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月黑风高,外面浪花激岸的声音响彻夜空。我们的心情也是波涛汹涌,无法入睡,都闷闷的坐着。窗外风中摇摆的树枝,就像是魔鬼的舞蹈。外面的喧闹和屋内的沉静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如果有人在这时发作,我一点也不会奇怪。
门悄悄的开了,我以为是士兵,他常在这时过来看看我们有什么需要。虽然我和他闹了不愉快,但他还是很和善,也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我有点喜欢他,因为他和我一样,都不记仇。可进来的不是他,是一个浑身湿透,面露凶相、身材魁梧的家伙,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怔怔的看着他。那家伙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抬起了手中的枪。就在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枪口喷出的火焰。当时我正坐在沙发上,情急之下,我双手用力一撑,脚上一蹬,高高的弹了起来,子弹把沙发打出一个大洞。这时,其他穿越者都扑了上来,而这个杀手甩手一枪,把扑到面前的一个穿越者打倒,不等他再开枪,肖秘书一掌将他的枪打掉,又一拳打了他个仰面朝天。他如此神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杀手也不含糊,一骨碌爬起来,紧接着一脚把另一个穿越者踹飞,肖秘书一个猛扑,将他扑倒。我急忙冲上去帮忙,把他死死按住,把他的手臂反剪到背后。可这家伙猾的很,一扭身,不知怎么挣脱了出来,抬腿从后面把我踢倒,一个翻滚,又摸出一把枪来,把第二个穿越者击倒。这次他的动作够快,不等肖秘书冲上来,甩手又是一枪,肖秘书急闪,这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打倒在地。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对峙了,我反而冷静下来。我漠然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杀手面无表情,干巴巴的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你内弟派我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害的他姐姐一家家破人亡,他姐姐也精神错乱,住进医院。现在该是你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啊,妻子住院了!一种负罪感让我彻底崩溃了,就让我以死来谢罪吧。我闭上眼,说:“要杀我,就动手吧。”
一声沉闷的枪响后,我没有感到子弹穿过身体的痛苦。我睁开眼睛,看到杀手惊讶的大眼睛,他的胸口有一个大血洞,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服。他慢慢的向旁边倒了下去,身后显出贡秘书的身影,他的手中正端着一把枪。
“贡秘书!”见到他,我象见到亲人一样激动。
“你没事吧?”贡秘书关切地上下打量我。
“我没事。”我活动了一下手脚,也给自己证实一下自己没事。
“那就好。”他转过去查看肖秘书的伤势。另两个穿越者的尸体早已不见了,而肖秘书伤在手臂,看起来不太严重,但血流了一大片。奇怪的是,他的血是青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挺瘆人的。
“得先给他止血。”贡秘书撕开他的上衣,开始给他包扎,他问我:“有急救包吗?”
海啸后救援队送来过急救包,我记得就放在屋角的办公桌上。“有。”我一边回答,一边赶紧去拿。就在这时,一声突然的枪声惊得我把急救包掉在地上。我猛一回头,看到贡秘书背上被打了一个洞。原来是那个杀手拼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开了一枪。
“贡秘书。”我冲上去,把贡秘书抱起,青青的血从他嘴角流出,我难过的轻轻呼喊他。贡秘书睁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使命?什么使命?”看着他嘴角流出的血,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贡秘书艰难的说,“我是穿越者,你岳父也是穿越者…”
“什么?你说什么?”我大声喊道,这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岳父太能伪装了,他不光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世人,到死都没有人怀疑到这一点。
“对不起,孩子。”贡秘书咳了两声,血涌得更多了,我想给他止血,可这是徒劳的。他推开我的手,接着说,“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们都是穿越者。只是你岳父在几年前就有不好的预感,可我根本不相信。他就和我打了个赌,如果真有什么发生,我就要用生命来保护他的孩子们,我没做好,没有保护好他的女儿和外孙。那可是我和他的生死约定啊。”
“别说了。”心如刀绞的感觉让我哽咽了。
“别难过,孩子。虽然不知道最后的幸存者是谁,你岳父让我带个话给他:‘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他,都是他的错,他请求你们原谅。当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无可挽回了。’我现在知道,这话就是留给你的。”
“我和他一样,罪孽深重。”我低着头说,“这些话你告诉我妻子小靖了吗?”
“我不但告诉了她,也给田颂说了。”
“小靖是住院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些急切的问。
贡秘书的身影有些模糊了,脸也开始扭曲,我看到他用尽力气说:“她是病的厉害,不过现在已无大碍,已经回家了。田颂对你是恨之入骨,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他要派杀手来杀你,我劝阻不了,就悄悄跟来了,还算来得及时…”
他想笑一笑,却呕出一大口血,他喘着粗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默默地看着贡秘书一点点象蒸汽一样蒸发的干干净净,心中充满愤怒。内弟对我步步进逼,现在是我反击的时候了。
我帮肖秘书将伤口包扎好,又从急救包里找出一些消炎、止痛类药物,给他灌下去,看看他渐渐恢复点元气,就跟他商量要逃离此岛。而要想逃离,坐船是不可能的。肖秘书没有车,他当时是坐船来的,唯一可用的是飞车。于是我从杀手身上找到车钥匙,出外查看。外面风浪还是很大,天气还是十分恶劣。杀手的车停在屋前平坝上,我检查了一下,别的都没有问题,可车就是启动不了。我知道,这是车人互锁,就是如果车主死亡的话,他的车就会自动锁死。贡秘书的车虽在,但他的钥匙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没办法,只有去看看我自己的车了,于是,我转身向屋后的山洞停车场走去。
四周只有海风吹动浪花的咆哮声和吹动树木的哗哗声,没有看见人影,守门的士兵也不知去向,只有远处山头上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码头那边才隐隐约约有点人活动的迹象。我快步来到停车场,门是开着的,我走进去,用我的手机在黑暗中搜索,很快就找到了我的车,它的外观良好,我打开检查一下内部,看来密封良好,没有进水,又用指纹将车启动,再检查一下燃油和电力,我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些动力足够我开回大陆了。我将车悄悄开了出来,停在警局外,没有熄火就下车走进屋里。肖秘书已能简单的活动了,他找来一些食物,我狼吞虎咽填了肚子,感到又有了力气,于是我搀着肖秘书出来上了车,准备逃离。
为了不被发现,我们决定潜水开回去。但这么恶劣的天气,风险会很大,随时都有触礁的可能,而我们已顾不得这么多了,逃离是首要任务。我把车调到飞行状态,升空开出一端距离,以避开近海可能有的礁石,然后调到潜水模式,沉入水中,向大陆开去。我们下潜的深度不能太深,海水波动起伏很大,所以危险极大,但我们是幸运的,距离又不太远,有惊无险,最后顺利到达。
一路无话,我找到加油站给车加满油,载着肖秘书向新县奔驰。我心中惦记着妻子,当然也用另一种方式惦记着内弟,不知不觉车开快了些。肖秘书就不断提醒我,要我低调些,以免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注意。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我们回到了新县。肖秘书有他的事要处理,就与我道别。我看了看他的情况,除了脸色有些仓白外,精神还是可以的,就与他握了握手,互道珍重,并约定,不论谁有什么事,都要尽力互相帮助。其实我的心中很清楚,这不过是心灵的安慰。我们谁也不清楚,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