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连长李德安带着一连撤出战斗后，疾走了10多里路。眼见天已经黑了，而且发现敌人没敢在红军屁股后面追击，就命令部队停下来休息。今天这一仗，是他当连长以来打得最痛快的一仗。既为红军搞了一大堆金银和粮食，又打死了好几十个敌人，心里美滋滋的。
李德安大声命令道：“队伍停下休息，埋锅做饭。炊事班，把你们背的咸肉和咸菜都用上，煮一大锅香喷喷的咸肉菜饭，让同志们打个牙祭。吃饱了才有力气再回去打土豪嘛。”
“好！”战士们一听要煮好吃的，都来了劲儿。
“连长。今天把咸肉都吃光了，明天吃什么？”炊事班长笑着问。
“这好办，今天晚上我就带你们去找华仰侨要哇。你们没看见他家土楼里养着几十头大肥猪吗？”
“连长，他不给怎么办啊。”一个战士故意说。
“用不着他同意，你们自己动手宰啊。难道还想华仰侨把猪杀好了送给你吃？做梦吧你。”
“好，今晚就去宰肥猪罗。”战士们发出一阵高兴地欢呼声后，都鼓起掌来。李德安连长用很风趣的话语，一下子就把战士们的士气调得很高涨。
时间过了半夜后，早已潜伏在罗家祠堂里的红九团别动队开始准备行动了。石林锋先派出二个别动队员，悄悄地离开了罗家祠堂。他们分别向一营长赵群和一连长李德安报告说，敌人已经全部返回了姑田镇，别动队也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
营长赵群一听完别动队员的报告，就立刻发出了命令：“通讯员。”
“到。”通讯员跑过了来。
赵群说：“立即通知二连、三连和机枪连集合队伍出发。”
“是。”通讯员跑走了。
“教导员，石林峰设计的引蛇出洞、里应外合的连环计，还真是不错。”赵群笑着说。
“是啊。现在该轮到我们了。我也出一计，叫热汤煮扁肉（当地人把小混饨叫扁肉）。”教导员张清辉笑着说。
“嗯，好计。不过，这个计策的名字还是叫包饺子好。”赵群说。
“叫什么都行，反正两样都不能露馅。”张清辉说。
“对。一露馅就糊了。”赵群用手做了个和稀泥的动作。“哈哈哈……”二人都开心的笑出了声。
一连长李德安接到别动队员报告后，立即带领全连杀了个“回马枪”。他们直奔姑田镇的西门而来。山里的人常说，四、五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真是人作美，天不作美。准备进攻姑田镇的红军战士们正走在路上，老天爷就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天黑得像锅底。山路泥泞陡滑，行走十分艰难。红军战士们时常会滑倒，一溜出去就是十几米。而且还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一个人摔倒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一倒就是一长串，个个滚得像泥猴似的。但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影响红军的乐观情绪，战士们都戏称这是免费坐“汽车”。
行军队伍显得很乱，摔倒的人经常会发出枪碰树干的“叩叩”声，屁股着地的“扑扑”声和惊喊出的“哎呀”声。特别是炊事班的人一滑倒，锅盆铁器碰撞发出的“乒乓哐铛”声更是嘈杂。本来夜行军是必须保持肃静的，但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部队发出了放慢前进速度的命令，以减少声响和摔伤的危险。好在有哗啦啦的雨声、轰隆隆的雷声、呜嗖嗖的风声、悉唰唰的树叶声与森林中的各种动物的喧啸声交织在一起，完全淹没了部队行军中发出的声音。
由于天气的影响，本来一个小时路程的奔袭进攻，变成了二个多小时的渗透包围。部队终于在天亮前完成了对姑田镇的包围。
（五）
下半夜，外面突然大雨倾盆。而在罗家祠堂里，别动队也正在紧张地研究即将开始地战斗行动。石林峰说：“指导员，副队长，我们分工一下。我带10个人，利用大雨掩护，先悄悄地爬进土楼里，等战斗一打响，就立刻去抓华仰侨。指导员和副队长各带20个人分成两路，负责在天亮前消灭南门和西门的守敌，迎接大部队进城彻底消灭华仰侨的童子军。”
“行。不过，你带的人是不是少了点？我看你带20个人比较好。”钟志强说。
石林峰说：“够了。爬进土楼的人要是多了，反而响动太大，容易暴露。”
钟志强：“那好，祝你成功！”
石林峰：“祝我们都成功！开始行动吧。”
邓士勇：“是。行动。”
三人握手后，就分头带着别动队开始了行动。钟志强带一队向南，邓士勇带一队向西，迅速消灭了两个城门前的守敌，使攻城部队不发一枪就顺利地进了镇子，迅速向童子军的驻地包围过去。
石林峰带的10个人都很精干，武器也很适合打近战，有7支冲锋枪，另有5支驳壳枪。他们11个人趁夜深人静，冒着大雨悄悄地来到华仰侨家土楼的后面。石林峰和李燕江二人把手中的飞虎爪向土楼顶上一抛，准确地抓住了土楼屋顶伸出墙外的屋沿木梁。二人率先爬了上去，并轻轻揭开屋顶上的瓦片，露出了下面一间没有人住的空屋子。十一个人又先后下到了屋子里。
石林峰压低嗓门儿说：“等一下战斗打响后，我带江连根，李燕江带罗先火，王小楼带钟大隆，负责同时进攻华仰侨三个婆娘的房间，抓捕华仰侨。管理顺带领其他四人，负责消灭一楼的敌人。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都低声回答。
“现在天就要亮了。大家分头到自己负责的位置，动作要轻。一旦听到有枪声就立刻行动。执行吧。”石林峰发出了命令。
天快亮了，雨刚好停了下来。一营长赵群和二连长林先锋带了一个连的兵力，在钟志强的引导下，从南门摸进了姑田镇。刚走到罗家祠堂前面的街道里，迎面正好碰上了童子军十几个人的巡逻队。
“什么人？”一个童子军大叫起来。
“砰”钟志强抬手一枪打死了叫喊的敌人。
“打！”营长赵群立即下达了开火命令。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十几个敌人还没看清情况就被消灭了。
这时，西门也响起了枪声。石林锋听到枪声，判断大部队已经进了镇子，就命令一声：“开始行动！”石林峰带人踹开大婆娘的房间，没有发现华仰侨。
李燕江带人踹开二婆娘的房间，也没有看见华仰侨。
王小楼带人一脚踹开三婆娘的房间门，飞快地冲进了屋里。他发现墙边有个人光着上身，正在从墙上的枪套里往外拔快慢机驳壳枪。“不许动，缴枪不杀。”王小楼眼明手快，上去就一把夺下了那家伙的手枪。
“我缴枪，我缴枪。我刚才不是想拿枪的。”那个敌人诡辩说。
王小楼问：“那你拿什么？你是谁？”
“我，我是省保安处的林上校。我拿我的私人皮包。我请求红军优待俘虏。”林上校很狡猾地在利用红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想保住那八根金条。
王小楼看穿了林上校的伎俩，就说：“红军是优待俘虏。那么这个皮包我就帮你拿吧。”王小楼又从墙上摘下那个皮包说：“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原来，这家伙就是国民党福建省保安处派来收编华仰侨民团的林上校。他晚上见华仰侨不在土楼里睡觉，就色胆包天的钻进了三婆娘的房间里，结果被红军抓个正着。就这样，王小楼不但抓住了敌人的上校，还缴获了装有八根金条的皮包和国民党政府收编地主武装对付红军的秘密文件。而那个三婆娘身上只穿着粉红色的绣花绸子胸肚兜，吓的卷缩在床上直发抖。
这时，石林峰大声问：“抓到华仰侨没有？”
“报告，华阳侨不在。”李燕江说。
“报告，抓住个当官的。”王小楼说。
石林峰一把抓过林上校就问：“快说，华仰侨躲在哪里？”
“哎哟好痛，轻点轻点。他昨晚没在土楼里睡，是住在童子军团部。奇怪，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林上校昨晚太过风流，此时还没清醒过来。
“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把他押走。”石林峰幽默地说了一句，就带着人走下了楼。
原来，昨天晚上华仰侨因为家里的钱财都被红军缴获，十分懊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红军是怎么发觉自己藏钱财的秘室的。他骂完红军是土匪、是强盗，又骂家里所有人都是饭桶、是没用的东西，还想骂林上校是灾星，破了华家的财，但没敢骂出口。一气之下，他吃过晚饭就带着手下的童子军去了团部，这才侥幸逃过了被红军抓住的这一劫。
就在刚才石林峰冲进房间抓华仰侨的同时，管理顺带着四名别动队战士手持冲锋枪，冲到了楼下的屋子里，一阵点射打死了好几个想顽抗的敌人，并高声命令到：“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剩下的敌人慌忙喊到：“红军爷爷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就这样，昨天晚上留守在土楼里的二十几个敌人，除了反抗红军当场被消灭的几人外，剩下的都缴枪投降了。
（六）
听到镇子里响起了激烈枪声，童子军团部已经慌慌张张地乱成了一团。“司令，报告司令，我们被红军包围了。”卫兵慌忙跑进来报告。
“来的正好，我这次和他们拼了。命令童子军全部向南门冲。命令大刀会向西门冲。一定要把红军打垮。”华仰侨狂妄地命令着。
“是。”卫兵答应一声就跑走了。
400多名童子军，在两挺机关枪的掩护下，蜂拥而上，把一营长赵群带的二连那一百多人打得直往后撤。二连长林先锋急切地报告说：“营长，敌人火力太猛，怎么办？”
“快，撤进罗家祠堂防守。”赵群大声喊着。
二连迅速撤进了罗家祠堂。敌人一看红军躲进了罗家祠堂，易守难攻，便放弃了进攻。从姑田街向南门外一营三连和机枪连的阵地猛扑过去，企图夺路逃窜上山。敌人的集团冲锋，给三连的阵地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正当敌人顺利地冲到了一片开阔地上，眼看就要跑进树林时，却正好进入了机枪连的伏击圈。
“重机枪，狠狠地打！”教导员张清辉一声令一下，两挺重机枪同时喷出了愤怒的火舌。“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连续的长点射，使密集的子弹形成了两个交叉扇面，向敌人猛扫过去，打得敌人如镰刀割草，一片片地倒下。
这时，撤到祠堂里的二连又杀了出来。突然从敌人屁股后面猛烈地开火，更是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敌人发现腹背受敌，便乱成了一窝蜂，争先恐后地向两侧乱窜。华仰侨带着二十多人在两挺轻机枪的疯狂突击下，撕开了三连阵地的一道口子，慌忙地逃进了密林深处。
这时，在西门的战斗正酣。1000多个大刀会的门徒像疯狗一样，口中大叫着“刀枪不入，刀枪不入”的口号，径直向西门的红军一连阵地冲来。身穿“刀”字服的大刀会门徒，年纪都在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等。他们大都是受欺骗或被胁迫的农民。他们人手一把铁打的宽头刀片，只有少量的人拿把步枪或土铳，武器相对原始落后。人数虽然很多，但战斗力并不如童子军，只会用狂喊“刀枪不入”来壮胆。
“连长，敌人冲上来了。”红军战士喊着。
“连长，敌人太多，快打吧。”另一战士也喊着。
“大家别怕！敌人乱嚷嚷，那是在给他们自己壮胆呢。”一连长李德安大声喊到：“听我口令，还是用排子枪射击。全连瞄准。”眼看敌人冲到离阵地只有五六十米远时，李德安一声命令：“放！”
“砰”，整齐的一声排子枪，准确地打出了一百多发子弹。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立刻倒下了六七十人。但这次敌人并没有立即逃跑，因为人太多，不少后面的人踩着前面倒下的人又冲了上来。
“机枪射击。全连射击！把敌人打回去。”李德安下达了快速射击的命令。
大刀会的敌人疯狂地冲到了离阵地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上，激怒了全体红军战士，枪声立刻如放鞭炮似的响成一片。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冲锋人群，一连的战士也是头一次遇到。打出的每一枪都能击中，真是弹无虚发。敌人不断地倒下去，又不断地冲上来。最终，在疯狂了几十秒钟之后，这帮乌合之众就像退去的潮水那样，一下子就四散逃跑光了。
“同志们，冲啊！”见敌人溃败，李德安带头冲了上去。
“冲啊，缴枪不杀！”一连的战士们跟着连长就去追击敌人。可眨眼之间就不见了敌人的踪影。这些大刀会的人地形极为熟悉，四散一跑，钻进树林就不见了。他们与红军多次交过锋，知道红军有“缴枪不杀”的政策，所以逃跑时立刻就把刀枪丢了一地。红军也就不再追击了。
“连长，敌人不见了。”
“连长，敌人都钻进树林了，还追不追？”
“别追了，别追了，都停下。赶快打扫战场。”
南面的枪声也停止了。李德安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战士们立即开始打扫战场，收缴俯拾即是的遍地刀枪。夜袭姑田镇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虽然没有抓到华仰侨，却歼敌300余人，缴获了500多支步枪和鸟铳，10000多发子弹和几百把大刀。还有大量的钱财和粮食。华仰侨的童子军和大刀会的骨干顽匪也基本都被消灭了。从此，打开了从燕城到中央苏区的通路。
一营长赵群和教导员张清辉，带着部队来到华仰侨家的土楼，见到了石林峰和钟志强。副队长邓士勇正在指挥别动队员们押着二十几个俘虏从三楼往下搬粮食。
“营长、教导员，狡猾的华仰侨没有抓到。”石林峰说。
“我们判断，他刚才可能突围跑进山里了。”张清辉说。
“这是我们在搜查土楼时，从华仰侨的房间里找到的一支钢笔。上面刻有李明光的名字。这是不是团长说的那位领导闽西农民起义的英雄李明光？”石林峰问。
“我看看。应该是他的。李明光烈士就是被华仰侨杀害的。这笔血债，一定要让华仰侨加倍地用血来偿还！”张清辉接过钢笔，仇恨地说。
“土楼里还有大约10万斤粮食怎么办？”石林峰又问。
“这里交给我们吧。我马上组织部队把一部分粮食运往燕城，还要留下一部分，发动姑田的穷人来分粮食。这里的老百姓被华仰侨坑害得太苦了。”张清辉说。
营长赵群说：“我刚接到通知，团长命令你们带领别动队立即去洪田支援二营战斗。你们可又要辛苦了。”
钟志强说：“没问题。”
石林峰说：“指导员，你先集合别动队。我去罗木根家看看。我们在东门路口会合。”
钟志强说：“行，东门路口见。”
（七）
石林峰扛着一袋米来到罗木根家。罗木根和罗木花兄妹非常高兴，围着大哥哥问这问那。罗叔和罗阿姨也像迎接亲人一样。
石林峰问：“木根，你进山时，华仰侨没有为难你吗？”
罗木根说：“没有。”
石林峰：“你这次可是为红军立了大功，红军不会忘记你的。不过，这次没有抓到华仰侨，你们全家都不要说为红军做了事。要防备华仰侨回来报复。”
罗木根：“知道了。”
石林峰：“罗阿姨的身体好些了吗？”
罗阿姨说：“好多了。你开的药方真管用。”
石林峰：“我看看。嗯，黄胆退了不少。”石林峰又为罗阿姨把了一下脉说：“身体还很虚弱，药方要坚持吃，还要多休息，不要劳累。”
罗阿姨说：“谢谢石先生。”
石林峰：“不用谢。看到你全家都好，我就放心了。我该走了。”
罗木花突然说：“石大哥，我想跟你走。”
石林峰：“跟我走？去哪？”
罗木花：“我想当红军。”
石林峰：“好哇。不过现在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哥哥就来接你。”
罗木花：“一定？”
石林峰：“一定！”
罗木根也轻轻地对石林峰说：“我也想参加红军。”
石林峰：“你已经参加了。你这几天做的事，就是红军要做的事。你暂时留在姑田，就做个不穿军装的红军吧。行吗？”
罗木根：“好吧。”
“再见了。”石林峰拍了拍罗木根的肩膀，就追赶别动队去了。
罗叔和罗阿姨站在门口。兄妹二人站在自家门前的大苦楝树下，望着石林峰远去的背影，久久地挥着手喊道：“石大哥，再见——”
