商城里面也应该能够买到你们的产品呀？”主管说：“是的，里面也有我们的产品，但我们这个是厂家直销的，除了凭您手中的优惠卡获得优惠后，您还有一次抽奖机会……”那位客人始终也没能被说服把产品买下，之后，他便借口有事扬长而去。主管对着他的背影骂道：“靠！废了我这么多口水！我怀疑他手里的是不是真的奥迪车钥匙！”肖扬附和道：“搞不好那只是一个打火机！”
我翻了翻那张广告，上面赫然印刷着：“惊喜连连，好运不断！轿车，彩电，冰箱，电脑等你来拿！”后来主管对我们说，“顾客的中奖率都是百分之百的，但我们只有一种奖品。”肖扬不假思索地问道：“按摩椅对吧！”主管说：“你怎么知道？”肖扬说，“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主管问我们：“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在骗他们？”我说有好像那么一点，主管说：“能赚钱就是王道，他们使用了我们产品，对他们的健康非但不会有害，反而会有一定的帮助。难道不是吗？这只是一种销售手段，又有哪一种手段不带点骗人的呢？”
在炙热的太阳底下，我和肖扬在广场上走来走去。实在累了就躲在主管看不到的地方抽烟。肖扬说：“这样子搞不下去！他们这个销售模式有些问题。一天都难卖两件产品！我要去跟经理提意见，按照我的来才能赚到钱！”肖扬说着，又望了望周围，然后把手里宣传单撕开。笑道：“管她呢！我们自己撕，她晓得个屁！”
当黄经理开着一辆大众车来到广场巡视的时候，肖扬就要去提意见，还没开口，黄经理就拍了拍肖扬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刚来总会有难度，有没有信心坚持下去？”肖扬无奈地回答道：“有！”黄经理又看了看我，我也说：“有。”之后，他又从裤兜里拿出那个鼓鼓的钱包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给阿峰，道：“你去买冰镇饮料给大家喝，今天天气好热，就当我请客的！大家辛苦了！”
我用手掌遮着眼睛向天空望去，天顶那一团烈焰一下子就把我的眼睛刺得冒金星。广场外，整条街道在浮动的热风中都摇摇晃晃的，阿峰说，要到晚上九点半才下班。黄昏的时候，广场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那个时候，我问肖扬：“一个月一千五，还不管伙食。要是一个月没卖出一台产品，没有提成，你觉得这个暑假工值么？即使卖出一件产品，主管获五百提成，员工才两百，你一个月要至少促成十宗交易才能获得一千的提成。要是像今天这样的话，这可能吗？”肖扬说：“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肯定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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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太阳底下连续站上一整天真的很累，也许是出于对这种每美其名曰“XXX式销售模式”的绝对怀疑，也许是看到QQ空间里的那些同学不断地更新着补课和专业训练的消息而心慌意乱，几天后，我就决定辞职走人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肖扬，肖扬说：“哎呀！你不要走咯，我一个人也不想在这里干。”我叫他也跟我一起走，这种地方真的有些悬。他考虑了好一阵，才对我说：“其实我也想走，就是那个黄经理对我太好了，他借我的钱都花掉了，叫我好不好意思啊！我怎么着也得给他点面子，多呆一阵。”他又说：“你就不要去辞职了，直接走人就可以，到时候我就跟经理说你检兵检上了，不会再来了。要不然他对我会有意见。”
于是，那天晚上下班后，我借口去亲戚那里拿换洗的衣服要出去。走的时候，那位女主管还叮嘱我：“路上一定要小心呐。”在公交站台上，我孤零零地站在站牌前，看着一辆辆在我面前驶过的汽车，看着远处繁华的路口，顿时竟然有些怀念阿峰和那位主管起来。“能赚钱就是王道。”也许第一次听这话的时候，会觉得现实锋口锐利无比，不小心触碰到它就会被划伤。但看着阿峰和她女朋友在火辣的阳光下向那些开着豪车的大腹便便的老板们做推销的时候，看着主管因为生意没谈成而愁眉苦脸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敬意油然而生。深圳，一个在远处看起来仿佛拥有着天堂辉光的城市，这座城市里生活着多少领着微薄工资收入而咬牙切齿努力的人。
那天晚上，由于没有赶到换乘的末班车，我跟着公交站牌一路步行。一路上，我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街痞的打架斗殴，也有情侣间的深情相吻，有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也有露宿街头的孤寡乞丐。在经过一片荔枝林的时候，路灯也没有了，只能借着手机的微弱灯光前行，而路上则断断续续地驶过几辆大货车。我看着远处公路桥上晃动的灯火，以及高压电线塔外稀疏的星光，又不自觉地想起了未来，未来的自己，究竟会是怎样的呢？洒脱的作家梦想会不会只是一厢情愿？高考升学会不会是真正的康庄大道？还有肖扬反反复复提及的参军之旅。夜空中，仿佛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问：“许宁，你说你长大了，你真正的长大了吗？”也许我只有置身在这样的情况中，才能体会到曾经所认为的成长，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假象，在锋芒毕露的现实生活面前，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任性。
到了凌晨一点左右，我才走回到我叔的住处。他近段时间上夜班的缘故，屋里空荡荡的。我洗完澡后，坐在电扇前吃了一点东西，就疲惫不堪地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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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想过再去找一个厂子做工，但却没有找到。于是我叔就说，你就干脆玩几天算了，好好想一想你未来到底要怎样走，到底选择是回去参加补课，还是去长沙参加美术专业训练，总之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别被动地走下去。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中，我一直都没有出去找过肖扬，也没有去找赵晔。我只有两件事可以做，要么呆着房间里上网，要么就去附近的书店看书。那十几天里，我每天都要看上几部电影，每天可以看到头皮发麻眼冒金星。附近的一家书店也深得我意，里面安静的很，地上也总是坐着一些如饥似渴的读者。我也会在书架上挑出一两本书坐在空调机旁边的地上沉下心读起来。
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的十三天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去补课。离开深圳那天下起了大雨，比来深圳的那天还要大得多。但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我爸那里。他也在离工厂不远的一家旅馆中开了两天的日租房，于是，我又在我爸那里呆了两天。他白天上班，我就在房间里看书，晚上他来了之后我就跟他长谈。我很坦率地跟他讲了我去我妈那里的事，随后我也说出了我最终的想法。我说：去省城参加艺考是在拼，在县一中复习，也是在拼，我不知道我能否考上大学，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拼一把。因为艺考有着诸多的不确定性，抛开兴趣爱好本身不谈有着高昂的费用也是事实。所以我选择回去补文化课。他说：“看你自己的选择吧，但你选择艺考我也不会反对。不过不论你走哪一条路，我都希望我的辛苦没有白费。”我再一次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这一次说的这句话时候，比起上次要有信心的多。
就那样，第二天我赶上了回去的火车。那是我平生中第一次坐火车，而且还是硬座站票。我站在吸烟室的窗户前呆呆的看着外面倾斜着的雨线，看着模模糊糊的房屋和工厂，隐隐约约的平原和山丘，任凭心中的情绪跌宕起伏。看着逐渐掩盖下来的暮色，听着车轮碾压铁轨的嗵嗵声，我想起徐志摩最后的那篇诗作中的句子：“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历经艰辛回到家里之后，我又匆匆地告别祖父母，马不停蹄地赶往县一中。回去的那天中午，我站在城南小学的门口等着高三暑期班放学。我想要见到凌婧，但感觉不到以前的那一种激动情绪，我更想见到的是班主任，但又有些害怕，甚至不敢去面对他。自从他上次打来电话后，我就知道他很生气，后来我也没有叫我爸给他回一个电话，因为我知道那都是无用的。
铃声响起一阵之后，县一中高三暑期班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校门。许多人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认识我的人都跟我打了招呼，吴彪就直接过来和我寒暄。而当班主任骑着摩托车从我身前过去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没有等到凌婧，也没有看到程梦馨，也许真的不想让她们见到我这幅模样，当班主任走了之后，我便和吴彪一起去吃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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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后来许惠琳说起的那样，曾经很多个暑假说要去做暑假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成。那个暑假也不例外，在期末考试之前，她就计划着要去珠海的表哥那里打暑假工，后来却因为没有同伴，而放弃了。她也没有参加县一中的暑期班，就一直呆在家里，呆在那个已经呆了十七年的房子里。得知我从深圳回来，她连忙从家里出来见我。那天下午，我们冒着炙热的阳光，又在街上逛了起来。她要我跟她说深圳有什么好玩的，我说我只从世界之窗的门口经过，其余玩的地方，都没怎么去。她抱怨道：“我都长这么大了，哪里都还没去过，真是烦死了！县城一点都不好玩！”我说：“会有机会的，高三一毕业你不就出去了吗？不过到时候你肯定会想家的。”她嘟起嘴说：“可是我现在就想出去呀！我听朋友说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好精彩，哈哈！”她又像吴彪那样问我看到什么美女没有？我笑着答道：“没嘞，感觉那边的妹子都没你长大好看。”她一脸正经的说：“别开这种玩笑！我可不喜欢听别人拍我马屁！”过了一会儿，她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她说：“其实有美女挺好的，可以养眼。”
许惠琳跟我说起刘杰和刘闻松的事情，她说当时跟刘闻松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感觉就是玩玩而已。而和刘杰毕竟在一起很久了，所以习惯了他的好，分开之后对其他追她的男生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她说：“我跟你讲，其实分手那件事真的是一场误会，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想试探一下她，而他又以为我不喜欢她，所以现在还因为分手的事情在恨我。而与那个职校的女生，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我问她既然都知道这些了，为什么不去挽回呢？她却说：“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管他呢。他现在又在深圳打工，我还要上学，有些事情还是随机一点的好。”
当和她走得有些累的时候，我们又一同去了网吧。恰巧的是，陆宏也在那里。陆宏一看见许恵琳就说：“哟！今天带了一个帅哥过来呀！”许恵琳瞪了一眼陆宏，说道：“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呐？”陆宏说：“我们之间还要谈钱呐？你看你把我哥们都泡了，我们那点帐就一笔勾销吧！”许恵琳一听来气了，骂道：“死皮赖脸算什么男子汉，都快半年了，一百块钱都不还我！”陆宏递了一根烟给我，又跟她赔笑到：“我这不是没钱吗！我的会员都是别人帮我充的。”许恵琳用手指了指陆宏，然后一声也不吭的就上了机。这时候的陆宏，比以前又胖了一点，还剃着光头。陆宏问我到深圳怎么样，我说还能怎样，哪有你潇洒。他看了看许恵琳，又悄悄地跟我说：“你是不是泡上她啦？”我说怎么可能，普通朋友关系而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好好干，你能把她搞到手的，要我帮忙的话就直说哈。”随后，我一脸严肃地回答：“这事你少掺合，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既然欠人家钱就得还，一百块钱又不是大数目。”陆宏手一摊，咬着烟说：“昨晚打牌输掉啦！”
至于陆宏的习性，我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名义上在县城打工，却往往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下个月的工资就没有了。他喜欢赌博，老是在牌桌上鬼混，输光了就去借，想以此把输掉了又赚回来，可结果往往是输得连饭钱都没了，后来他输掉了他那辆改装的摩托车，而那辆摩托车的改装费用，一直都没有付清。至于他爸妈，却公开表态说再也不管这个浪子了，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时候，我也在感叹，陆宏啊陆宏，你什么时候才能变一个样呢？我们小时候可是走的那么近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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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主动地回到县一中。县一中补课时的制度仍和往常一样，白天在小学，晚上和早上让学生在一中教室里自习。虽然说是自习完全自愿，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可教室里的人还是满满的。当我一走进教室，里面就开始哄动了起来，许多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一位女生还给王欣开玩笑，大声说道：“王欣！你看谁回来了！”王欣回了一下头，“干嘛？哦！许宁啊！我还以为是谁呢。”那位女生就哼哼地笑道，说：“干嘛掩饰自己的情感，直接说出来就是啦。”另外一位女生又直接问道：“许宁哥！啊！你回来啦！你到哪里呀？我们都以为你不读书啦？”我回答道：“我去了一趟广东。”她又问：“广东哪里啊？”我说：“深圳。”她说：“哇塞！深圳嘢！我也好想好想去！大城市嘢！”这时候吴彪也起哄到：“深圳好多好多的美女呢！许宁哥！下次再去的时候叫上我！”我知道他们在拿我开玩笑，于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清理座位。
而程梦馨的座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搬到了我的前面。她反过头笑着看我，我也朝她微笑示意，她小声地说：“你是不是弄头发了？”我说：“就烫了一下。”她又看了一会儿，说道：“比以前更帅了。”
没过多久，班主任那一张黝黑的脸又出现在窗子的玻璃上。班长用劲地咳了咳，于是，乱哄哄的教室又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电扇的旋转声和偶尔的喷嚏声。我看见班主任瞥了一眼我，之后就从窗户外消失了。
到课间，吴彪和另外三个男生围了过来。吴彪说：“何谨和你一走，咱班就剩四个男生了，我们班上本来就阴盛阳衰，这样一来，我们倒真的总是被女生欺负了。”我乐了，说道：“彪哥，你一个男的顶二十二个女的，这样一来就平衡啦，怎么会被欺负呢？”吴彪说：“你是不知道哇！我们在班上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反正我是想开了，与其生闷气，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一玩，想到能有这么多女生陪着，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呀！”旁边的男生也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们跟许宁出去混，就留你一个在这，让你享受后宫待遇……”说着说着，陆续有经过我身后的女生问道：“许宁，你去深圳做什么呀？”“打暑假工吗？”“你怎么不去省城呢？何谨和陆珠，还有韩妍妍她们都走了好久了……”
而我注意到的另外一个人，是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杨菁，在我看来，她犹如回到了高二第二学期刚刚回到1118班的样子，俨然一尊雕像般。我猜她还是因为上次那一场吵架而对我有意见。于是我撇开人群走到她旁边，又在她同桌的座位里坐了下来。她仍旧不怎么看我，我又用手肘碰了碰她，然后注视着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脸红着问道：“干嘛坐我旁边？”我说：“因为你还没原谅我呀？”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做了什么？我干嘛要原谅你？”见我还看着她，她推了推我。说：“哎呀！都上课了，你快回自己座位去！快去！我很高兴你回来啦！”我站起来，她发现我还在看她，又摆摆手，示意我给她同桌让个位，说：“真的很高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