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也一直目送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拐角,他倏地站起身,“堡主,小瑜不认识路,本公子去看看。”
璃茉表示赞同,“小瑜初来乍到,确实有可能迷路,还是我去看看,正好等临也。”
“璃茉,这位就是临也公子,你方才可有认真听我俩说话?”
“对不起爹,我一听到这男人的声音便十分恶心,”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不对劲,楚璃茉不禁瞪大眼睛,指尖颤抖地指向临也,“临、也?”
临也灿烂一笑,“正是本公子,楚大小姐。”
楚岩嵩对眼下的发展十分满意,自觉终于步入了正轨。不料情况陡转急下,璃茉翻起一盆大乌参鸡汤直浇向虎袍。临也晃身一闪避开汤汁,顺手拿起一盘荷叶粉蒸鸭整只砸过去,不过方向偏了些,正好落入楚岩嵩面前的蛋花嵌肉中。
见父亲被溅了一脸羹,楚璃茉大为恼怒,“你这无礼之徒!”她用银筷插住一个蟹粉狮子头径直扔去,临也弹起一只金钱虾将其挡下,碎屑洒落松鼠桂鱼之上。两个丫鬟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给老夫住手!” 楚岩嵩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残羹,用力摔碎整壶紫英红华酒,眼色阴鹜,胡须气得发抖。
楚璃茉自知失态,垂首认错,“爹,我错了,您别生气,会伤身子的。”临也反手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临也,快给爹认错,”她强忍着不愿向他开口道。
“本公子何错之有?”
“璃茉,不得无礼。”楚岩嵩轻咳一声。
临也挑眉,“堡主这么说,听到了?”
楚璃茉怒目圆睁,“知错不改,连黄发小儿都不如!”
“先动手的可不是本公子。”
临也令她一时语塞,楚岩嵩被迫出声打圆场,“好了璃茉,是你不对在先,身为大小姐怎能如此任性、不知轻重?多亏临也公子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你快道个歉吧。”
楚璃茉还欲细数临也的恶行,被父亲一个眼神止住。
“临也公子,老夫教女无方,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临也未作多语,兀自扬长而去。不过一个楚璃茉,竟敢和他如此无理取闹?他轻哼一身,风铃村还是尽快出发吧,楚家堡太麻烦。他暗自忖度着回到房中。
真是的,那个临也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璃茉甩袖离开,颇为着恼。贴身小丫鬟秋雁笑嘻嘻地从屋子里迎出来,见脸色不对,即刻噤声。
“秋雁,这么安静不像你啊,”璃茉一边换衣裳,一边看她。
秋雁嘿嘿笑着凑上去,“小姐,您总是沉着脸自己生闷气,今儿个瞧您都发出来了,是谁那么大胆把您惹火了?”
璃茉瞪一眼,“能有谁?还不是那个临也?”
“不愧是临也公子,”秋雁阴阳怪调一出,引得璃茉再次黑下脸。她嘻嘻一笑,连忙转移起注意力,“对了对了,小姐——”
“叫公子。”
“公子!”
她用力叫唤一声后立刻减小音量,“风铃村有消息了,方才奴婢特意去为堡主沏茶,正巧听得他和临也公子的谈话……”
楚璃茉屏息凝神听完后,果断开始收拾行囊。秋雁拉住她着急,“小姐,您要做什么啊?”
“去风铃村,娘曾提到过那是她的村子,我想去看看。”
“那多危险啊,小姐您别去了!等临也公子回来问问不就好了?”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恶心。”
“分明是因为人家太厉害了,”秋雁偷偷咕哝一句,她小姐功夫很好,普通男子根本近不了身,而临也一见面就害她出那么大的丑,自然是要恨死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她耸耸肩叹口气。离家出走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娴熟地帮璃茉打包。
“小姐,回头堡主怪罪下来您记得护着我啊。”
楚璃茉拍拍她,“那是自然。”
另一边,瑜兜兜转转,方向感完全陷入错乱状态。她耸拉下脑袋,近乎发疯似的绕着长廊来回快走,下人丫鬟们见了都爱理不理,能躲便躲。她是长了副吃人嘴脸吗?一个个的连指路都不肯,楚家堡真是个奇怪的堡!瑜无可奈何地独自叹息。
不多久,万立忠迎面走来,神情有些复杂,“小瑜,怎么没同公子他们在一处?”
“忠叔!”她仿佛看到了活菩萨,边叫边跳过去,“我还是不打扰璃茉和临也的相亲宴了,”关键是堡主会生气,“对了,木头呢?我想去找他。”
万立忠沉吟一声,“跟老万来吧,木公子在东厢房,方才丫鬟刚送了些酒食去。”
她连连点头,一副乖顺样。
“木——头——”
门吱呀一声被掀开,瑜双手叉腰,眯起眼笑靥如花。木头坐在桌前木讷地望着她,纹丝不动。
“你觉得装傻对我还有用吗?”瑜柔声细气地开口,嘴角陷得越发深了去。她径自踏入屋子,缓缓踱步到木头面前,双手拍住其脸颊使劲揉压。“竟然敢丢下我,不讲义气!”
深邃的黑眼乌幽幽盯着她,排红自颧骨处透出,逐渐蔓延至耳前。木头仍旧不出声。万立忠站在门口盯他们一眼,踌躇着走开了。
随后,木头冲她眨眨眼,伸出食指戳戳桌上的菜肴。瑜不在意地瞥一眼,“我会这么容易就被诱惑吗?”
美食的香味钻入她鼻中渗透到腹里,勾引起她旺盛的食欲。她顿时两只眼睛都被粘住了,“吃完再跟你算账!”她劈手夺过筷子,乐呵呵地夹起菜往嘴里送。
木头不动声色,只是拿过酒壶自顾自斟满一杯,一干而尽。
瑜甚感不可思议,“木头,你会喝酒?”
木头摇头,面不改色。
他连这个也不记得了……莫非骨子里天生是只酒鬼?瑜拍住额头,将筷子递给他,“就些菜,单喝酒属于没事耍帅。”突如其来地,她心底某个角落似乎,隐隐浮现一个男子端坐树枝上饮酒赏桂的模糊影像。
木头忽而一顿,接过木筷。
出神之际,一块鸡汁茄子突然映入眼帘。想不到他如此有良心,也不枉厮混一场,她甚感欣慰。待正欲张嘴,那茄块却有意识地径自往回缩去,投入了对面一张嘴中。
“……”她是被耍了吗?绝对是被耍了!瑜压住颤音,莞尔一笑,“你故意的吧?”
木头一面运动上下颚,一面点点头。
点头、他竟然还敢点头……能不能好好相处了?瑜几欲坐地撒泼,“给我滚远点!”她趴在桌子上撇过头,木头将筷子递过去也不作反应。
“瑜儿,”木头推她。
哈哈,就不理,看他怎么办!瑜埋着头笑得花枝乱颤,木头却是吓得手足无措。
“瑜儿,不哭。”
“我才没哭呢,”瑜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我这么坚强,怎么可能随便哭?啊、”她忽然瞪大眼睛半掩住嘴,“你、你会说话了?木头,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木头眨眨眼,毫不迟疑地摇头。
“少来、你绝对说话了!”
木头面无表情,连连摇头。
“再接再厉啦!我不会嫌你笨的!”瑜沉浸在欣喜之中,“我还等着听你唱歌呢!”
闻言,木头垂眼陷入沉默。半晌,方才点头。
“我们先吃吧,”瑜分他一只筷子,“只有一双,凑活用,”见木头拿起筷子朝她发愣,她颇为潇洒地挽起袖子,“瞧我兔仙来给你露一手!”
言罢,她一筷子直插入盘中,一个大肉丸随之滑溜溜地飞出,掉到地上。“啊、我的丸子!”她不无心痛地叫唤一声,鼓起腮帮子用尽力开始死戳。
于是,一盘肉丸只剩下了弯弯扭扭串在她木筷子上的三个。
“怎么样,我厉害吧?夸我的话就分你一个。”瑜特意加了一句。
木头吃着一串香菇青菜,眨眼点头。
青菜就算了,他是怎么把香菇这种东西插起来的?变态……“我才不要分给你!”瑜怒吼一声,一口气吞下两个肉丸,险些噎住。
一顿饭,总算是艰难吃完了。期间,瑜千叮咛万嘱咐,当楚大小姐和白虎神君凑到一起时,能躲多远躲多远。她现在都不忍想象那堡主的惨样。
木头点头,反应逐渐变得迟缓,眼神涣散。
“木头,你怎么了?”
瑜好奇地在他眼前晃晃手,木头微摇两下头后,闭住眼趴到桌上。竟然睡着了?她的话有这么催眠吗……瑜朝天翻白眼,用力推他,见全无反应,“难道是醉了?”
她叹口气,自顾自出门。临也应该回屋了吧,她寻思着,去找他问问接下去的打算。
“那女的走出去了,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