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子洒满天际时,洛流音便动身回了甄曼琦的矜兰苑。苑内,宫女都已经回房休息,只有甄曼琦坐在藤椅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回来了?”
甄曼琦感觉有人在靠近,眼睛瞟了一下洛流音,而后挑眉道:“本来今天应该是嬷嬷教你祭祀礼仪的日子,可嬷嬷在矜兰苑内寻了你大半天都没找着你,还以为你是顽皮不肯规规矩矩地学礼,就气急败坏地告到母后面前……啧啧,你是没看到母后为难的脸色……”
洛流音知道甄曼琦这是在责怪自己,站在一旁没出声,看起来像是一个虚心接受教导的孩子。
可站在洛流音身后的纤儿越听脸色越是苍白,她这来矜兰苑这一天可是观察清楚了,圣音公主面相上看起来冷冷冰冰,但行动上待人是极好的,海蓝公主看起来慈眉善目,实际上是在心底里精打细算,简直就是一只笑面狐。
惹了谁也不能惹甄曼琦!
纤儿越想越怕,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公主殿下,是奴婢忘了提醒圣音公主,公主要责罚便责罚奴婢吧!”
甄曼琦见纤儿这般模样,不怒反笑,只是纤儿低着头没有看到,只听见甄曼琦悠哉悠哉地道:“罚自然是要罚的,嗯……就罚你去梨珠轩面壁思过一晚,明早别忘了替圣音公主梳妆打扮。”
说着,便打着呵欠下了藤椅,头也不回地摆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洛流音也是笑笑,纤儿这个人没有什么歪心思,就是对任何事物太过胆怯,却也忠心耿耿,可以试着把她当做心腹。
“你快过去,别忘了明日的事情。”
洛流音回屋,第一件事就是翻开桌子上的书,是有关祭祀的细节及礼仪,想来只能是曼琦姐放在这的,可真的是让她费心了。
……
一身土著装扮,手执檀木杖的司仪站在矜兰苑面前,看了看天色便喊道:“圣音公主登辇——”
身着华服的洛流音由纤儿搀扶着踏出矜兰苑,苑门外停着一架十六人抬的玉辇,八个拿着红灯的小宫女在前头引路。
洛流音踏上玉辇,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头上的金饰压断了,这玉辇又是一晃一晃的,头重脚轻的洛流音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自身的平衡。
这一队行了不久,总算是到了皇宫宫门之前,文武百官皆身着朝服,好一个气派的场景。
“圣音公主登金辂——”
司仪下完令就边吟唱什么颂文边在虚空中画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洛流音只觉得那些文字很是眼熟,但司仪的动作很是迅速,她还没细看,文字便消失了。
端坐在比洛流音小一些的金辂的甄曼琦撇了撇嘴,她被封为公主的时候,场面都没有这般隆重,就连母后与她说话时,语气好像以前就见过她一样,而且带着几分下属才有的恭敬,流音的身份倒是一个谜。这些天的相处,发现流音待人虽然有些冷淡,但是极其护短,而且带着一身的武功,即使没有玄力也比寻常人厉害,要是玄力的修炼再更上一层楼……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洛流音一眼就看见了有些魂不守舍的甄曼琦,顶着十几斤重的头饰对她点了点头。
甄曼琦差点要叉腰大笑,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反正流音把自己当亲人一样对待,抱紧她的大腿就行了。
待洛流音登上金辂,宫人奏乐,薛蓉乘坐的车驾先行驶出宫门,其次才是洛流音。在洛流音与甄曼琦之间还有一辆车驾,里面坐的是甄曼琦名义上的哥哥,天梦国的大皇子。手持天梦兵符,常年镇守边疆。
难怪杀气如此重。
不错,洛流音一到皇宫宫门就察觉到了这毫不掩饰的杀气,而这些杀气的最终目标就是自己。
有些人真的是爱给自己招惹仇人,天神是这样,甄煜宏也是这样。
仪仗队绕城一圈后已经日悬中天了,夏日的阳光很是毒烈,如果抬着金辂的壮丁修为没有过黄玄,只怕早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百姓中无人不高声呼喊,只因为他们妖族终于有一位领头人了。
是的,天梦国里面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妖,曾经的妖王的追随者。
仪仗队出了京都,沿途景色越来越冷清,一时间只能听见鸟叫声与夏蝉鸣声。
“圣音公主入安林寺——”
司仪又是一阵吟唱与画符,这回洛流音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随后若无其事一般。
洛流音下辂,只见这座寺庙门墙斑驳,带着浓厚的年代色彩,一眼看去平平淡淡,甚至比其他的寺庙还有破烂,哪有半分皇家供院的样子。
洛流音由纤儿搀扶着走进安林寺,一堆和尚端坐在两旁,一手捏着檀珠嘴里念念有词,一手在身侧的金盆里抓一把糯米抛到洛流音身上。
糯米在艾叶草中浸泡三天三夜,一抛便是一阵清香。他们抛的极有分寸,糯米刚沾到她的衣裙便落下去了。
纤儿刚进宫就遇到这种大场面,心里自然是一番风起云涌,也是幸亏身边有洛流音能在她两腿发软的时候扶了她一把。不然,她就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了。
纤儿扶着洛流音踏进正殿,她只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她的头上,像是一个手掌要把她摁入地底,她的两腿开始颤抖,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这种感觉,仿佛她现在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公主,你没事吧!”
纤儿察觉到洛流音的异样,怕惊扰了外面诵经的僧人,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低声问道。
“没、没事……”
几个呼吸间,洛流音已经是大汗淋漓,说话也是一喘一喘的,似乎在烈日下站了十几个时辰一样,她总算是感觉到天梦国夏日的闷热了。
不过,听纤儿的声音,她并没有受到这股无形压力的影响,外面的人也都如此淡然,这必定是只冲自己一个人来的。
“跪——”
进入正殿的只有纤儿与洛流音二人,司仪的人虽然在外面,这一声令下的倒是没有分差。
洛流音刚好行致蒲团前,还没来得及打量眼前的玉像,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正好压在了那“跪”字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