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杨洪当工头
天破云晓,终露日头,杨洪当上架子工了。
杨洪搭架子不像其他架子工一样,总是混时间,出勤不出力,上班总想着下半班。
架子工多数是三十岁以上成家的男人,做付工的多数是妇女,他们只要工头不在,就三五成群的在架子上聊天,有些付工一个班只挑一根钢管,就在架子上抽烟、吹牛等到下班。
曾经有一个付工同大家一样,一早就吃了早餐,按时来到架子上,只要工头不在,他就找其他工友聊天,聊女人那样,女人这样,说这个男人不行,那个男人不行,只有他最行,他牛皮吹得满天飞,工头来到他背后,他还牛B呼呼。工头问他:“真的,你很行。”他还不知道是工头还应声道:“你看爷们如何,一天两根钢管三十五块钱。钱也得了,牛也吹了,好不自在,这不是人仙日子吗?”
“你妈的,你还在吹,老子一天给你三十五块钱,还要供你吃,供你住,你竟然只给老子一天只挑两根钢管,去你妈的,给老子滚蛋吧!”工头气愤愤骂道。
最后这个付工被工头狠狠的揍了一顿,工头还不解气,干脆把他炒鱿鱼了。
这时候,付工们天天唱着一首歌谣:“三十三旁边看,三十五走一转,四十嘛可以流滴汗。”
架子工呢?他们同样有歌谣:“六十抽支烟,七十等等看,八十呀,慢慢干。”
不管是付工还是架子工,歌谣就是他们工作态度的真实写照。
工头叫惨,老板喊天。老板催工头,工头换工人,换来换去都是看一看站一站。
杨洪在与师傅学徒时,他心里老是绷着一根弦,师傅警钟长鸣,没有时间与别人胡扯,更没有心情去与别人聊天。
做了架子工更不同了,他谦虚谨慎,吃苦耐劳,累得闲不得,在架子上总是忙过不停。其他男工友喊他:“小伙子,过来我们教你一点经验,以后小媳妇才不给你戴绿帽子。”
“这小伙子,人虽然长得很帅,那点肯定不行,我向他使了那么多眼色,他都没有反应,真是气死我了。”一个年轻少妇对大伙说。
“他妈的半化崽,憨戳戳的,哪天老子不高兴才找他算账。”一个满脸胡腮的大汉对大家说。
其实杨洪不是木头,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前些天不是有人因为瞎聊被开除了吗?他为了当上架子工,他干爹替他去守工地,为了当上架子工跟师傅苦学了那么长时间,忍受那么多无奈。所以他只有装耳聋,当眼瞎。他们这伙人他惹不起,只要他们一人一口沫,都得把他淹死,他最好的办法是忍。
杨洪常想,如果他是工头,他不会这样,让他们天天聊天,乱费时间,白白花钱,但工头管的地方多,时间少,怎能让他们乖乖干活呢?他又想回来,他这辈子是当不了工头的,聊天的那伙人干了那么长时间都当不了工头,何况是他。
谁也没有想到真会有那么一天。
正当大家午睡的时候,杨洪睡不着,一个人上架子,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不妙!被工头发现了。
“别动!你在干什么?”工头气喘吁吁地爬到架子上大声呵住。
“工头,我是杨洪。”杨洪回头答道。
“你怎么不睡午觉?”工头问。
“我睡不着,闲着无聊,不如来架子上看看,把早上没干好的活干完。”杨洪说道。
“小子不错,王师傅没教错人,好好干。”工头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杨洪像往常一样,别人聊别人的,他做他的,谁也犯不着谁。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他的肩膀问:“小伙子你是杨洪?”
“我是杨洪,刚上架子的。”杨洪惊诧的答道。
“今晚七点钟你来我家一趟,我有要事找你。”那个人说道。
那个人说完话转身就下架子了。
杨洪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打他上下打量这个人,穿着很普通,很沉稳,说话不快不慢。从他说话的语气,表情来看是和善的,他心头的疙瘩渐渐消失了。
下班后,杨洪洗过澡,吃过饭,来到早上去架子找他的人的家里。
这家人住的是两厅一室的套房,有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儿,从打扮上是一个学生,可能在某一所大学读书,家里布置一般,客厅里放着一套皮沙发、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壶热茶和几个茶杯、沙发对面的墙角里放着组合柜,组合柜上有一台二十五英寸的彩电,普通的地板,天花板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在白白的天花板上按着一盏日光灯。
杨洪一来,这家人非常客气,小姑娘连忙给他倒水,小姑娘的妈妈给他递苹果,让他应接不暇,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邀请他的人从卧室里走出来。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顺手用遥控把电视关了。
“小伙子,听说你是王师傅的徒弟,你跟王师傅学了多久?”
“我跟王师傅学了半年。”
“这么久呀。”
“其实我也不愿意。前两个月,我觉得很顺心的,在后面几个月里,我不想学了,要是没有特殊原因,我会离开他,去别的地方当架子工。”
“为什么?”
“他小气抠门,他尽是给我找茬,让我难堪。”
“哦!”
“你是那个时候上架子的?”
“一个月前。”
“那你适应吗?”
“以前刚来做付工的第一天,我坐在架子上瘫软如泥。”
“那现在感觉如何?”
“现在没事了。”
“架子上流传的两首歌谣你熟悉吗?”
“付工口头唱的是:三十三旁边看,三十五走一转,四十嘛可以流滴汗。架子工口头唱的是:六十抽支烟,七十等等看,八十呀,慢慢干。”
“哎!不错。”
邀请他的人有些垂头丧气。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也是为了架子上的事。工头向我说起你的情况,我很高兴,想请你做你们那片工地上的工头。你看怎么样?”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那伙人都是一些二锅头,太难管了。”
“其实这伙人是好对付的,只要你天天在他们身边同他们一起干活,监视他们督促他们,他们会老实的。”
“那就是说我不做架子工了。”
“对,你不做架子工了。”
“你们这里的每一个工头都这样?”
“也不都是这样,管人少的,自己也打搭架子,拿双份工资。也可以同他们一样,拿双份工资。”
“好吧!我答应你。”
“从今晚起,你就是你们那个工地上的工头了,明天早上,你就与蒋工头交接手续,那里由你带班,好好干吧!”
邀请杨洪的人叫戴昌,是杨洪们的老板。他听到姓蒋的工头说起杨洪,他非常感兴趣,于是第二天他就一早跑到架子上找杨洪。这样给了杨洪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洪回到石棉瓦房里,躺在空心砖支起的床铺上难于合眼,他在想明天如何面对那伙人,特别是满脸胡腮面目狞狰的那个大汉,。每当想他的眼神,杨洪不寒而栗,别说管他了。如果弄不好会被挨揍,要是管好了,长时间干下去,得两份工资那不是更好。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老老实实地干活呢?
杨洪想了想,就是没有主意,想来想去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了,梦见那些女人嘲笑他,梦见那些男人用钢管追着他打,他四肢无力,跑不动,被追到架子的边缘,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怎么办?突然一个架子工举起钢管想头上狠狠的砸去,他被吓醒了。醒来时,他被吓得满头大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入睡,一直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