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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玄功逆自成一技

吴尘一行四人,经两日奔波,终至南伊城下。先于城外驿站还了车架,遥观那城宏伟。好一座大城:墙高九丈有余,望两方蔓延不见尽头。涧深十丈不止,围四方一周并无缺漏。浅蓝蓝,是护城河水。黑黝黝,乃筑基坚石。又观城墙之上,有精兵强将无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或执弓持剑,或背斧扛枪,捍卫都城安宁。四人步至门前,再经把守军官盘查,方得入城。城中又见:四衢八街整齐,民房公厅密集。呼呼嚷嚷,商贾高声叫卖。嚷嚷呼呼,买家讨价还价。大街小巷里,人人身着光鲜,个个容光满面。四人穿梭而过,寻了一家下处,要了四间上房。若不离记下方位,自去拜访家亲不题。

却说吴尘,于街角当铺,将“散修令”中一件金器,换来千两银钱,回客栈问店中小二,道:“小二哥,你可知附近何处有画师文笔?”小二扯皮一笑,躬身答道:“回尊客,这附近有四位名师,路程不算远。您若需支使哪位,只消招呼一声,即刻为您请来。”吴尘会意,递五两银钱与他,道:“那便劳烦小二哥,将他们俱请来做活。”小二领了银子去,不多时,四位画师齐至。

吴尘将之请入房中,取贴身相册出来,许诺每幅一两,使四人临摹。四人本是个中好手,又得吴尘重金赏赐,尽心竭力,一早间作出百余画。幅幅美轮美奂,张张惟妙惟肖。画中有题字:凡告知下落者,赠金万两,又留客栈地址,以供线人报知。万事俱备,吴尘再使店小二,寻来些无事闲人,或孩童或残老,每人资银十两,四散全城张贴。

吴尘久居偏远,此时方知钱财好用,将事务尽交与他人办理,自携二小于城中闲逛。入糖果铺包下全店,为小玉囤积口粮。进裁缝铺选上等料,为二小添置新衣。毫不吝惜钱财使处,好吃随意吃,好耍任意耍,全然一副老财模样。三人闲耍,又至城中一条小巷,树荫遮天,十分清爽。吴尘一路行进,忽闻近前有人呼喊,道:“那小娃娃,这里来!”三人停步,见声起处一位老者,独坐园中围棋,你看他:发须洁白,老态龙钟。着一身麻灰素袍,踏一对三耳草鞋。眼中神奕奕,身下沉坠轻,飘飘然竟如神仙临凡。

吴尘留二小门外稍候,只身进至院内,拱手道:“老先生,方才可是叫的小子?”那老者不抬首,自顾道:“你说如今些小子,个个没点规矩,好是不好?”吴尘一头雾水,道:“好与不好,只看规矩如何。”老者沉吟一声,又道:“那徒弟拜师傅,晚辈拜长辈,该是不该?”吴尘回道:“自然理所应当。”老者将盘中棋子收拢,指身前椅子,道:“来,陪我下下棋,解解闷。”吴尘不善棋艺,只是正好清闲,又得老者邀请,于是依言坐下,领了白子。也不过谦,下去先手,口中闲聊道:“小子吴尘,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那老者随手挪动棋子,道:“老朽易正阳。”吴尘打个问询,道:“小子有一事,烦请老先生告知。”那易正阳微微点首,吴尘一笑,将怀中相册取出,置于棋盘上,期盼道:“不知老先生,可曾见过画中女子?”易正阳淡瞟一眼,道:“不曾见过”。吴尘闻说,大失所望,一时沉默无言。

二人围了几子,易正阳忽出言道:“你这小子,不知真傻假傻。且与我说说,你那散修身份,如何得来的?”吴尘心生警惕,道:“老先生为何知我散修身份?”易正阳似是通晓他心思,摆手道:“你无须多心,大可与我说道说道。”吴尘见他神色自然倒也可信,便将前事及黑袍音形体态,说与他知。易正阳自然不识,摇首道:“想必那人,该是位海外来者,又或久居山中不露真容,倒也难怪你不知那些规矩。”吴尘惊道:“老先生知晓散修规矩,莫非。。。。”

正此时,院外紫云慌慌张张进来,急道:“哥哥快走,前时那血融来了。”吴尘闻言,眉头紧皱。又见田小义奔来,叫道:“哥哥,他瞧见我,正往这边过来。”吴尘放下手中棋子,道:“来便来了,岂能怕他不成?”话音甫落,便见血融领一干门众进至院内。

那血融,一眼瞧见吴尘,叫手下门众道:“来呀,拿这小子回去。”手下二人领命上前,不及深入院中,突有一股怪力悄然袭去,直将二人震飞院外。众人惊楞之际,只闻易正阳冷言道:“血河谷如今好大本事,竟敢随意拿我散修中人!”血融转首瞧来,看清他面目,不由大惊失色,上前拜道:“不知易方主在此,失礼之处,万望海涵。”易正阳瞥他一眼,不作理会,反与吴尘讲道:“你是新晋散修,我便教你些规矩。所谓方主,又称方令。因散修势力庞大,且喜四处游历,同道中人多有不识,故此设有方令一职,有号令监管之责。但凡散修,每经一处,首要拜访该处方主。你往后须得切记,不可坏了规矩。”吴尘恍然大悟,惭愧道:“难怪前辈适才怪我,果然是我无知。”易正阳又问血融,道:“你此番来南伊城,是为何事?”血融恭敬道:“奉我父之命,置办些婚事所需回去。”易正阳轻哼道:“是为断崖山宗那丫头?哼,想当年,他父亲也是位豪杰,可惜了,可惜了。。。。”一旁,紫云闻言,禁不住呼道:“不离姐姐果真嫁与这人?”吴尘也曾听闻华婆婆提及此事,此刻再听说,仍不免愁眉高耸。

易正阳不为所动,又问道:“那你与吴尘,却有何过节?”血融推脱道:“前时领擎天上宗事务,要寻巨坑源头。偶然得遇吴尘,心疑他有些关系,于是生出些误会。晚辈先前不知他散修身份,方才多有得罪。”吴尘尚未作声,却是一旁,田小义有些怒意,悄言对易正阳道:“老爷爷,莫听他好话。他那时嫉妒哥哥,险些将哥哥杀了,哪里只是误会?”易正阳眉间微皱,道:“既是私人恩怨,我若强行插手,反为不美。只是散修颜面,又不得不顾,这也实在难做。倒不如,你二人战上一场,输者赔礼道歉,不得心存记恨,日后也好相见。”言毕,望吴尘一眼,示意由他出头。

吴尘会过意,心思:“自为修者以来,早欲与人接战,以此摸清自身实力,此番正好借机试手。再者,一旁有易正阳护持,必不肯教人害了自己,大可放心一战。”于是提步上前,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血融兄赐教了。”血融深知易正阳乖性,轻易不敢接战,道:“易方主说笑了,我与吴尘实力相差悬殊,岂能平白占这便宜?若易方主应允,便由我宗下门人,替我出战。”易正阳点首道:“你倒知些事理。”血融得他首肯,当下一声喝道:“杂事部韦刚,出来见过易方主。”血河谷门人中,一位汉子应声而出,挺浑圆双臂,对易正阳见了一礼。瞧这汉子:身长九尺,膀阔腰圆。贴身青衫削薄,脚下步履旧破。根根劲须似钢刺,肤色黝黑如铁铸,实力已达千钧五阶境界。他此番随血融而来,只为背携些物件回去。血融派他来战,显然有意羞辱吴尘。

战事既定,易正阳于院中施展玄功,直感道道玄气,各处凝聚滋生,片刻间化作一方结界,正将院子纳入其中。易正阳朗声道:“比试禁忌,各位心知肚明,我便不再赘述。此战不分生死,先倒地或出结界者为输,两位若无异议,便进场中准备。”吴尘与韦刚依言入场,相对而立。吴尘体型健硕,近有七尺身高,与那韦刚相教,其反差,却如孩童对成人一般。吴尘拱手一礼,平举双臂摆开架势。韦刚昂首回礼,将手环抱,神情桀骜之极。

易正阳出了结界,见二人就绪,喊一声“开始”。二人瞬时响应,那方韦刚,脚掌猛一登地,借力跃起,使铁拳猛然来攻。这方吴尘,身化一道残影,欺身而上,携一股疾风,举拳迎往。二人两拳相抵,只闻“崩”一声刺耳气爆,震得场中尘土飞扬。二人实力差有三阶,全力一招硬撼,竟只战个平手。

韦刚收起大意,再不敢轻敌,施一记鞭腿,踢往吴尘腰身。吴尘往后跃出丈余,稳住下盘,挺一招直拳,攻向韦刚咽喉。那韦刚将身一侧,仰首躲避。却不料,吴尘拳至中途,轨迹陡然一转,变拳为肘,却又攻他胸前。韦刚不及闪躲,生生受了一击。吴尘一击得手,乘势连连出招,尽攻他要害所在。韦刚抵御不住,屡遭痛击,渐渐显得不支。二人战有一刻,斗了近百来招。吴尘凭身轻迅捷,竟稳稳站定了上风,将韦刚一路打压,驱至场边。

场外,二小高声欢呼,叫好道:“哥哥威武,哥哥神勇。。。。”再看那血融,神色冷峻,观望了片刻,眼见韦刚将要落败,咬牙喝道:“韦刚,莫再理会宗门规矩,使出平日所学来,休要教人看轻了我们。”韦刚得令,猛然发起攻势,将吴尘逼退数丈,趁此时机,极力运转玄技。只见缕缕血气,自他体内渗出交缠一处,化作层层血芒,将之护于其中。隐隐间,更有丝丝黑气萦绕,尽显凶恶之意。

易正阳见血融插手,横了一眼,提醒吴尘道:“小心了,此乃血河谷“血毒咒”,可暂时提升实力,于此期间,万不可与之硬拼。”吴尘心下也有感知,直觉韦刚气息,教之前强有一倍不止。若果真有此实力,又岂能与之强敌?

韦刚得“血毒咒”加持,浑身如同浴血,狂笑道:“小子,你若此时认输,便可停手,得个体面,否则悔之晚矣!”吴尘轻声笑道:“我吴尘生来十九载,不知何谓认输。你若不信,只管放手再战。”韦刚一声沉哼,当即纵身一跃,如饿狼扑食般,望他杀来。吴尘见他来势迅猛,急忙闪身,躲过一旁。正待还击之时,又见韦刚落地同时,再施一记铁拳,朝上路横扫而来,速度奇快。情急之下,吴尘忙抬双臂招架,甫一接手,便知其中力道刚猛,直被震出两丈开外。吴尘稳住身形,轻柔臂膀伤处,只感该处酸痛难禁。不料韦刚力度大有提升,速度更有本质飞跃,自己一时难以抵敌,又如何方能胜得过他?

吴尘正思索对敌之策,又见韦刚猛烈攻来。无奈,只得清空杂念,竭力与之相抗,或闪避或招架,苦苦捱了一刻。期间受了几击,伤势颇为严重,口鼻中早有鲜血流出。那韦刚也不好受,因“血毒咒”反噬,神色十分萎靡,气势虽比先前稍弱,毕竟仍有再战之力。

场外,易正阳徘徊踱步,见吴尘显露败迹,不由问道:“你所修玄技为何迟迟不发?”吴尘避过韦刚一拳,回道:“我前时忙于农事,至今尚未修习玄技。”易正阳闻言,老眼鼓如牛铃,满面匪夷所思,直道:“完了完了,实在失算。。。。”二小心知不妙,急道:“老爷爷,哥哥可是要输了?”易正阳摇首一叹,冲吴尘道:“你未曾修有玄技,要赢他千难万难。不如认输,免得多受苦难。”

吴尘咧嘴一笑,眼中斗志不减,全心只与韦刚接招,竟将此言充耳不闻。韦刚见状,喝道:“你既不肯服输,那便休怪我无情!”言毕,使全力一击,击中吴尘胸前。吴尘受力,跌了几步,落入一处墙角,竟如痴傻一般,闭目呆立该处。韦刚趁机往后跃出数丈,将手高举过顶,大喝一声:“开山斩”。直感周遭玄气猛颤,见有股股狂风,平地而起。化作条条风蟒,缠绕周身。三五息后,融为一道风刃,随韦刚劈手落下,卷起阵阵狂风,疾望吴尘攻来,眨眼间已至身前。

这一招来得突兀,易正阳虽有心救援,终究迟了一步。二小失声尖叫,吓得瘫坐于地。血融神色凶恶,面上寒笑森森。在场诸人,无不以为吴尘必败无疑。便是此时,吴尘双眼猛的一睁,其中有缕缕金焰闪动,见攻来风刃,不露丝毫畏惧。缓抬双臂,唤一声:“收”。其掌心处,应声崩出道道金芒,晃得众人阵阵眼晕。待恢复知觉,再望场中看时。只见吴尘安然而立,再寻风刃所伤,却不见半点痕迹。那风刃,竟入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

满场惊楞之余,只闻吴尘一声轻笑,冲韦刚道:“适才受你一记“开山斩”,此刻,我便还你一记。。。。”正言间,仿他先前模样,将两臂高举,喝一声:“开山斩”。劈手落下时,那道风刃诡异再现。此时风刃,威势不比先前,得金光增辉,尽显十分狂暴。其势之强,如若奔雷。其速之疾,堪比闪电。可由不得韦刚闪躲,直直劈中他胸前,将之震飞场外,砸踏一面土墙,晕厥过去。过好半晌,血河谷众人方才回神,急忙将韦刚救起。

易正阳大笑道:“好小子,鬼精灵!谎称未修玄技,原来是为诱敌,却连我也骗过了。”吴尘舒一口气,道:“小子岂敢坑骗易前辈,先前果真不通玄技。”易正阳摆手道:“莫再胡扯,那金芒非是你玄技所发?”吴尘回道:“我那时受韦刚全力一击,不知何故,玄功竟然逆行运转,将那一击尽数化解了去。我当时心生一念,催动玄功逆转一周,果然畅行无阻。于是依此运功,无意间方得施展而出。”血河谷众人闻他所言,不由齐声哗然。

须知,一部功法,自远古流传开来,经无数修者身检修习,哪个不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不似吴尘忒也胆大,果然无知者无畏。易正阳为之苦笑不已,道:“你可实在糊涂!”待笑过一阵,缓了缓道:“无论如何,此战是你胜了,须得奖励奖励。”又唤血融拢身,问道:“胜负已定,你可服输?”血融脸色铁青,道:“晚辈自是服输,只是。。。。”易正阳见他犹豫,登时直眉怒目,道:“只是口服心不服?此战由我主持,你莫非要驳我脸面?”血融见他怒容,连道:“岂敢岂敢。”易正阳正色道:“你既认输,那便依约定照办,向吴尘赔礼道歉!”血融受他胁迫,不敢违背,向吴尘拱手一揖,诚意乏乏。

这血融素来娇惯,如今遭了羞辱,遏不住怒意,喝身后门众,道:“你等办事不利,回去各领十鞭。”当下拂袖转身,不欲多留。易正阳见他要去,喝一声:“哪里走?”运转玄功,使手一推一拉。无形间,发出一道强横吸力,盘住血融。那血融行走不得,眼露惊惧,急忙运功抵抗。易正阳沉声一哼,道:“区区黄头小子,敢来与我放对!”手下稍加力道,血融根基立时不稳,身子受力腾起,如飞般跌落易正阳脚下。

血河谷门众有些见识,知晓这招“狂龙吸水”,乃易正阳成名玄技。施展至极致,可摧得人筋骨寸断而亡。以血融实力,尚且抵不过半招,自己一干人等若去,岂不得顷刻间命丧?当时人人吓得不轻,战战兢兢不敢近前。血融将那门众举动,瞧于眼底记恨于心,挣扎爬起身来,问道:“易方主,我适才已向吴尘致歉,你为何仍不放过晚辈?”易正阳道:“你小子果真无趣!先前约好赔礼道歉,你只道歉不赔礼,哪里去寻这等美事!”血融愣了片刻,道:“易方主不知,晚辈来时,不曾随身备有礼物。请待我此番回去,遣人送来弥补。”易正阳闻言,猛地出手,一把扣住他咽喉,将之提起,道:“这些微末伎俩,也敢来我面前耍弄。如今没个人证,到时你若不认,我这老脸将置何处?”

可怜那血融,虽有心认账,奈何喉珠被锁,口不能言。极力扭动身子,两脚胡蹬乱踢,挣脱不得丝毫。急得那些门众,如热锅蚂蚁般乱作一团,全无主见。正混乱之际,有韦刚浑浑醒来,见血融正受苦难,急忙跪地求饶,道:“恳乞易方主大发慈悲,莫伤我少主性命!”易正阳非但未见留情,手下力道更是反增。血融窒闷了片刻,俞渐挣扎得弱了。韦刚见状,心急如焚,又与吴尘告求活命,如捣蒜般连连磕首。只闻“嘭嘭”数声闷响,再看时,地上基岩因他力重,裂为块块碎石。而他额间,遭碎石尖锐刺伤,早已鲜血淋漓。不想这汉子,竟这般忠心不二!

一旁,吴尘兴起怜悯,不忍再看,上前劝道:“血融虽有过错,倒也不至死罪。前辈若肯放他一马,想必该记得今日教训。”易正阳一声轻哼,道:“此事因你二人而起,你既不要他死,我还有甚好说。”虽有不满,毕竟手头一松,抛下了血融。韦刚感其恩德,仍不住磕首,拜谢活命之恩。却是那些门众,为表忠诚,急忙抢上前来,救走血融。

吴尘见韦刚未去,搀起他道:“莫再拜了,你也去吧。”韦刚此时方起,奄奄道:“二位大恩,不敢言谢。韦刚有朝一日,誓不与二人为敌。”言毕,躬身退出门外。待得场中再无外人,易正阳恨恨一声长叹,与吴尘道:“适才若非你出面阻拦,我必将血融抹杀此处!”

列为看官,毕竟不知易正阳为何要杀血融,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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